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伏虎用力一拍大腿,氣道:「寨子裡剛出了事,官軍偏偏在這時候前來圍剿,可真他娘的不巧!」隨即又問道:「兄弟們可曾與官軍交上了手?」
小嘍囉道:「還沒有,不知為何,此次來犯的官軍,只是駐紮在了山下,似乎並不急著對寨子發起攻擊,官軍的領頭之人拿著個千里眼,好像是在觀望著甚麼。」
顏悅曦忽然問道:「官軍打的是何人旗號?」
那小嘍囉不由一怔,想不通四當家為何會問詢此事,當下仔細地回憶了片刻後,這才答道:「旗號很長,好像是甚麼山西都指揮使司都指揮同知金。」
顏悅曦秀眉微蹙道:「原來真正的幕後黑手竟是這個金之俊,想不到就連楊振明,也都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陳伏虎似懂非懂地問道:「顏姑娘可是說,楊振明給我等下毒,乃是出自於金之俊的授意?」
顏悅曦頷首道:「不止如此,金之俊從一開始,對七峰寨的真實想法就是剿滅而非招撫,因此他一邊利用楊振明,授意其毒殺你們,一邊命人暗中給陳叔父暗中送信,並且在信上揭露楊振明的陰謀,為的便是挑起咱們寨中的內鬥。」
陳伏虎恍然道:「我明白了!金之俊之所以在山下不住觀望,等的就是咱們起內訌,他便好坐享漁翁之利,一舉將我等盡數剿滅!」說著拱手道:「屬下早就說過,顏姑娘機智過人,還請你當仁不讓,帶領眾兄弟抵禦官兵!」
餘人也拱手道:「還望姑娘不要再推辭!」
顏悅曦明白,在如今的危急形勢下,自己如果再堅決推辭,七峰寨眾人便會群龍無首,恐怕大多數人都難逃被官軍所剿殺的厄運,於是點了點頭,嘆道:「好吧,那我便暫且先代理寨主。」
眾人聞言大喜,這才紛紛站起,一齊拱手道:「屬下參見寨主!」
顏悅曦手一擺,又正色道:「但咱們必須有言在先,待得擊退官軍,局勢安穩後,大家就要立即推舉德才兼備之人作為新寨主,你們若不肯依從,我便連這個代理寨主也不做了。」
眾人朗聲道:「寨主嚴令,我等沒有異議!」
陳伏虎心中暗笑:顏姑娘聰明倒是聰明,只是不免還是太過稚嫩,等到你率領我們擊退官軍,又有誰還能比你更具備做寨主的資格?到時候無論怎麼推舉,你這個寨主都做定了!
顏悅曦頷首道:「既然如此,悅曦便不再推辭。」說著轉頭對前來報信的嘍囉道:「你這便傳令下去,從即刻起,凡有擅自離開山寨半步者,立斬不赦。」
那小嘍囉負責把守山門,還不知寨中已發生了劇變,但既然眾人已推舉四當家做了寨主,他自然也不敢多問,連忙應道:「是,小的謹遵寨主號令。」說完便要出去傳令。
誰知顏悅曦又道:「且慢。」
那嘍囉連忙躬身問道:「不知寨主還有何吩咐?」楊振明治軍嚴明,更為了樹立威信,因此御下極嚴,故而七峰寨的嘍囉們對寨主向來是既敬且畏。
顏悅曦微微一笑,說道:「你不必如此慌張。」頓了頓,又道:「只是此間的情形,半個字都不可透露出去。」
那嘍囉點頭道:「是,小的明白。」
待其出去傳令後,陳伏虎拱手道:「寨主英明,大難臨頭,難免會有貪生怕死之輩,而斬了逃兵,正可穩住軍心。」
顏悅曦道:「這還倒是其次,如果細作將山寨中的情形稟報給了金之俊,難保他不會立時便發起進攻。」
陳伏虎連連點頭道:「寨主說的是,前去給二當家送信的那個細作,此時多半還潛伏在寨子裡,我等尚且還未做好迎戰的準備,確是不可放走了他。」
顏悅曦又招手喚來了一個小嘍囉,吩咐道:「你速速去將大家都喚到校場上,我有話要說。」
七峰寨的眾人想不明白,寨主剛剛不是才召集過大家,這會兒正在聚義廳宴請要下山的弟兄們麼?怎地又突然下令要集結?但寨中軍紀嚴明,既然寨主有令,眾人很快便齊聚在了校場之上。
只是讓寨中人等感到意外的是,站在點將台之上的人不是寨主楊振明,而是四當家顏悅曦。
顏悅曦朗聲道:「前任寨主楊振明,勾結官府,為了向山西都指揮同知金之俊表忠心,也為了不給自己日後留下禍患,他竟在給眾兄弟的餞行宴里下了劇毒,並且還指使萬如輝殺害了二當家……」說到此處,眼淚再次從她的面上撲簌簌地落下。
此言一出,校場之上的眾人不由得大驚,有的感到憤憤不平,有的則瞠目結舌,將信將疑。
陳伏虎道:「顏姑娘所言句句屬實,楊振明生怕我等下山後惹是生非會連累到他,便在酒菜里加了三種毒藥,方才若非顏姑娘全力施救,我們兩百多號人,此時怕是已經命喪黃泉了!」說完又轉頭問道:「你們說,我老陳講的可有半句虛言?」
被救治之人紛紛叫道:「陳頭領所言絲毫不差!」「不錯,楊振明那廝不僅心狠手辣,更是狼心狗肺,竟連看著他長大的二當家都狠心殘害!」
陳伏虎在山寨中人緣極好,而且向來以信義為重,此時他和眾弟兄既然都如此說,餘人這才消除了心中的疑慮,信了顏悅曦的話,只是尚有不少人想要歸順朝廷,還父母妻兒一個清名。
這其中就包括寨中的步軍頭領李順天,他上前一步,拱手問道:「屬下斗膽問一句,看形勢,陳頭領他們已推舉四當家做了寨主?」
顏悅曦點了點頭,道:「正是,不過悅曦本就才蔽識淺,李大哥若是對這寨主之位有意,我願立刻退位讓賢。」
李順天連忙擺手道:「莫說按資歷和寨中職司,這寨主之位本就該由四當家來接任,只說屬下這點微末本事,又如何敢有非分之想?」過了片刻,李順天又拱手問道:「只是屬下尚有一事不明,對於招安之事,四當家……不,寨主又是如何打算的?」
顏悅曦雖然早就貴為寨中的四當家,但面對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貌寨主,身經百戰的李順天,自然難以生出從前的那份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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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悅曦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許多兄弟為了家人著想,都想就此歸順朝廷,還父母妻兒一個清白,這也沒甚麼不好。」說著話鋒一轉,續道:「只是如今的形勢,怕是要讓諸位失望了。」
李順天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問道:「不知寨主此言何意?」
顏悅曦伸手朝著山下的方向指了指,說道:「楊振明口口聲聲說想要招撫咱們的都指揮同知金之俊,此刻正率領著數千兵馬,就駐紮在七峰山下,隨時都有可能對咱們發起進攻!」
眾人聞言大驚,李順天更是驚呼道:「怎會如此,莫非……莫非寨主會錯了意,金大人是來招撫我等的?」李順天本是大同左衛的一名軍官,後因失手打死了一名醉酒鬧事的同僚,這才被迫逃到七峰寨落草為寇,因此對于歸順朝廷之事,他始終都是滿心期待的。
顏悅曦反問道:「如若金之俊當真是前來招撫咱們,有必要帶上數千名官兵麼?這些人用得著刀出鞘、箭在弦麼?再者說來,已過了這許久,金之俊為何還不命人前來通報?」
這一連番的發問,讓李順天等對於招安尚且心存僥倖者,頓時無言以對。
顏悅曦道:「此事從一開始,就不過是金之俊精心策劃的陰謀而已!」接著便將方才在聚義廳所剖析之事又當眾述說了一遍。
群豪聽了頓感怒不可遏,七嘴八舌地叫罵道:「日他娘的金之俊!老子今日定要宰了他!」「朝廷如此不仁不義,我等不如和官軍拼了!」「寨主請下令吧,咱們七峰寨里沒有孬種!」
顏悅曦擺了擺手,校場上頓時安靜了下來,於是問道:「敵眾我寡,官軍又是趁虛而入,諸位頭領可有何退敵良策?」
陳伏虎道:「官軍人數雖然占優,但大多都是戰力低下的衛所兵,寨主無需擔心,只要您一聲令下,屬下便帶領麾下的弟兄們衝殺下去,定會拼死擊退官軍。」
顏悅曦道:「陳大哥忠勇可嘉,著實令人欽佩,只是正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如此戰法,恐怕寨中兄弟難免會損傷不少,咱們還是從長計議才好。」
陳伏虎拱手道:「寨主說的是,屬下確是太過莽撞了。」
顏悅曦笑道:「陳大哥言重了。」說完轉頭問道:「李大哥,你是山寨中的步軍總頭領,且又在官府里做過將軍,不知你可有甚麼好法子?」
李順天拱手道:「回稟寨主,咱們七峰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我等所處的摩天峰更稱得上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這些年來官府對咱們屢屢圍剿失敗,誠然是由於敵我雙方的兵員素質相差甚遠,然而官軍的人數,畢竟要數倍甚至十數倍於我等,因此屬下以為,地利也是絕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