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強臣

  待皇帝一行人走遠,洛梅這才走了進來,一邊輕輕地為周皇后捶著腿,一邊勸道:「自從得知娘娘有了身孕,皇上來坤寧宮的次數總算是多了起來,就連奴婢都看出皇上如今正在氣頭上,娘娘為何還要為陸大人說項,將皇上氣走呢?」

  周皇后嘆了口氣,緩緩搖頭道:「本宮又何嘗不明白應當避其鋒芒的道理,只是本宮的父親為人軟弱,不比田嬪之父田宏遇那般辦事得力,深受皇上倚重;而司禮監曹化淳與田嬪又走的很近。」說著輕輕撫了撫隆起的小腹,無奈道:「前朝後宮,本宮和孩兒能夠指望之人,也就只有陸太保了,本宮知道,今日很難勸得皇上回心轉意,但陸太保是個重情分的人,只要本宮用心待他,陸太保是不會視而不見的。」

  洛梅恍然道:「原來娘娘方才之所以勸諫皇上,是想要讓陸大人知曉,可既然如此,您為何還要屏退左右,如此一來,陸大人又如何能夠得知?要不要奴婢出去……」

  周皇后搖了搖頭,笑道:「口口相傳,反倒著了痕跡,皇上在本宮這裡待了不到盞茶功夫便面色不善地離開,以陸太保之精明,又怎會不知本宮對皇上說了些甚麼?」

  洛梅笑道:「娘娘英明。」

  永寧宮的暖閣內,田嬪聽了來人的稟報後,對侍女雲舒使了個眼色。

  雲舒會意,取出一錠銀子塞在了前來報信的小宦官手裡,,笑道:「公公辛苦了。」

  那小宦官大喜,連忙拜謝道:「多謝娘娘賞賜。」

  田嬪點了點頭,笑道:「此番有勞你了,下次再有消息,隨時來報,本宮自有賞賜。」

  那小宦官自是沒口子地答應,見雲舒揮了揮手,便緩緩退了出去。

  待其走後,雲舒問道:「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田嬪思量片刻後,吩咐道:「讓小廚房做一碗櫻桃酒釀,再準備一份糖蒸酥酪。」

  雲舒問道:「這些都是皇上素日裡喜歡用的點心,娘娘莫非要去養心殿?」

  田嬪頷首道:「正是,為本宮更衣吧。」

  雲舒望了望宮外,確定無人偷聽後,壓低了聲音道:「娘娘,此時皇上正在氣頭上,就連皇后那邊都鬧了個灰頭土臉,您若是再去為陸大人求情,恐怕不僅會無功而返,說不定還會遭到皇上的申飭。再者說來,曹公公最近可是一直在向您示好,娘娘此舉,恐怕會惹得他不快。」

  田嬪不禁失笑道:「曹化淳算個甚麼東西?本宮為何要在意他快與不快?」不待雲舒答話,田嬪又道:「雲舒,曹化淳的心腹,御馬監掌印太監高起潛生得眉目清秀,本宮知道,你二人郎有情妾有意,早有結成對食之意,但你要記住,你始終都是本宮的奴婢,凡事可要分得清主次。」

  雲舒大驚,連忙跪倒在地,求饒道:「奴婢知錯了,但奴婢絕無半分對娘娘不利之心,還請娘娘恕罪!」

  田嬪微微一笑,擺手道:「起來吧。」

  雲舒叩頭道:「多謝娘娘!」說完方才緩緩站起身來。

  田嬪道:「你是本宮的陪嫁丫頭,本宮自然不會懷疑你的忠心,此時曹化淳甚是得勢,皇上對其也頗有提攜之意,然本宮想問你一句,曹化淳比之當年的魏忠賢如何?」

  雲舒思索片刻後,小心翼翼地答道:「能力上怕是有所不如,實力更是相去甚遠。」

  田嬪頷首道:「不錯,實力弱小,尚可慢慢培養,但能力不足,卻是沒有法子,而且今上絕不是先帝那樣能被宦官所輕易蒙蔽的君主,曹化淳若想成事,就更加艱難了。當然,他若與本宮聯手,或可對彼此都有所助益,然而,與曹化淳共事,絕非本宮的最佳選擇。」

  雲舒道:「奴婢明白了,陸大人位高權重,且又是重情重義之人,因此娘娘還是想試著拉攏他。」

  田嬪嘆道:「你說的這些,倒還是其次,陸天行這個人,著實太過可怕,本宮之所以想拉攏他,是因為本宮不想與此人為敵。」

  雲舒不解道:「娘娘說陸大人可怕?」

  田嬪頷首道:「正是,魏忠賢當年是何等的不可一世,還不是被陸天行不動聲色地除去了?而且本宮聽聞,先帝臨終前不久,本打算將大位傳給宮女所生的皇子,正是陸天行與今上找到了懿安皇后,成功將其說服,隨後懿安皇后又令先帝改變了初衷,否則也就不會有後來的兄終弟及了。」

  雲舒倒吸了一口涼氣,感嘆道:「原來如此,陸大人果然可怕。」說完,見田嬪望著自己,立時會意,連忙欠身道:「娘娘放心,奴婢並非多嘴之人,絕不會說出去給咱們永寧宮招惹禍事。」

  田嬪點了點頭,又道:「就連隻手遮天的魏忠賢都不是陸天行的對手,更何況是還不如魏閹的曹化淳?因此本宮自然要竭盡全力地拉攏陸天行。」

  雲舒抬起頭來,略微張了張嘴,卻終究還是沒敢將心中所想說出來。

  田嬪拉住她的手,溫言道:「對食之事,在宮中實屬常見,本宮並不怪你,只要你能對本宮忠心,也就是了,咱們可不要因此而生疏了。」

  雲舒心頭略寬,點頭道:「奴婢謝過娘娘,奴婢此生,絕不敢對娘娘有二心。」

  田嬪微笑道:「想說甚麼便說吧,不必有所避諱。」

  雲舒道:「娘娘所言極是,不過奴婢聽聞,陸大人與皇后在信王府便已相識,他的夫人,也就是長壽公主,與皇后也走的很近,故而奴婢擔心,陸大人怕是未必肯承娘娘的情。」

  田嬪笑道:「陸天行夫婦與皇后乃是舊相識之事,本宮自也早有耳聞,可陸天行是何等聰明之人,只要皇后幫不到他的,本宮能夠幫到,他自然明白該如何作抉擇。」

  雲舒道:「娘娘說的是,上次趙南星求見皇上吃了閉門羹,還是娘娘設法勸得皇上變了心意,趙南星可是陸大人未來的岳丈,想必他應該會領您的情,這樣的事若是多了,恐怕他也不好再站在皇后那邊。」說到這裡,雲舒又問道:「只是今日之事十分棘手,莫非娘娘竟有法子應對?」

  田嬪展顏一笑,說道:「以本宮對皇上的了解,雖說不上有萬全之策,但卻至少也有六、七分成事的指望。」接著,便將自己的計劃對雲舒細細說了。

  養心殿內,正在批閱奏摺的崇禎皇帝,心情很是不好:陸天行這個強臣,行事肆意妄為,不知進退;而自己的結髮妻子,堂堂的大明皇后,竟也為了拉攏他而惹得自己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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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田嬪娘娘求見。」守在門口的小黃門,走入殿中,躬身稟報導。

  崇禎聽了,不由慢慢皺起了眉頭,道:「田嬪?她怎地來了。」

  站在一旁伺候的高起潛陪笑道:「許是娘娘聽聞皇上不快,因此方才趕來探望。」

  崇禎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隨即吩咐道:「讓她進來吧。」

  過不多時,田嬪與雲舒走了進來,行禮道:「臣妾見過皇上。」

  崇禎放下了手中的御筆,說道:「愛妃免禮。」說完又瞟了雲舒手中精製的紫檀木食盒一眼。

  田嬪微微一笑,伸手揭開了食盒的蓋子,溫言道:「皇上在此批閱奏摺,臣妾本不該來打擾,但臣妾生怕皇上政務繁忙,不及用膳,因此特意親手做了您最愛吃的兩道點心,還請皇上多少用些。」

  崇禎面上的神情頓時變得溫和了許多,頷首道:「田嬪有心了,放在這吧,朕得空了便會用。」

  田嬪應道:「是。」說完便將一碗櫻桃酒釀和一盤糖蒸酥酪先後放在了龍案上,隨即又欠身道:「軍國大事自然不可輕視,可皇上的龍體卻更加要緊,還望皇上可以早些歇息,臣妾不敢打擾,先行告退了。」

  崇禎本來已拿起了一本奏摺,聞言卻又將其放下,問道:「田嬪難道沒有甚麼事要對朕言說麼?」

  田嬪眨動了幾下亮如星辰般的美麗雙眸,輕輕搖了搖頭,不解地說道:「臣妾並無他事。」

  崇禎點了點頭,面上終於又露出了久違的笑意,指著田嬪笑道:「也只有你,方才沒有辜負朕的情意。」頓了頓,又道:「高起潛。」

  高起潛忙躬身應道:「小奴在。」

  崇禎道:「傳旨禮部,田嬪柔嘉淑順,勤勉柔順,性資敏慧,率禮不越,特晉妃位,封號朕已替他們擬定了,便用禮字吧。」過了片刻,又道:「還有,從今日起,禮妃所居的永寧宮,朕賜名為承乾宮。」

  高起潛躬身道:「小奴記下了,這便命人前去傳旨。」說完,疾步走到殿外,吩咐宦官前往禮部傳旨後,便重又回到崇禎身旁伺候。

  田秀英明白,皇帝今日晉自己為妃位,還特意擬定了「禮」這個封號,不僅是在獎賞自己,更是在提點皇后要明白君臣之禮、夫妻之禮;承乾的意思是順承天意,永寧宮更名為承乾宮,更是明言自己才是與皇帝貼心之人,是六宮中最為得寵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