第66章 塵埃落定

  她那條深紫色旗袍上繡了一隻淺色的蝶,就在她襟前那枚盤香扣的邊上。那知蝴蝶隨著她的胸口深深起伏著,像是突然有了生命,翩飛進人的心裡。

  解開那枚扣子,底下又是怎樣的呢?

  殷鶴成抬起頭,也望著她看,用饒有興致的眼神,她現在這個樣子他還沒有見過。

  她嘴上說著那樣的話,身子卻是一副這樣的姿態,雖然他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可如果她想通過取悅他去向他示好,他也並不介意上她這一回當。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眼前站著的還是個吊了他許久胃口的女人,何況男人在這個時候是不用講究風度的,而他今天不知怎麼也比往常要亢奮。

  殷鶴成站起來,走上前去摟她的腰,一邊低頭去嗅她頸上的香味,一邊帶著她往床那邊走。她的呼吸急促,眼神已經渙散,似乎沉醉其中。他看了一眼,直接將唇覆在她脖子上,慢慢吻到她唇上。她雖然沒回應他,卻也難得沒有將他推開。得了默許,他的手也不再安於放在她腰上,一路撫摸、揉捏上去,然後從她脖子上的那枚盤香扣開始,一粒一粒往下解。當他用力將她壓倒在床上的時候,她的胸前已經露出一大片潔白的肌膚,還泛著薄薄一層細密汗水。

  只是當他真正看到這些,卻突然發現與他想像有些差距,解下衣裳,她和一般的女人其實沒有什麼分別,和他上回看到的也沒有什麼分別。他稍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吻了上去,手也沒空著,開始摸著解她腰上的紐扣。許是見她一直沒有回應,他覺得無趣,又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她雖然懷過他的孩子,可他之前只碰過她一次,所以他並不著急,有些東西他以後可以慢慢教她。

  他掐了她那一下後,她果真有了變化,只見她渾身發了一下顫。他也陷進了**中,只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哪知她突然啞著嗓子叫了一聲,「住手!別碰我!」

  她從一旁抓過被角,將自己的上半身蓋住,她雖然依然出著汗,卻不停發著抖,眼神里分明寫滿了厭惡與恐懼。這種神情看得他突然冷靜下來,他雖然不喜歡在這種事上勉強誰,可她這樣翻來覆去又是什麼意思?他故意逆著她的意思來,一隻手撐在她的枕側,另一隻手去掀她手裡的被子,雖然沒有用力,卻是用一種褻玩的神情,刻意欣賞著她臉上的表情。她究竟想怎樣,總得給他一個交代。

  她的手用力抓著被角,與他抗衡,「殷鶴成,我現在不太清醒,你先出去。」她努力地放緩呼吸,艱難開口。

  他沒理會,仍這樣看著她。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我求你出去,出去。」她把「出去」這兩個字說了兩遍,似乎還帶了些哭腔。

  他不是個喜歡和女人較勁的人,平靜地從她身上起來,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後,又低著頭掃了她一眼。

  她此刻的樣子很狼狽,頭髮凌亂,滿身的汗,眼睛卻緊緊閉著,看上去十分痛苦。

  殷鶴成看著她出了會神,眉頭一點點蹙緊,似乎明白了什麼。他走回沙發,端起茶几上兩杯茶聞了一下,隨即放回桌上。

  他原想保持冷靜,可他心裡突然竄起一陣火,怎麼也平息不了。總是這麼些招!他的手猛地往桌上一掃,「砰」的兩聲脆響,兩杯瓷做的茶盞接連砸了地,茶湯和碎片濺得四處都是。

  顧舒窈沒想到殷鶴成會突然發作,她嚇了一跳,睜開眼去看他,卻發現他已經從沙發上拿起自己的大衣,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顧舒窈原想撐著坐起來,將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渾身都是癱軟的。

  她側著臉,看著撒了一地的茶湯,突然明白了,是這水裡有問題,她和殷鶴成在臥室里說話,羅氏親自上來端茶倒水的確反常,而她也是喝了這茶才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這樣的手段顧舒窈不是沒有聽說過,如果是蘇氏用在誰身上,她並不會覺得意外,可偏偏卻是這具身體的至親用這樣齷齪的招數去害她,想著犧牲她去達成他們的目的。

  顧舒窈雖然並沒有完全信任他們,卻不曾想他們會這樣對她,只覺得又氣又惱。她緊緊抿著嘴,指甲嵌在掌心裡竭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可她的意識仍是模糊的,身上還在源源不斷冒著汗,這種感覺真令人絕望,她索性閉上眼,什麼都不去想。

  殷鶴成原本已經走到門口,還是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在原地站了片刻後,最後折了回來,冷著臉走到她床邊。

  「你還想做什麼?」她聽到他的腳步聲,連忙睜開眼,只是她的喉嚨嘶啞,已經不太說得出話。

  殷鶴成壓下他心中的怒氣,緩聲道了句,「別怕。」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去碰她的旗袍,她原伸過手去攔,可她攔不住,然而過了一會她才發現,他居然是在幫她系扣子。

  「你走,我自己來。」

  他沒勉強她,待她說完,倒真按照她說的,直起腰往後退了一步。可她摸了幾下都沒摸著。他在一旁看著,從鼻腔里重重呼出一口氣,重新俯過身來幫她系扣子。他雖然仍不太高興,可動作是輕緩的。他離她很近,她能清楚聞到他身上的菸草味,她偏過臉去,不想去看他。

  殷鶴成將她頸上最後一粒盤香扣扣好,她原以為殷鶴成會離開,沒想到他突然伸手用力一撈,將她打橫抱了起來。顧舒窈想去掙脫,卻發現自己一絲力氣也沒有,連去恨誰怨誰的力氣都沒有,人輕飄飄的,像是靈魂上了天,離死也不遠了。

  他將自己的大衣蓋在她身上,裹得嚴嚴實實,只見她的臉露出來,他直接將門打開,抱著她從臥室走了出去。

  「去哪?」

  他回的生硬,「反正你今晚不該是在這裡!」

  顧勤山和羅氏剛才聽見摔杯子的聲音,嚇了一跳,知道自己弄巧成拙,連忙跑到樓上來察看,卻發現殷鶴成抱著顧舒窈走了出來,臉上鐵青。

  顧勤山心裡打著鼓,跟在殷鶴成身後下樓,故作不知地上去問:「舒窈怎麼了?」

  顧舒窈稍微清醒了些,半閉著眼看了一眼顧勤山,只覺得諷刺得很。

  殷鶴成完全沒理會顧勤山,連看都沒看他們,直接抱著人往洋樓外走。倒是黃副官看見殷鶴成的臉色心裡一驚,他很久都沒有看見少帥這樣生氣過了。

  顧勤山不識趣,還想上去問話,黃副官直接回過頭,朝他使了個眼色,警告他:「你是不要命了麼?」

  殷鶴成走到車前,他的侍從替他將車門打開,他自己沒有進去,只將她放在汽車后座上,冷著臉將門關上。

  殷鶴成的視線越過顧勤山與羅氏,眼風朝黃副官那邊一掃,黃副官立即走上前來,聽殷鶴成與他吩咐。

  黃副官聽完,十分驚訝,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只看著殷鶴成直接走到駕駛位的位置,將車門拉開,「出去!」

  司機楞了一下,不敢猶豫,立即下了車。他的侍從一個個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殷鶴成的車開在前面,黃副官也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讓人開車跟在殷鶴成後面。

  顧勤山和羅氏戰戰兢兢追了出來,黃副官見他們心虛的模樣,睨了他們一眼,冷淡道:「現在害怕晚了,你們得跟我回去一趟。」說著吩咐衛戎,「帶走!」

  顧勤山急了,「幹什麼,我可是你們少帥未婚妻的親哥哥!」

  黃副官冷冷一笑,「就是少帥吩咐的,帶走!」

  陳夫人看著殷鶴成將顧舒窈抱走,現在轉頭又將顧勤山他們帶走,心裡十分忐忑,上去問黃副官,黃副官頓了頓,只道:「夫人,這都是少帥的意思,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者,顧勤山之前就和土匪有牽連,這件事與您無關,您先上樓休息吧。」

  已經是深夜,盛州的街道上沒有什麼人,兩旁的樹上還掛著前幾天下過的雪,而路旁還堆著爆竹的殘屑。車廂后座里傳來她的呼吸與啜泣聲。他從後視鏡里看了她,她依舊不太清醒,倒在汽車后座上。她早就將他的大衣掀開,她臉上仍是通紅的。

  她這個樣子實在太狼狽,他親自開車,就是不想讓她在他的侍從面前丟了顏面。

  他將車直接開到了官邸,將她抱回自己的臥室。她的臉靠在他的胸膛上,身上還蓋著他的戎裝,那種熟悉的菸草香味圍繞在她身邊,這一回卻並沒有讓她覺得牴觸。

  他原本吩咐侍從叫了醫生,想了想還是算了,這種事情出在誰身上都不光彩。他原本連傭人都不打算叫進來,準備自己替她去換睡衣。她和他雖然一直沒有成婚,可一直都在一張床上躺著,她身上不該看的他也看了,不該碰的他也碰了,實在沒有什麼嫌可以避。只是他一想起她之前看他的那種眼神,猶豫了一會,還是叫了女傭進來,只說她是發燒。

  他退了出去,等女傭替她擦拭完身體,換好睡衣後,他才進去。

  那一晚,她睡在他的床上,睡得不是很安穩,一直在做噩夢。

  而他一直都沒有睡,坐在沙發上抽了一整宿的煙。聽到她夢魘,他並沒有走過去看她,依舊在沙發上自顧抽著煙,只皺著眉頭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態度稍有些冷漠。

  許是今晚的幾乎得逞讓他失去了對她步步為營的興致,又或許是他看到了她狼狽的模樣讓他生了厭棄,他終於能夠冷靜地去看待她。不過思來想去,她的確說不上來哪裡特別,他之前的確是被沖昏了頭腦,太不理智了,居然差點送了命替她去擋槍。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她不僅曾經和她哥哥一樣用過不光彩的手段,除此之外,他和她之間還隔了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他只要想到這些,就感覺有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上。之前發生的那些事,他看得出她也耿耿於懷,他們都沒有必要再去勉強自己。

  她如今替他惹了一堆是非,殷老夫人已經同意他解除婚約,而他父親也沒有對他信守承諾。於他而言,這天底下漂亮、溫柔、家世好的女人多得是,找一個沒有心結糾葛的重新開始,未嘗不是更好的選擇。他素來是個理智、乾脆的人,全身而退才是他該有的態度。

  他今晚原本並沒有必要將她接回官邸,他想,他之所以帶她回來,不過是想著居然有人會對這個親妹妹用這樣的手段,將她一個人留在那裡,他會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不過是於心不忍,僅此而已。

  他抽了一整晚的煙,天亮的時候,她突然咳嗽了幾聲,他下意識將煙掐滅。

  不過顧舒窈還是醒了,她此時已經完全清醒,從床上撐著坐了起來。

  顧舒窈一眼便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殷鶴成,他穿著一身中山裝的深藍色軍裝,見她醒了只淡淡望了一眼她,便準備起身離開了。

  發生了昨晚那樣的事情,顧舒窈也覺得他們之間處境尷尬,但還是叫住他,「殷鶴成,昨天我還有話沒有說完。」

  他回過頭看著她,平靜道:「你說。」

  她說不出來他今天哪裡不同,可讓她覺得他似乎在刻意疏遠她,他這樣的態度反而給了顧舒窈底氣,她想了想,直截了當道:「我想和你談談解除婚約的事情。」

  她原本也做了他會拒絕的準備,構思了言語去接著說服他,卻沒料到殷鶴成這回完全沒有猶豫,「我其實也有這樣的打算。」顧舒窈沒想到他會這麼痛快,稍有些詫異。

  殷鶴成也看了顧舒窈一眼,他雖然已經覺得對她沒有多少興趣,可那畢竟也是一個懷過他的骨肉、和他有過婚約的女人,和他斷絕關係之後,想必再嫁他人也不容易。或許是這個緣故,使他稍微猶豫了一下。

  不過他也只稍稍皺了下眉,還是拿出他慣常用來交際的語氣,與她客氣說道:「錢、房子、車或是別的什麼,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我會盡我所能去補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