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大清公主

  晴雪蹙眉道：「為何？」

  完琦嘆道：「我，終究是大清的公主。」

  晴雪只覺似懂非懂，於是點了點頭，拱手道：「既然如此，奴婢便告辭了，還請公主珍重。」

  望著晴雪漸行漸遠的身影，皇太極忽道：「完琦，你應當隨陸天行走的。」

  完琦卻不答話，只是呆呆出神，不知在思量些甚麼。

  「二位姐姐帶著父親先走，小妹斷後，一會再去尋你們。」顏悅曦一邊吃力的揮動著柳葉刀，一邊惶急地喊道。

  虧得曼陀煙波迷倒了半數八旗兵，餘人不明所以，只道顏悅曦是一位法術高強的薩滿，不敢過分逼迫，可即便如此，這位花顏藥王也早已是左支右絀，處在精疲力竭的邊緣，只憑藉著一股毅力在苦苦支撐。

  趁著顏悅曦說話分神的功夫，一名八旗兵的長刀，便無情的在她皓白如玉的手臂上劃出了長長的一道血口。

  顏悅曦吃痛，手中的柳葉刀再也拿捏不住，「噹啷」一聲便掉在了地上，距其最近的兩名八旗兵又怎會放過此等良機，兩柄長刀幾乎不分先後的斬了下去。

  眼見顏悅曦難逃被亂刀分屍的厄運，沒有離去的游秀妍和趙青瑤不忍再看，不禁閉上了雙眼。

  然而須臾過後，傳來慘叫的不是顏悅曦，卻是兩名八旗兵，游秀妍睜眼再看時，只見二人的胸口上分別插著一把峨眉刺，晴雪的峨眉刺！

  剩下的二十餘名八旗兵，又如何能是及時趕到的晴雪等人對手？若非副都統克興額見機得快，撇下了正在奮力搏殺的部下獨自逃生，他也必然會和餘人一起命喪於此。

  將幾十名正白旗精銳屠殺殆盡後，眾人卻不敢耽擱片刻功夫來互道別情，待得顏悅曦取過藥箱，為陸天行醫治完畢，游秀妍方才擔憂的問道：「悅曦妹妹，老爺的傷勢如何？」

  顏悅曦道：「老爺雖然不會武功，但體魄還算強健，想來三、五日過後，便可醒轉過來。」說到這裡，顏悅曦不由蹙起了眉頭，道：「不過……」

  趙青瑤心中頓時一沉，忍不住追問道：「不過甚麼？」

  顏悅曦道：「不過老爺傷得實在是太重，起碼還要在床上將養數月，方可痊癒，而且他額頭上的傷最重，日後恐怕會留下一道疤痕。」

  游秀妍點了點頭，嘆道：「無妨，能保住性命，便已很好了。」頓了頓，游秀妍又問道：「晴雪，你們是如何逃出來的？」

  於是晴雪便將方才所發生的的情形，簡略說知於了幾位夫人，隨即又道：「半個時辰後，滿清皇帝便會回到盛京，以他對少爺的忌憚與憤恨，多半會不守然諾，再遣精兵強將前來追殺。三位夫人，事不宜遲，咱們還是快些帶著冥神和少爺去往錦州吧。」

  游秀妍頷首道：「好，即刻啟程。」

  將陸天行安置好後，眾人便又朝著錦州方向疾馳而出，游秀妍掀開車簾向後望了望，有些憂心地說道：「完琦公主為了救老爺，竟不惜背叛家國君父，真不知道滿清皇帝會如何處置她。」

  趙青瑤安慰道：「以滿清皇帝對完琦公主的寵愛，想來應該不會對她責罰太甚，還請姐姐寬心。」

  游秀妍道：「但願如此。」說著嘆了口氣，又道：「完琦公主若是能隨我們一同離開，才當真是再好不過。」

  一陣寒風襲來，完琦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皇太極見了，本來想像往常一樣解下披風為女兒披上，然而他遲疑片刻後，終究還是將搭在衣帶上的手放了下來。

  待得白芷將自己的衣衫給完琦披上後，冷眼旁觀的皇太極方才問道：「半個時辰已到，王勝，不知朕可以回宮了麼？」

  王勝並不回答，卻抬眼望向了完琦，見其對自己點了點頭，便道：「皇上請便，今日恩情已斷，日後若是狹路相逢，皇上不必再顧念往昔情分。」

  這番話表面上說的雖然客氣，但其實亦是在告誡對方：既然已恩斷義絕，他日我也不會再手下留情，只是王勝念及多年來的君臣之情，終究給對方留了顏面，沒有將話說得太過難聽而已。

  皇太極又如何會聽不出，於是冷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王勝，轉頭問道：「完琦，你也要與王勝一起離開大清麼？」

  誰知完琦竟搖了搖頭，道：「不，我要隨同父皇返回盛京。」

  皇太極聞言不由一怔，皺眉道：「怎麼，你難道不知，等待你的將是終生幽禁於宗人府的命運？」

  完琦道：「大清沒有逃走的公主，更沒有被幽禁終身的公主。」話音方落，完琦便抽出長劍，驟然插向了自己的小腹。

  王勝萬料不到完琦竟會如此行事，饒是他出手如電，伸指彈在了劍脊之上，瞬間將其震為兩截，然而卻終究還是遲了半步，半截斷劍，還是深深的插入了完琦的腹部。

  即便皇太極的一生見慣了太多大風大浪，但突然間見到自己疼愛了十數載的女兒口吐鮮血，命在頃刻，這位大清皇帝還是再也顧不得旁的，連忙搶上前去將完琦扶住，顫聲道：「糊塗……你怎可如此行事。」

  白芷急道：「皇上，請讓奴婢為公主……」

  不等白芷說完，皇太極便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你醫術很好，快來救下完琦！」

  然而，白芷卻只是為完琦檢視了片刻，便立時變得面如死灰，緩緩搖了搖頭。

  皇太極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他緊緊地攥住了白芷的手臂，一字字道：「朕命令你，救下朕的女兒。」

  白芷跪倒在地，忍痛說道：「公主多處臟腑受損，除非是大羅神仙降世，否則，是無論如何也救不回了……」

  聽了這話，皇太極不由得倒退了兩步，眼角也已有些濕潤了。

  這時，完琦咳出了幾口鮮血，輕輕地撫摸著父親的手背，喚道：「父……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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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極用力眨了眨雙眼，說道：「朕在。」

  完琦又喘了兩口粗氣，這才吃力的說道：「父皇，女兒儘管喜歡陸公子，卻也只是想救下他的性命，並不曾想過背棄家國，更絲毫沒有動過傷害您的念頭，如若情形相反，陸公子想要為難父皇，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救您……」說到這裡，完琦又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淚水，終於抑制不住地從皇太極深邃的眼睛裡緩緩湧出，他也顧不得擦拭，便梗著喉頭說道：「朕知道，朕都知道。」說完，皇太極便抱起女兒，又道：「咱們這便回盛京，宮中名醫眾多，定能救回你的性命。」

  完琦嘆道：「女兒這次，終究是不成了，即便是御醫，也沒有法子的。」完琦清楚地記得，在自己年幼之時，曾患過極為嚴重的熱症，當時父親也是像現在這般，在沒有得到皇祖父努爾哈赤允准情形下，便不顧一切的抱著自己入宮尋御醫診治。

  皇太極勃然大怒道：「不可胡言！他們要是救不了你，朕便一個不留，將那些庸醫盡數殺了！」

  完琦搖了搖頭，說道：「女兒命不久長，還望父皇能讓我把話說完，也免得完琦抱憾而終。」

  皇太極漸漸冷靜了下來，頷首道：「好，有甚麼話，你說便是，朕在聽。」

  完琦勉力擠出了一絲微笑，道：「多謝父皇。」頓了頓，完琦又道：「女兒死後，父皇不必太過傷心，以免有損龍體，更不可將女兒葬入大清皇陵……」

  聽到這裡，皇太極不禁錯愕道：「朕知道，你素日裡最是懷念故去的額娘，若不葬入皇陵，你豈不是要和額娘永久分離？」

  完琦搖了搖頭，說道：「完琦乃戴罪之身，如果葬入皇陵，定會損害父皇的聲名，給有心之人以可乘之機，因此父皇只需尋個山清水秀之地，將女兒葬下，也就是了。」

  已經有些淚眼模糊的皇太極，長長的吸了一口涼氣，嘆道：「你不愧是朕的女兒，大清的固倫溫慧公主。」

  完琦氣若遊絲的說道：「不僅……不僅如此，父皇不要對外宣稱女兒乃是自盡而亡，而是要說成大義滅親，這樣一來，非但不會寒了將士們的心，還會給父皇樹立一個……」

  皇太極不忍再聽下去，頷首道：「不必再說下去，朕明白該如何處置。」

  完琦抬眼望向了王勝，說道：「王勝今日之舉，全是出自於女兒的授意，還請父皇日後不要遣人為難他。」

  皇太極不假思索的說道：「朕答應你。」

  儘管王勝並不懼怕皇太極會派高手前來追殺，然而見公主在臨死之際還能掛念自己安危，心中也感溫暖，當下便對其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不過，王勝不知道的是，完琦此舉固然是在為他著想，其實亦是在為自己的父皇考慮：如果皇太極的追殺徹底激怒了王勝這個頂尖高手，誰又能保證他不會反擊，潛入熟悉無比的大清皇宮行刺？

  完琦又道：「白芷自幼便侍奉於我，多年來忠心耿耿，女兒死後，還望父皇能讓她自己選個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