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奪命四傑

  陳於亭還未回過神來,小腹之上又被人重重踢了一腳,痛得他蹲了下去,黃豆般大的汗水灑落了一地。

  過了半晌,陳於亭方才疼痛稍減,怒聲喝問道:「孫傳庭,公然毆打同僚,你可知罪!」

  孫傳庭卻攤手道:「陳侍郎,本官冤枉啊,我何曾動手打過你?」

  陳於亭忍痛道:「你道本官聽不出方才那聲音到底是何人所發麼!」

  孫傳庭哂然一笑,頷首道:「那好,我們順天府辦案,歷來最是講究人證和物證,只要陳侍郎能提供人證或是物證,本官即刻便上書請罪。」

  陳於亭緩緩點了點頭,惡狠狠地說道:「好,孫傳庭,孫大人,你很好。」

  孫傳庭冷冷道:「儘管本官並未看清楚是何人打的你,卻也知道那一拳是為了被你恩將仇報的趙老尚書所打,那一腳卻是為了為你氣惱的趙……趙管家所踢。」他本想說是趙青瑤,想了想終覺不妥,於是便連忙改了口。

  陳於亭雖然有著滿腔怒火,但他十分清楚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於是不再多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待其去得遠了,趙青瑤欠身道:「多謝孫大人仗義相助,為我趙家出頭,小女子著實感激不盡。」

  孫傳庭只望了她美麗的笑顏一眼,便感心跳加速,於是連忙垂下了頭,說道:「趙小姐言重了,孫某隻是見不過他那一副小人嘴臉。」

  王起嘆道:「可惜我等如今雖已查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相關之人卻俱已被陳於亭那廝所滅口,如此一來,想要為趙老尚書洗清冤屈,可真是為難了。」

  孫傳庭頷首道:「王千戶說的是,眼下只能寄望於駱指揮使可以從兇案現場找到物證,從而將真兇揪出。」

  趙青瑤卻緩緩搖了搖頭,黯然道:「父親時常稱讚陳於亭,說他聰敏過人且處事沉穩,高邑這場陰謀既是此人所策劃,恐怕很難會留下甚麼破綻。」

  王起問道:「因此趙小姐剛剛才故意將典史王威的消息透露給陳於亭,想誘使其殺人滅口,對麼?」

  趙青瑤頷首道:「不錯,只是以陳於亭之才,多半能夠識破我的用意,而且他應該也會想到,王威如果真的甚麼都知道,恐怕咱們此刻早已翻案了。」

  聽了這話,廳堂內眾人的士氣不免更加低落,這時,門外守衛的錦衣衛匆匆走了進來,雙手奉上一封信,道:「大人,京城陸太保的來信。」

  此言一出,眾人的心中又不約而同地燃起了希望,王起接過一看,信封上面寫著趙小姐親啟五個字。王起趕緊將信恭恭敬敬地遞給了趙青瑤,道:「趙小姐,這是陸太保寫給您的書信。」

  趙青瑤道了聲謝,便連忙將信封拆開,只見信中寫道:瑤兒,我已回京,如今一切安好。令尊之事,勿要憂心,我定會還他老人家以清白。落款處則寫著:日夜思念你的陸天行。

  原來,陸天行等人在虎賁左衛的護衛下,已經安然返京,在途中,通過李萬里的轉述,陸天行也得知了趙家之事,於是便匆匆寫了書信,命人八百里加急地送往了高邑。

  看到最後,趙青瑤不禁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將陸天行的信小心翼翼地迭起,珍而視之地放好後,這才說道:「天……陸大人在信中報了平安,並說定會幫父親洗脫罪名。」

  王起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孫傳庭不禁暗嘆道:也只有陸太保,方能讓趙小姐如此心安。於是也拱手笑道:「既有陸太保相助,看來過不了多久,趙老尚書便可沉冤得雪。」

  趙青瑤欠身道:「小女子多謝二位大人。」說完,抬眼望向了遠方,心中默默想著:不知父親他老人家,現下可還安好?

  在夜色的掩映下,四個身手矯健的黑衣男子,飛快地躍過了一座座屋頂,最終在一樁高大的房舍處停下了腳步。

  兩個守衛的官差見了,連忙抽出了腰刀,喝問道:「甚麼人……」

  然而,話音還未落,伴隨著兩道高高飛起的血線,二人的腦袋就已搬了家。

  為首的黑衣人手一揮,便有手下將房門踹開,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在屋內翻閱著帳冊。

  老者見了四名殺手,面上竟無惶恐之色,只是抬頭瞥了一眼,就繼續翻閱起帳冊來。

  為首的黑衣人眼中精光一閃,冷冷道:「殺!」隨即便有兩名手下持刀撲向了那老者。

  那老者卻仍是正襟危坐,眼看著他就要被兩柄鋼刀同時砍中,眾人卻忽感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時,只見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柄長劍,竟將兩名殺手的脖頸穿在了一起!最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出手之人時機拿捏得妙到巔毫,兩名殺手死後,屍身竟未倒下,仍然保持著上前砍殺的姿勢。

  「鬼!是鬼!」那首領僅存的手下見了這詭異萬分的情景,驚慌失措地叫道。

  黑衣人首領卻知定是遇到了高手,於是也拔出了長劍,皺眉道:「不知是何方高人,還請出來相見……」說到此處,他聽聞背後似有風聲,於是驟然回劍刺去,他這一劍出手極快,風聲勁急,自忖就算不能刺傷敵人,也定能逼迫來人退開,誰知背後卻是空空如也,就連半個人影也沒看到。

  誰知手下卻顫聲道:「老……老大,他在里……裡面了。」

  心中驚疑不定的黑衣人首領急忙轉回了身,只見那老者身旁竟已多了個身著道袍的中年道人。

  黑衣人首領心中一動,問道:「閣下可是……」

  不待他說完,中年道人就已冷冷道:「我問,你答。」

  黑衣人首領既已認出了他的身份,又哪裡再敢造次,只得乖乖地頷首道:「是。」

  中年道人問道:「你們是甚麼人?」

  黑衣人首領答道:「我等皆是無常門……」不料,他剛說到此處,就聽聞一聲慘叫,原來中年道人已從兩名死屍的脖頸處抽出了長劍,將僅餘的一名手下釘死在地,最為可怖的是,他最後的手下斷氣之時,兩名死屍方才著地,由此可見,對方的出手是何等之快……

  中年道人的問題竟與方才毫無二致:「你們是甚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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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首領只感到心中湧起陣陣寒意,聲音也已有些發顫:「奪命四……四傑。」

  中年道人點了點頭,道:「聽聞奪命四傑的老大林飛擅使一十三路快劍,今日一見,倒也還算了得。」

  林飛面有慚色的說道:「在下這點微末功夫,實是入不得方家法眼。」

  中年道人道:「你四人也算是江湖上成名的殺手,應該知道甚麼人能殺,甚麼人不能殺。」

  林飛聽了這話,心中不由一寒,知道今日多半無幸,可若是就此逃走,他卻又著實不敢,生怕對方也飛劍將自己釘死在地,當下顫聲道:「王真……真人恕罪,在下著實不知趙大人是由您在……在保護。」

  屋中端坐在書案前的老者,正是奉旨到浙江推行新政的主使官,吏部尚書趙南星,站立他身旁的中年道人,自然便是全真教掌教真人王常岳了。

  王常岳道:「你若是說出主使之人,我可以網開一面。」

  林飛仿佛忽然在黑暗中見到了一絲曙光,但他猶豫片刻後,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做我們這行最重要的規矩,便是不能吐露僱主的身份,還請王真人見諒。」

  王常岳淡淡道:「你,不怕死?」

  林飛咬緊牙關道:「怕,世間誰人不怕死,只是在下若壞了規矩,今後又如何能在江湖立足?」

  王常岳微微一笑,說道:「這兩年奪命四傑在黑白兩道上的名頭著實不小,想來也結下了不少仇家,今日我不殺你,卻只廢去你的武功,也算是為武林除去一害,如何?」

  被廢去武功後,並非就變成了常人,而是周身乏力,比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恐怕都有所不如,自己的仇家極多,若是落在他們手裡,那可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到此處,林飛不由得背生冷汗,身子也在克制不住地發抖。

  瞥眼見到王常岳提起右掌,緩緩向自己走來,林飛更是嚇得連逃跑的念頭都忘了,脫口而出道:「是馬家的人!」

  王常岳回首望去,見趙南星緩緩點了點頭,便揮手道:「你自去吧。」

  林飛如蒙大赦,匆匆對王常岳拜了拜,便急急忙忙地消失在了黑夜裡,心中則暗自下定了主意:這行當自是無法再做下去,今夜便帶著積蓄遠走高飛,也免得他日再丟了性命。

  負責收斂屍體,清洗房屋的衙役退下後,趙南星長長的嘆了口氣,黯然道:「果然是馬家。」

  王常岳皺眉道:「雖說馬德銘死在了獄中,可一來他本就有罪,二來趙大人又不知此人年紀輕輕的,竟身患哮症,馬家的人也著實太不曉事。」

  《宋詩紀事》中提到的蘇湖熟,天下足,指的正是蘇州和湖州。由此可見,湖州一地的糧食產量是何等之巨。而馬家則是湖州府最大的地主兼糧商,在當地,不要說是尋常百姓,就是官府中人,都要給馬家幾分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