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樺微微一笑,道:「外祖父過獎了。」
鄒文龍笑道:「外祖父要去與你父王商議軍務,樺兒也去巡視城防,好好表現一番。畢竟這是世子的職司,世子不在,理應有人站出來為你父王分憂。」
朱由樺會意地笑道:「外祖父放心,孩兒明白。」
千總王大力雖然挎著刀在衡水城頭來回巡視,心中卻在想著自己洛陽家中新娶進門的那房小妾……
這時,聽聞身後傳來一聲輕咳,且聲音略顯稚嫩,王大力轉過頭一看,只見竟是身著戎裝的朱由樺,於是他趕忙轉過身來,行禮道:「末將王大力,參見三王子。」
朱由樺將其扶起後,笑道:「將軍不必多禮。」說著便看到了對方的異樣,不禁微微一笑。
王大力甚是尷尬,連忙將身子彎了起來。
朱由樺卻淡淡道:「王將軍,請你直起身子。」
王大力不由一怔,卻不敢違拗,還是依言站直了身子。
朱由樺朗聲道:「將士們連日征戰,辛勞無比,更是為了父王出生入死,我現在承諾你們,待攻破京師之日,城中的美女、金銀盡數任爾等挑選,待我回去後便奏稟父王,決不食言!」
其實,福王儘管已經起事謀反,然而他為了收攏民心,對叛軍的軍紀要求極為嚴明,不要說縱容兵士奸淫擄掠,就是膽敢侵擾百姓者,也是立斬不饒。但此一時彼一時,朱由樺知道大哥的先鋒軍必然中計兵敗滄州,甚至會全軍覆沒,導致己方勢力折損三成,因而此時最需要的便是通過激勵士卒來提振己方的士氣。至於城破之後的事,就只好到時再做定奪了。
城上的守軍聞言大喜,竟一齊高呼:「萬歲!萬歲!」
朱由樺聽了這呼聲,面上不禁露出了歡愉之意,這時,卻聽聞有兵士叫道:「糟糕!有敵軍來犯!」
只見塵沙滾滾,確是有一隊人馬從遠處直奔衡水而來,王大力趕忙呼喊道:「收起吊橋,準備迎敵!」
待其奔得近了,朱由樺見了隊伍里的旗幟,身子一晃險些跌倒,又定睛望去:那為首之人,不正是那本該已死去的大哥朱由崧麼?
這時,王大力也已看清了來人,喜道:「三王子,這不是敵軍,是世子回來了!」
朱由樺「嗯」了一聲,強笑道:「看到了,快放下吊橋,我要親自出城迎接大哥。」
吊橋甫一放下,朱由樺便急著跑到了城門外迎接大哥,面上又浮現出了那天真無邪的笑容。
朱由崧引著幾百殘兵奔到了城下,手一擺,當先勒住了馬,朱由樺已笑著小跑了過來,行了禮便喜道:「大哥回來了。」
朱由崧坐在馬上冷笑道:「見我回來,三弟很失望吧?」
朱由樺驚訝道:「大哥這是說哪裡話,小弟實在是不明白。」
他裝的實在是太像,朱由崧一時倒也不敢確信自己這個三弟是否當真參與了此事,便冷笑一聲,不再多言。
朱由樺又拱手問道:「大哥可曾攻打滄州,不知前方戰事如何?」朱由樺心中十分明白,此時問這句話,實在是自討沒趣,但如若不做這明知故問,反倒會給自己惹來嫌疑,因此只得硬著頭皮問了出來,而且他生怕自己的神情會露出破綻,眼神中都滿是關切之色。
朱由崧不由勃然變色,「嗖」地一聲拔出佩劍,架在了朱由樺的脖頸上,對其怒目而視,目光中直欲噴出火來。
陳良大驚,忙上前勸道:「世子不可……」
朱由崧手一擺,冷冷地問道:「三弟是否敢對天起誓,你當真不知滄州之事?」
朱由樺凜然道:「小弟實在不知大哥為何竟會如此疑心我,但小弟敢對天起誓,我朱由樺如若所言絲毫有虛,甘願慘死於大哥劍下。」
朱由崧凝視他片刻,終於點了點頭,還劍入鞘,冷冷問道:「鄒文龍現在何處?」
朱由樺躬身答道:「外祖父此時正在與父王議事,小弟這便引大哥前去。」說著竟拉著朱由崧坐騎的韁繩,為其牽馬引路。
朱由崧雖然還不能確定三弟是否與此事有關,但卻也十分清楚這些不過都是些虛情假意罷了,因此也不點破,只是不住冷笑。
然而朱由崧並不明白,人家做這些,可不都是為了給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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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破衡水後,福王朱常洵並未歇宿在衙門,而是在城北的一處豪宅中落了腳,因為此地更便於傳遞軍情。這處豪宅的主人姓馬,乃是當地最大的鹽商。
馬老財既然能做到衡水最大的鹽商,就絕不會是個蠢人,聽聞叛軍破城後,賊首福王竟要「借宿」在自己的宅子,還給自己送來了五千兩「擾民費」,老馬即便膽子再大,又哪裡敢要,連忙識趣的舉家搬了出去,他可不願擔下與叛軍有往來的罪責,如若朝廷平叛後清算,那可不是好對付的,虧得這老馬八面玲瓏,他又怕福王多心,故意留下了三萬兩銀子沒有帶走作為勞軍之資。
商議完軍情後,鄒文龍又拱手問道:「王爺,馬老財留下的這三萬兩銀子該如何處置,還請王爺示下。」
福王沉吟片刻,問道:「軍中的糧餉可還充足?」
鄒文龍拱手道:「王爺且請放心,糧餉甚是充足。」
福王道:「那便著人把銀子送回去吧,咱們住了他的宅子,人家不肯要銀子,如若再要這筆銀子,也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鄒文龍點了點頭,拱手道:「老臣明白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前二十六衛指揮使駱養性忽然道:「王爺如此體恤百姓,實非那昏庸殘暴的崇禎可比,此次必能成就大事。」
原來,駱養性帶著父親和老部下逃出京城後,駐紮在河南邊境,一直都沒有敢公然反叛,只因獨子駱慕儒還攥在崇禎的手裡,但前日裡京中卻傳來了愛子被崇禎斬首泄憤的噩耗,駱養性悲憤之下,再也無所顧忌,帶著老部下和兩千士卒一齊加入了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