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皺眉道:「張毅?他怎麼說?」
王威道:「張縣丞說高邑如今已經夠亂了,無處不是人心惶惶,此事不宜聲張,因此命小人將此事壓了下去。」
孫傳庭怒道:「這個昏聵無能之輩!」
趙青瑤對張氏父子擺了擺手,道:「兩位辛苦了,且先下去吧。」待二人退下後,又對孫傳庭使了個眼色,出了關押王威的牢房,來到了駱養性所在的房間。
笑容滿面的駱養性伸出大拇指贊道:「孫大人,趙小姐當真好手段,想不到通過這個典史王威,二位竟能得到如此多有用的線索,看來趙尚書翻案之事,實是指日可待!」
趙青瑤輕嘆道:「駱大人過獎了,如今至多只能說是找到了所謂民變其實是歹人策劃的人證,然物證卻並未找到,至於推翻我趙家低價購買土地、不按照新政繳納稅銀之事,就更是毫無頭緒了。」
孫傳庭也道:「趙小姐所言甚是,此時只有口供,尚且不足以證明民變是歹人謀劃,還需找到物證才是。」
駱養性點了點頭,思量片刻後,方才說道:「時間緊迫,故而為今之計,該當三管齊下才是:本官在此嚴加審問一眾犯官,尤其是那個隱瞞事實的縣丞張毅,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參與此案;同時本官再遣人前往幾處案發現場,試著能否找到些物證;你們則趕回趙家,問明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孫傳庭頷首道:「孫某沒有異議。」
趙青瑤也欠身道:「駱大人的安排,實是再好不過。」
兩人走到縣衙大牢門口時,千戶王起的手下已將馬牽了過來,眾人方要離去,就聽到張縣丞的慘叫聲陣陣傳來,顯是駱養性已開始動用酷刑……
高邑的趙府距離縣衙並不遠,眾人騎馬行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趕到了趙府門外,卻看見一個身形健碩的中年男子正在指揮家丁們清掃門前的爛菜葉和擦洗牆壁上的臭雞蛋。
趙青瑤翻身下馬,疾步走上前去,蹙眉問道:「趙福,這是怎麼回事?」
這健壯的男子正是老管家趙永盛的小兒子趙福,他回頭一見是趙青瑤,不由又驚又喜,連忙躬身行禮道:「大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主事兒了!」趙家上下無人不知,大小姐趙青瑤最是聰慧過人,她既回來,老大人翻案便能多了一分指望。
趙青瑤頷首道:「不必多禮。」說完指著一捆已經爛了大半的菠菜問道:「這些是怎麼回事?」
趙福氣憤憤地說道:「現下高邑人人都說是因為咱們趙家帶頭不肯推行新政,這才導致縣衙外的那場衝突,因此那些喪失了親人的百姓們,便時常偷偷地往府門前丟這些,小的請示過父親,問他要不要加派人手,抓住搗亂之人狠打,可父親卻說,如今咱們趙家已成為眾矢之的,實是不該再多生事端。」
趙青瑤微微一笑,說道:「你莫要生氣,老管家說的很是有理,若換做是我,也會如此行事。」
趙福撓了撓頭,笑道:「小姐說得對,是小人見識淺薄了。」
趙青瑤問道:「老管家的身子可還康健?」
趙福忙道:「多謝小姐掛懷,父親的身子骨好得很,我這便請他出來迎接小姐。」
趙青瑤道:「不必了。」隨即引見道:「這位是順天府尹孫大人,這位是錦衣衛王千戶,你這便引我們去見老管家吧。」
見禮過後,趙福引著眾人入了趙府,這時,老管家趙永盛已得到稟報,快步迎了出來,激動地說道:「見過大小姐。」隨後又對孫傳庭等人躬身道:「老僕參見各位大人。」
趙青瑤見他的眼中竟含著淚花,心中也感溫暖,溫言道:「數載未見,想不到盛伯還是這般精神矍鑠,風采如昔。」
趙永盛揮袖抹了下淚水,笑道:「多謝大小姐稱讚,您也出落得越髮漂亮了。」說完退到旁邊,手一引,又道:「幾位裡邊請,老僕已命人備好了香茗。」
廳堂的陳設儘管古樸,然而卻並不奢華,只有正中懸掛著一幅王冕的《蓮花圖》可以算作是名貴之物,趙南星還在房中的兩個柱子上分別題了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孫傳庭稱讚道:「趙老尚書身為東林君子的領袖,卻仍不忘時時自省,實在堪為我輩之楷模。」
趙青瑤頷首笑道:「父親若是聽到孫大人的這番話,定然甚是歡喜。」待眾人分賓主就座後,趙青瑤問道:「盛伯想必知道,我此次回鄉,正是為了處理咱們趙家之事。」
趙永盛點了點頭,卻抬眼望了孫傳庭等人一眼。
趙青瑤微微一笑,道:「都是自己人,盛伯不必有所顧慮。」
趙永盛這才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等到僕從侍女們退下後,趙永盛躬身道:「大小姐,稅課局前來收繳稅銀時,老僕都是足數交付,從未有過絲毫拖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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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瑤溫言道:「盛伯快快請起,慢慢述說便可。」
趙永盛直起身來,拱手道:「多謝大小姐。」
趙青瑤問道:「方才盛伯說,咱們趙家是按官府收繳的數目交付稅銀的,只是不知是依據舊制還是新政?」
趙永盛答道:「那時本縣的人還並未聽聞過甚麼新政,大家自是按照舊制繳稅,稅課局的官員一到,老僕便將稅銀奉上了。」
趙青瑤問道:「據高邑知縣高升交代,他是受了咱們趙府管家的囑託,這才對咱們趙家在稅銀之事上網開一面的。」趙青瑤之所以要輕描淡寫的提起此事,是怕驚嚇到這位已經年過古稀的老管家。
誰知趙永盛聽了,仍是身子一顫,連忙跪了下去,急道:「大小姐,老奴並未得到老爺的吩咐,又如何敢行如此悖逆之事?還請大小姐明察!」
趙青瑤連忙上前將他扶起,溫言道:「盛伯勿要憂心,我對你絕無半分猜疑之心,此事定然是有人在冒你之名而為。」
趙永盛點頭道:「多謝大小姐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