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玄武堂堂主

  鄭三俊也道:「吳大人所言不錯,我等之所以深夜前來,便是想要提前知會恩師,讓您有所準備。畢竟學生若是寫書信給恩師,卻反被曹化淳的人截下,那可就更加糟糕了。」

  趙南星頷首道:「正該如此,用章,你做的很好。」說完拱手道:「吳大人此番厚意,老夫著實感激不盡。」

  吳孟明趕忙還禮道:「不敢,老尚書如此多禮,可著實折煞下官了。」

  趙南星問道:「不知吳大人打算何時將老夫押解回京。」

  吳孟明道:「皇上正等著聽您的解釋,因此卑職不敢耽擱,明日一早可好?」

  趙南星嘆了口氣,又問道:「可否請吳大人寬限些時辰,待到明日午時再離開?」

  吳孟明沉吟道:「這個……」

  趙南星微笑著搖了搖頭,道:「罷了,吳大人不必為難。」說罷,轉頭道:「用章,只是如此一來,你可就要不辭辛苦地與老夫秉燭夜話了,今後之事,老夫還需細細囑託與你,否則即便我到了京城,也是無法安心啊。」

  鄭三俊忙拱手道:「恩師如此年紀,尚且鞠躬盡瘁,學生又怎敢妄言辛勞?」

  吳孟明面有難色地說道:「鄭侍郎,那樁為難事,還是請你來告知老尚書吧。」

  鄭三俊點了點頭,拱手道:「恩師,聖上也相信您在浙江的行徑乃是為了推行攤丁入畝之策,更相信高邑之事與恩師無關,只是此時畢竟還沒有查清真相,因此明日離去時,恐怕……恐怕是要委屈了您。」

  趙南星笑道:「我還道是何事,原來竟是為此,區區小事,又有何妨?只是吳大人可定要給老夫準備一輛寬敞些的囚車啊。」

  鄭三俊道:「恩師,可您的一世英名……」鄭三俊心中明白,恩師向來注重清譽,讓他當著百姓的面被押解出城,實是莫大的羞辱,而且百姓們對待倒台的官吏,心中往往都存了極大的怨恨,輕則用言語咒罵,重則用爛蔬菜、臭雞蛋丟棄,實是屈辱不堪。

  趙南星手一擺,笑道:「用章,宣德年間于謙大人的那首《石灰吟》,你可還記得?」

  鄭三俊點了點頭,輕聲吟誦道:「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趙南星笑道:「早年間,老夫為了保全朝中忠臣,不惜與那魏閹虛與委蛇,一時間世人紛紛唾罵於我,可如今真相大白,老夫的名聲不還是得以保全了麼?于謙大人當年,雖說是被冤而死,可憲宗皇帝不還是為其平反了麼?用章,老夫時常教導你不要計較一時得失,難道這麼快便忘了?」

  鄭三俊紅著眼睛頷首道:「恩師教訓的是,學生明白了。」

  趙南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用章,不必為我擔心,當今天子乃是明君,定會查明真相,還為師一個公道。」

  王常岳面有憂色地問道:「為了推行新政,老大人在浙江可著實是得罪了不少人,明日出城時可莫要被懷恨之人鑽了空子。」

  吳孟明拱手道:「王天師放心,吳某此番帶來的都是心腹之人,絕不會讓無知百姓侮辱老尚書,更不會給歹人可乘之機。」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又道:「我已命人在城外備了馬車,只要到得無人處,尚書大人便可改乘馬車。」

  王常岳點了點頭,拱手道:「有勞了。」

  趙南星望了王常岳一眼,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來。

  王常岳卻猜到了他的心意,微微一笑,說道:「老大人走後,貧道自會保鄭侍郎平安,您請放心便是。」

  趙南星心中一喜,頷首道:「多謝王天師。」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趙南星便遣得力之人趕到了馬家,馬良碩聽聞刺客行刺失敗並且暴露了自己僱主的身份後,果然又驚又懼,遊說之人又趁勢陳明利害,這位馬家老太爺權衡再三,為了大局著想,最後終於表示願意按照新政繳納稅銀。

  得到這個好消息的趙南星如釋重負,隨即便上了囚車,安心地踏上了返京之路。在吳孟明的精心安排下,旁觀的百姓們未能得以向這位「犯官」投送瓜果,本想藉機報復的歹人們更是沒有尋到可乘之機。

  且說那日陸天行等人安然返京後,衛護了一路的錦衣衛指揮僉事李萬里拱手問道:「陸太保,前面不遠便是東直門了,不知您是要即刻入宮面聖,還是先行回府?」

  陸天行笑道:「一路奔波,本官衣衫襤褸,儀容不整,怎能入宮面聖?還是回府休整過後,再行入宮吧。」

  李萬里頷首笑道:「好。」

  到得陸府大門外,李萬里吩咐道:「劉百戶,陳百戶,你二人暫且留下,各領一百虎賁衛,保護陸大人的安全。」兩名百戶領命,拱手稱是。

  陸天行略加思索後,沉吟道:「多謝李大人的好意,可你此前親率禁軍前去營救本官,已然逾越了規制,如今到了京城若還是這般,恐怕會給有心之人留下口實啊。」

  李萬里嘆道:「陸太保能夠先人後己,下官著實佩服,不過盯著魏忠賢寶藏的人實在太多,在戶部的人前來接銀子前,下官若不先給您留下二百禁軍守衛貴府,怕是會生變故啊。」

  陸天行點了點頭,無奈道:「確是這個道理。」說完,轉過頭去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兩位百戶了。」

  劉百戶與陳百戶受寵若驚,連忙躬身道:「不敢當,能為陸太保效勞,實是我等之幸!」

  待李萬里與陸天行拱手作別,去得遠了,陸府管家這才走上前來,拱手道:「小人見過老爺,夫人。顏公子已在府中等候數日,說是有要事相商。」

  顏悅曦展顏道:「兄長來了?」

  管家正要答話,一個身穿錦緞的陌生男子卻微笑著走了過來,拱手道:「少爺,您終於回來了。」

  陸天行見來人的衣著氣度不凡,而身旁的十殿閻王並不上前阻攔,卻對其頷首示意,便已猜到了他的身份,當下笑問道:「金堂主可是已經等候多時了?」

  來人正是無常門玄武堂堂主金鵬飛,早在五日前,他就奉命帶著三百二十萬兩白銀趕到了京城,得知少主尚未回京後,金鵬飛在京城九門都布下了眼線,因此今日陸天行等人甫一入城,他便立即得到了消息,飛奔而來。

  金鵬飛不願居功,搖頭笑道:「說來也巧,屬下也是剛到。」他見周圍閒雜人等太多,恐說話不便,笑著走到陸天行身邊,悄聲道:「屬下租了城東安定坊第三戶宅子,待到少爺方便之時,只需差人前來傳令,屬下即刻便將銀兩送入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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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天行暗道:此人不愧是負責打理無常門中生意的堂主,辦事當真是讓人既放心,又舒服,於是頷首笑道:「如此最好。」

  金鵬飛笑著點了點頭,拱手道:「少爺保重,屬下告辭。」

  望著金鵬飛遠去的背影,晴雪笑道:「還真是巧了,想不到金堂主也是剛到京城。」

  誰知陸天行卻只是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晴雪不解地問道:「怎麼了,少爺?」

  游秀妍附耳笑道:「傻丫頭,金堂主若是方到京城,怎麼來得及租下一處大宅院,又如何得知咱們回府的消息。」

  晴雪輕輕撫了撫額頭,面有慚色地贊道:「夫人當真聰慧。」

  陸天行挽著愛妻的手踏入了府門,心中不免感概萬千,溫言道:「秀妍,從此咱們再也不會分離了。」

  儘管早已嫁入陸府,然而直到此刻,游秀妍才真正地有了女主人的歸屬感:幾經波折才得以死裡逃生,從今以後,自己終於可以和天哥長相廝守,做好陸家的媳婦。

  想到這裡,游秀妍的眼睛竟已有些濕潤,喜極而泣地頷首道:「是,夫君,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行至廳堂外,聽到動靜的顏星寒已迎了出來,拱手笑道:「陸大人,二妹,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陸天行夫婦笑道:「承蒙掛懷,一切安好。」

  顏星寒僅僅望了游秀妍一眼便連忙將目光移向他處,唯恐失態,道:「我觀二妹面色紅潤,精神飽滿,臨別時眉宇間若隱若現的黑氣也消失不見,看來玉清雪靈丸已然將你體內的餘毒盡解,實是可喜可賀之至。」

  游秀妍微笑道:「小妹在此謝過大哥,不過小妹此番能夠保全性命,也多虧了三妹沿途的醫治與照料。」

  顏悅曦知道兄長余情未了,不願讓大家尷尬,於是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姐姐又何必客氣。」說完,又連忙將話題岔開,問道:「兄長不是回七峰寨了麼,怎麼這麼快便回京了?」

  顏星寒笑道:「為兄可是特意日夜兼程地從大同趕回京城的,為得就是想讓你早些知道這個好消息!」

  顏悅曦問道:「不知兄長有甚麼好消息?」

  顏星寒負起了雙手,得意地笑道:「妹妹且先猜猜,前些日子為兄為何要急著趕回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