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總會意,對上官點了點頭,便要引著餘人退下。
丁固良心思細密,如何能看不出房柯的用意:孔昇平的親信部下,皆已陣亡在了七峰山上,故而官軍此時所剩的將領,大多都是房柯的手下,那把總定是準備下去統一口徑了。想到這裡,丁固良連忙厲聲喝道:「站住!」
見那把總遲疑著停下了腳步,房柯罵道:「他娘的,怎麼還不滾!等著老子賞你個耳刮子麼!」說完一邊伸手攬住了滿面急色的丁固良,一邊暗暗揮手,授意那把總趕緊退開。
金之俊則對丁固良身後的兩個親兵道:「你們也退下。」兩人微一遲疑,終究不敢違抗上命,緩緩退了下去。
丁固良輕輕掙脫開來,將右手搭在了劍柄上,冷冷道:「看來,兩位大人是想要殺末將滅口啊。」
金之俊擺了擺手,笑道:「你這是想到哪裡去了。」
丁固良冷笑不語,緊握劍柄,更加警覺起來。
金之俊嘆道:「本官知道,孔參將對你有知遇之恩,因此今日之事,一時間你實在難以接受,對麼?」
丁固良昂首道:「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我等軍中將領,若能有幸為國盡忠,戰死沙場,那也算是難得的福氣,可若是不幸被人陷害而死,那便定然要有人站出來伸冤才是。」
金之俊笑問道:「如此說來,你是打算為孔昇平伸冤了?」
丁固良「唰」地一聲抽出長劍,冷冷道:「不錯,此間雖然大多是爾等親信,但我丁固良倒要看看,他們是否有膽子公然謀害朝廷命官!」
房柯生怕對方暴起傷人,連忙也拔劍擋在了金之俊的面前。
不料,金之俊卻對其喝道:「把劍收起來,退下!」隨後又嘆了口氣,將孔昇平過往所做的惡事逐一說了出來。
儘管丁固良追隨孔昇平日久,對於這些事早已有些耳聞,然而他聽後,還是皺眉說道:「孔將軍已不幸戰死,自是任憑你誣陷。」
金之俊正色道:「死者為大,本官怎好胡亂給其加罪名?你若是不信,回去後大可以派人去查,我方才所講若有半句虛言,你立即將今日七峰山之事的實情上表朝廷便是。」
丁固良知道對方所言多半非虛,冷冷道:「即便你所說的是實情,可孔將軍也確是對我有恩,我又怎可迫於你們的威脅,而不為孔將軍伸冤?」
金之俊微微一笑,說道:「不為別的,就為咱們今後還要一起共事,丁游擊,你說是也不是?」
丁固良聞言不由一怔,問道:「甚麼丁游擊?」
金之俊點了點頭,嘆道:「不錯,孔參將戰死沙場,因此我打算保舉房游擊接任其職司,而他空出來的游擊一職,本官放眼整個山西,恐怕也沒有比你丁將軍更合適的人選了。」
冒著生命危險為栽培提拔自己的上司伸冤,還是閉口不言的升官?丁固良一時間不由感到好生為難,沉吟道:「可孔將軍……」
見其頗為所動,金之俊撫須笑道:「孔參將雖說是因為輕敵冒進方才大敗,但怎麼說他也是為國盡忠,當今天子待忠臣又極為寬厚,想必即便不對其嘉獎,也絕不會過分苛責。」
房柯附和道:「正是,至於其家眷老小,丁游擊就更加不必擔心了,要知孔參將的親家可是工部尚書,內閣輔臣,自然會多加照拂,當然,你若仍不放心,日後多加照看些也就是了。」
終於,丁固良緩緩點了點頭,還劍入鞘,拱手道:「末將方才一時糊塗,還望兩位大人不要見怪!」
撤軍回營的路上,房柯悄聲問道:「大人,咱們就這麼回去了麼?」
金之俊自然清楚他的意思,於是白了房柯一眼,反問道:「不回去,你難道還想去偷襲人家麼?」
房柯面上一熱,甚是慚愧地說道:「顏寨主放了我等生路,按理說咱們確是不該再為難七峰寨,可若是就這麼大敗而歸,即便將罪責推在了孔昇平身上,末將還是擔心朝廷會降罪於您啊。」
金之俊狡黠地一笑,伸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丁固良,問道:「你明白了麼?」
房柯道:「大人提拔了丁固良……您是想讓他為咱們說話?」
金之俊嘆道:「你為官也這許多年了,何時方能有所長進?」
房柯苦著臉道:「末將愚鈍,還請大人指點迷津。」
金之俊問道:「你以為本官為何要提拔丁固良。」
房柯答道:「自然是希望他升官後,不要再胡亂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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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之俊將聲音又壓低了幾分,說道:「那只是為了暫時穩住他罷了。回去後,你找兩個可靠的人,將丁固良……」說到這裡,金之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房柯大驚,連忙擺手道:「萬萬不可,如果丁固良死在七峰山,還可說其是路遇賊寇,力戰而死,但他若是死在軍中,事情可就大了,朝廷定會著人徹查啊!」
金之俊笑道:「本官就是要朝廷著人來查。」
房柯雖然更感茫然不解,但卻不敢再隨口詢問。
果然,過了片刻,金之俊又道:「本官且問你,此役誰是圍剿七峰寨的主帥?」
房柯道:「自然是大人您。」
金之俊頷首道:「不錯,儘管咱們將戰敗之罪竭力地推到了孔昇平身上,說他不聽勸阻、貪功冒進,然而你要知道,本官才是此戰的主帥,日後即便不被下獄,降職問罪終究還是少不了的。」說著話鋒一轉,又道:「除非是軍中出了細作,事先將咱們的作戰計劃透露給了七峰寨的賊人。」
聽到這裡,房柯已隱約猜到他的用意,望了望丁固良,悄聲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金之俊沉聲道:「你的人殺了丁固良後,定要在他房中隱秘的所在藏下黃金千兩……不,至少也要三千兩。」說著沉吟片刻,續道:「回去後,你親自來我府里取黃金便是。」
房柯仍然有些擔憂,又問道:「只藏下黃金?不再留下些他和賊人往來的書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