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背後捅刀

  趙青瑤蹙眉道:「只是說來也怪,高知縣說那日前去託付他的人,竟然有著父親的東林君子令,而且絕非是贗品,這便奇了,因為據我所知,東林君子令只有一枚,父親也是從不輕易離身的。」

  趙永盛驚呼道:「大小姐可是說,冒充老奴的那個人,竟然也有著一枚東林君子令?」

  趙青瑤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不錯,莫非盛伯發現了甚麼?」

  趙永盛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道:「咱們趙家在高邑本來只有良田九十多畝,大小姐可知,老僕為何要在短短數日間接連購買那四百六十畝地?」

  趙青瑤心中閃過了一個不好的念頭,蹙眉問道:「莫非是有人拿著東林君子令,假傳了父親的命令?」

  趙永盛頷首道:「正是,可老僕已到了這把年紀,畢竟也不會只因一塊令牌便輕信於人,實是因為來人……」說到這裡,這位白髮蒼蒼的老管家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顯然在懊惱之餘,更感到了無比惋惜。

  「神秘的大人物」、「能夠輕而易舉地取信於盛伯之人」……難道竟是他!想到這裡,趙青瑤不禁打了個顫慄。

  孫傳庭也產生了不好的預感,問道:「難道此人與趙家還有著甚麼淵源?」

  趙青瑤的神色甚是黯然,緩緩搖頭道:「豈止是有淵源,他還是父親最為看重,屢次提拔的學生,此次在北直隸推行新政的主使官,對麼,盛伯?」

  此言一出,就連孫傳庭和王起都感到驚詫不已,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趙永盛,急於知道真相。

  果不其然,趙永盛緩緩點了點頭,嘆道:「大小姐所料不錯,正是陳侍郎。」

  孫傳庭尚自有些難以回過神來,問道:「陳於亭?怎麼會是他?朝中誰人不知,此人可是趙老尚書的愛徒,而且若非老尚書極力維護,恐怕在閹黨當權時他便難以保全了。」

  趙青瑤定了定心神,道:「盛伯,陳侍郎是何時找到你,又是如何述說購地之事,還請你細細道來。」

  趙永盛回憶道:「大約是在二十多天前的一個晚上,陳侍郎悄然來訪,老僕自是要好生招待,對了,當時就是在這間廳堂里,陳侍郎說要轉述幾句老爺的話,老僕連忙請他吩咐,可陳侍郎環顧左右,卻不肯說,等到老僕屏退餘人後,陳侍郎這才說道:『如今朝中的形勢波詭雲譎,曹化淳急於爭權奪利,皇上也對恩師失去了信任,只有快要成為恩師女婿的陸天行……』」

  眾目睽睽之下,趙青瑤一個未出閣的少女聽到此處,又如何能不羞,當下輕咳了兩聲,道:「盛伯,撿緊要的話語說便是。」

  趙永盛這才醒起還有旁人在側,於是連忙點頭道:「是,是,陳侍郎說:『只有陸天行在極力幫襯著恩師,因此恩師決定此次從浙江回來後便急流勇退,向皇上辭官返鄉。』老僕聽了也甚歡喜,說道:『老爺年事已高,能夠早日回家享享清福,實是再好不過。』這時陳侍郎又言道:『只是恩師儘管身居高位多年,然而卻為官清廉,並未積攢下太多錢財,即便不算旁支,趙家上下也有百餘人之眾需要養活,因此恩師打算多多地採買些田地,如此一來,即使日後不能大富大貴,但闔家人的溫飽卻終究不成問題。』老僕也覺得老爺的謀劃很好,可我掌管著高邑老家的財政,知道府中能夠拿出的銀子至多不過千餘兩,按照肥田每畝二十兩,良田每畝十五兩銀子的價格,恐怕很難做到廣置田地。」

  趙青瑤本來粉嫩的雙拳,因為握得太緊而顯得蒼白,憤憤道:「於是陳於亭便適時地說出了父親所思的妙計,對不對?」

  趙永盛嘆道:「正是。陳侍郎言道:『恩師近日已拿到了太僕寺少卿吳才厚的短處,老管家何必還為無錢購地而擔憂?』」

  趙青瑤不解道:「吳才厚和購地之事又有何關聯?莫不是陳於亭讓盛伯去尋此人勒索錢財?」

  趙永盛搖頭道:「那倒不是,大小姐有所不知,那位官居四品的吳大人,乃是本縣大地主吳才高的親兄長,吳才高正是憑著這個倚仗,方能得以在高邑作威作福。陳侍郎道:『旁的事情恩師已囑託我辦好,那位吳大地主表示願意將每畝肥田作價五兩,每畝良田作價三兩齣售,明日你只需帶著銀子去吳家購地即可。』」

  趙青瑤驚訝道:「肥田每畝五兩,良田每畝三兩,這可是不足三成的價格啊。」

  趙永盛道:「老僕當時也覺得有些不妥,陳侍郎便笑問道:『怎麼,老管家可是不相信本官所說的話?』老僕忙說不是,此時陳侍郎又從懷中取出了老爺的東林君子令,笑道:『即便老管家不信陳於亭,也總該相信恩師吧?』老僕這才終於應下了這件事,而陳侍郎又遞過了兩張三百兩的銀票,說道:『這是本官近年來的全部積蓄,也算是能為恩師盡一份心意了。』老僕自是不敢隨意收下,可陳侍郎又說道:『恩師待我天高地厚之恩,這些銀兩又算得甚麼,老管家若再堅決不收,可就當真是輕視於本官了。』老僕知道,陳侍郎乃是窮苦出身,因此平素里最恨被同僚們瞧不起,於是不敢再推辭,心裡想著這也並非大事,暫且先買了田地,等老爺回來後再做定奪便是。」

  趙青瑤氣道:「陳於亭當真好算計!他這是生怕咱們趙家田地購得少了,罪責不夠重啊!」

  趙永盛聞言不禁面上一熱,躬身道:「老奴糊塗,沒能察覺出陳於亭的奸計,還請大小姐恕罪。」

  趙青瑤勸道:「盛伯這是說哪裡話,不要說是你,就連父親和我,都徹徹底底地被陳於亭那奸賊蒙在了鼓裡。」待趙永盛起身後,又問道:「後來又如何了?」

  趙永盛道:「陳於亭留下銀子後便走了,老奴想要相送,他還執意不肯,說推行新政時期實是俗務纏身,乃是百忙中抽空前來,實是不便讓他人知曉,說來慚愧,老僕當時竟還被此賊所感動。」說到這裡,不由嘆了口氣,這才續道:「第二日一早,老僕帶著人手去了吳府,不瞞大小姐,我的心裡著實還有些擔憂,畢竟那吳才高可不是好惹的。誰知事情當真進展得頗為……」

  老管家本想說事情進展得頗為順利,可轉念一想,明明事事都已墮入了陳於亭那奸賊的彀中,又有何順利可言?於是連忙改口道:「事情都如陳於亭所言的那般,那個吳才高雖然面色不善,但卻早已將四百多畝田地的地契準備停當,由帳房先生過了銀子後便交給了老僕,隨後的事情大小姐就都已知曉了。」

  趙青瑤點了點頭,秀美的面龐上滿是黯然神傷之色,緩緩搖頭道:「想不到這個一手策劃了趙家低價購地、不按新政繳納賦稅、高邑縣民變,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的神秘大人物,竟然是父親的得意門生,父親若是得知了此事,恐怕比遭到敵人陷害還要感到痛苦百倍……」

  儘管孫傳庭已下定決心要斬斷對趙青瑤的情愫,以家國大事為重,但見了她傷心後嬌滴滴惹人憐惜的模樣,孫傳庭仍不免感到心中一痛,將岔開話題:「只是趙老尚書待此賊實是情同父子,他為何卻要一心置趙家於死地?」

  王起皺眉道:「孫大人想必也已有所耳聞,自從皇上登基後,東林……東林君子的勢力便日漸式微,如今曹化淳又正在急於擴展自己的勢力以對抗陸太保,因此下官推斷,這個陳於亭很可能為了榮華富貴而另攀高枝,轉而投靠了曹化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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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傳庭忍不住怒罵道:「為了給新主立功而置昔日恩師於死地,這個陳於亭可真是狼心狗肺,豬狗不如!」

  傷心不已的趙青瑤卻驟然間站起,朝著門外走去。

  趙永盛趕忙問道:「大小姐,您這是要去哪?」

  平日裡素來沉穩謹慎的趙青瑤,此時竟嘴唇微顫地說道:「我要去找陳於亭問個明白。」

  孫傳庭大驚,連忙上前攔住了去路,急道:「萬萬不可!此行著實太過兇險!」

  王起也勸道:「孫大人所言甚是,陳於亭如果當真投靠了曹化淳,恐怕甚麼事都可能做將出來,還請小姐定要三思啊。」

  趙青瑤又豈是魯莽之人,方才不過是為父親而感到氣苦罷了,聽了二人的勸告,緩緩點了點頭,欠身道:「多謝二位,是小女子太過莽撞了。」

  就在這時,趙永盛不明真相的三子趙福卻匆匆走了進來,面帶喜色的稟報導:「大小姐,陳侍郎前來拜訪。」

  孫傳庭聽後不由勃然大怒道:「這廝當真是厚顏無恥,膽大妄為,竟還有顏面、有膽子來此!」隨即擼起袖子道:「大小姐,傳庭這便出去為你出口惡氣!」孫傳庭雖非武官出身,但閒暇時卻喜歡舞弄些拳腳,自忖對付陳於亭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還是不成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