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陸天行因為力保趙家而觸怒了皇帝,崇禎便遷怒於了無辜的趙青瑤,不過小皇帝卻沒有仔細想想,若論起狐媚手段,又有誰能及得上他那風姿綽約且生著一顆七巧玲瓏心的田嬪?
曹化淳心下暗自得意,連連點頭道:「皇上說的是。」
崇禎又冷冷道:「儘管方才趙南星表了忠心,然而朕還是不能徹底放下心來。回去後,你派東廠的人盯緊些,朕倒要看看,趙南星是否當真不再參與黨爭,只要他能言出必行,辦好這件利國利民的大事,朕自然可以既往不咎。」
曹化淳前面說了那麼多,為的就是引著皇帝說出這句話,這樣就給了自己一個監視趙南星的正當理由,日後也好繼續再藉此事來打擊陸天行,當下忙躬身道:「小奴遵旨。」
崇禎淡淡道:「趙南星做了甚麼,你便告訴朕甚麼,趙南星沒做的事,你也不用告知,你是朕的心腹之人,然而,卻也只是個做事的人,明白了麼?」
曹化淳心中一凜,明白皇帝是在敲打自己,連忙躬身應道:「皇上且請放心,小奴明白。」
崇禎起身道:「田嬪也已等了許久,走吧。」
不知趙南星此時是否已順利的見到了崇禎?小皇帝如果見了趙南星的奏摺後,定然會喜形於色吧?崇禎還需要這位桃李天下的吏部尚書來將攤丁入畝之策推行下去,暫時應該不會對趙家動手吧?帶著這些疑問,陸天行滿腹心事的回到了府中。
「老爺,蕭侍郎已在廳中等候您多時,不知老爺見還是不見?」陸天行方一入府,管家便疾步上前稟道。
陸天行皺眉問道:「工部的蕭侍郎?」
管家躬身應道:「正是,老爺若不想見,小人這便去將其打發了。」
陸天行擺了擺手,嘆道:「罷了,我正想找時間見一見這個蕭侍郎,想不到他竟自己來了。」
崇禎恩准陸天行可以自行斟酌處置陷害他的蕭基,只是陸天行近來事務繁雜,還沒有抽出空閒來處理此事。
「你我多日未見,不知蕭侍郎可還安好?」陸天行踱步進了廳中,面帶微笑的問道。
端坐在椅上的蕭基連忙起身站起,拱手道:「托大人的福,下官還算安好。」
陸天行問道:「不知蕭侍郎親臨寒舍,有何貴幹?」
蕭基拱手道:「下官是來給大人送賀儀的。」說著雙手恭恭敬敬地奉上了禮單。
陸天行伸手接過,淡淡道:「蕭侍郎客氣了。」說完瞟了眼禮單,卻不由吃了一驚,原來蕭基的賀禮不是甚麼古董玩物,而是幾張銀票和兩張房契,陸天行認得,而且其中一張房契正是蕭府所在的正西坊,不由皺眉問道:「蕭侍郎這是何意?」
蕭基慘然一笑,嘆道:「大人勿要見笑,下官在工部為官多年,雖不敢說兩袖清風,卻也未敢太過貪贓枉法,因此只存下了三萬七千兩銀子和這兩張房契,下官已命府中家眷盡數搬出,大人隨時都可入住或是將其出售。」
陸天行冷笑道:「蕭侍郎可是要賄賂本官,舍財保命麼?」
蕭基拱手道:「下官構陷大人入獄,險些累得您冤死獄中,實是萬死難贖罪責,因此下官只求以死謝罪,只是還請大人能念在同在工部為官的份上,可以饒過我一門老小的性命。」
陸天行冷笑道:「現在想起找本官求情來了?當時言之鑿鑿陷害我的時候,你可曾念及過半分同朝為官之情?這也就罷了,你為何還要模仿趙南星的筆跡誣陷我私通福王!」
蕭基驚道:「不知大人是如何得知的此事?」
陸天行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原來,蕭基的親信宋師襄眼見形勢不對,早已棄他而去,轉而投靠了陸天行。
蕭基一言不發,緩緩跪倒在了地上,以首伏地。
陸天行道:「你我素無仇怨,為何竟要屢次置我於死地?」
蕭基伏地道:「下官此舉,既為了給馮老尚書報仇,也為了謀取工部尚書之位,更為了扳倒大人,成為加入東林黨核心的進身之資。」
聽其如此說,陸天行倒是不由一怔,道:「想不到你竟如此直言相告。」
蕭基卻坦然道:「蕭基寧做被人咒罵的真小人,也不願做那被人唾棄的偽君子,而且即便下官有所隱瞞,也萬難瞞過大人,然而古人言,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下官與大人只是朝堂之爭,並無深仇大恨,希望您能只殺我一人,如此一來,蕭某來世願做牛做馬以報大人的恩德。」
陸天行嘆了口氣,問道:「與你一同構陷本官的程啟陽父子現在何處,為何朝廷始終尋其不到?」
蕭基道:「程啟陽與下官實為生死之交,下官確是不能告知大人。」
陸天行淡淡道:「本官向來言出如山,只要你能說出程氏父子的所在,陸某可保你家人無虞。」
蕭基身子不禁一顫,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顯是頗為所動,左右為難了好一陣,終於抬起了頭來,面如死灰地說道:「大人見諒,下官,不能說。」
陸天行的面上漸漸浮現出了笑意,上前將他扶起,道:「我等讀書人最重顏面,蕭侍郎為了家眷可以不顧顏面,為了不出賣朋友又可以不顧家眷生死,陸某佩服。」
蕭基問道:「如此說來,大人可是願意放過我的父母妻兒?」
陸天行頷首道:「蕭侍郎已說過,禍不及家人,陸某並非那心胸狹隘,歹毒無比之人。」說到這裡,又故作沉吟道:「只是……」
蕭基拱手道:「大人放心,下官明白,回去後我立即寫下認罪書,隨後便自縊於家中,以免勞煩大人插手,有損您的聲名。」
說這番話時,蕭基的面上不僅毫無懼色,反倒全是釋然之色。說完對陸天行躬身一拜,便欲轉身而去。
不料,陸天行卻道:「蕭侍郎且慢。」
蕭基拱手問道:「不知大人還有何吩咐?」
陸天行嘆道:「蕭侍郎何必如此心急,本官方才只是想問你,可否願為本官做一件事,並無讓你自盡之意。」
蕭基不由一怔,隨即躬身道:「下官自然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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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天行搖頭道:「蕭侍郎勿要答應的如此輕易,此事並不容易,不但會離開京城,趕赴地方,而且甚至有可能會為你引來殺身滅門之禍。」
蕭基笑道:「即便大人讓下官立刻赴死,蕭基也絕不會皺一皺眉頭,而且下官全家人的性命都是拜您所賜,還請大人吩咐吧。」
陸天行點了點頭,贊道:「本官果然沒有看錯人,不過此事現下還未計劃周詳,蕭侍郎只管回去等候消息便是。」
蕭基躬身應道:「是。刀山火海,無不任憑大人差遣。」
陸天行笑問道:「若本官沒有猜錯,程氏父子如今應該已不在大明境內了吧?」
蕭基頗感為難地說道:「大人,這……」
陸天行笑道:「對於蕭侍郎,本官尚且不記恨,更何況是程啟陽這個從犯?蕭侍郎放心,本官只是好奇,絕不會遣人捉拿。」
蕭基這才低聲道:「大人所料不錯,下官早已利用關係,將程啟陽父子送入了朝鮮。」
陸天行微微一笑,正欲答話,這時管家卻走了進來,在其耳邊悄聲耳語了幾句。
陸天行點了點頭,道:「讓他們在書房等候吧。」管家得令,自去傳話。
蕭基拱手道:「既然大人有客來訪,下官也不便再行叨擾,這便告辭了。」
該說的話都已說完,陸天行也就不再挽留,笑道:「蕭侍郎請便。」說完竟親自將誠惶誠恐的蕭基送到了府外。
陸府書房內,新晉兵部尚書洪承疇、工部右侍郎周延儒、新任錦衣衛指揮同知吳孟明、內官監掌印太監王承恩一齊起身笑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陸天行笑道:「多謝諸位,快快請坐。」
眾人依言就座後,周延儒從懷中取出兩個信封,雙手遞了上去,笑道:「大人,楊嗣昌還未來得及從草原趕回,這是他請下官代為轉交的禮單。」
吳孟明笑道:「在座諸位中,楊嗣昌的官階最小,送的禮物倒是最多,竟足足有兩張禮單啊!周侍郎,這便是你的不是了,也不早些告訴我等,此時大人已至,老吳又去哪裡再尋禮物奉上?」
眾人聽了,無不是哈哈大笑。其實吳孟明等人送的賀儀不僅種類繁多,而且無不是異常珍稀之物。
陸天行伸手接過,只見第一個信封里放著兩張五千兩的銀票和一封書信,上面說的都是些賀喜的言語,當下笑著將其放在一旁,又拆開了第二個信封,裡面的信上竟只有短短的十二個字:下官未負大人所託,大事可期!陸天行大喜,明白楊嗣昌擔心書信落入敵人之手,因此只是簡短的告訴了自己事情的結果。
洪承疇道:「大人如此喜悅,看來楊大人定是傳回了喜訊。」
陸天行笑道:「不錯,楊嗣昌此次當真是立了一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