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反咬一口

  福王自然也知曉了這件事,就此打消了對駱養性僅存的一絲疑慮,此時見他說這話時緊咬牙關,眼角含淚,顯是還在為獨子慘死之事憤恨不已,當下溫言道:「駱將軍放心,本王在此承諾,待得攻破京師之日,定會將崇禎交予將軍處置。」

  駱養性眼中泛出了異樣的光芒,拱手道:「末將謝過王爺!」

  駱慕儒當然沒有死,只是被崇禎安排在了一個安全且隱秘的所在,駱養性自然更沒有真的反叛,魏忠賢死後,駱養性忠於崇禎的真實身份並未被人知曉,因此他只不過是又做了一次臥底,配合洪承疇來完成平叛大業。

  而且駱養性心中十分明白,崇禎之所以將駱慕儒安排在了一個安全且「隱秘」的所在,絕不僅僅是為了保護愛子的安全和掩人耳目,而是要讓自己明白,如若當真膽敢心存不軌,那自己也就再也別想見到活著的兒子了。

  福王道:「將軍不必多禮,本王……」正說到這,門外的守軍匆匆進來稟報導:「王爺,世子和三王子求見。」

  世子朱由崧的先鋒軍可謂是精銳之師,自舉事起,一路皆是勢如破竹,此次去攻取一個被人「放水」的滄州,自然是手到拈來,於是福王笑道:「怎麼這許久才回來?快傳他兄弟二人進來。」

  不多時,朱由樺便跟著大哥的後面走了進來,在世人面前,朱由樺永遠都是這麼的尊卑有別,長幼有序,他弓了身子,正欲行禮,卻瞥眼看見大哥已抽出長劍,怒氣勃勃地沖了上去。

  朱由崧也不對父王行禮,便挺劍徑直朝著鄒文龍刺去,怒喝道:「老賊,受死吧!」

  鄒文龍本就沒有習練過武藝,再加之年老體衰,見朱由崧這一劍急刺而來,驚駭之下已不及避開。福王、朱由樺和走在最後的陳良忙一齊喝道:「不可!」然而卻已然無濟於事,鄒文龍竟已嚇得閉上了眼睛。

  然而,鄒文龍並沒有感受到被長劍貫穿的痛楚,過了片刻,他睜眼一看,原來駱養性已快步搶上,在千鈞一髮之際,用手握住了朱由崧刺來的劍刃,鮮血,正順著駱養性的指縫滴落在地上。

  福王怒喝道:「放肆!」說著上前一把奪下了朱由崧手中的長劍,又斥道:「難道你要反了不成!」

  見了父親的疾言厲色,朱由崧懼意頓生,怒氣也就隨之消減了三分,恨聲道:「孩兒不敢,只是也絕不能讓幾萬將士白死。」

  福王驚道:「你說甚麼!」他實在沒有想到兒子竟慘敗而歸。

  朱由崧深吸一口氣,又狠狠地瞪了鄒文龍一眼,才將兵敗被困、張勇相救、信使被劫、回信被盜等事盡數說了出來,只是把自己的大意輕敵,應對失策盡數推脫成了鄒文龍通敵泄密。

  先前朱由崧舉劍刺來,又信誓旦旦地指摘自己通敵,鄒文龍的心中也是驚疑不定,直到聽他說甚麼信使被劫,回信被盜,老鄒才暗自鬆了一口氣,見福王的面上也是將信將疑之色,當下躬身拜道:「老臣冤枉,還請王爺為老臣做主啊。」

  福王將他扶起,卻轉頭問道:「崧兒,你言之鑿鑿地說鄒大人與趙南星暗通款曲,可有何憑據?」

  朱由崧已漸漸平復了情緒,暗自懊悔方才見了鄒文龍後熱血上涌,在盛怒之下,沒有真憑實據便魯莽行事,但事已至此,只得拱手道:「人證物證俱已被老賊著人劫走,但我營中的幾個侍衛都見到了趙南星的信使和那封回信。」

  福王不置可否,淡淡問道:「鄒大人以為如何?」

  鄒文龍拱手道:「王爺,且不論那信使是否為趙南星所遣,即便果真如此,想來那信使也是趁著大營空虛時殺了看守他的守衛並帶走了書信,藉此來構陷老臣,讓世子中了反間之計。」

  這鄒文龍果然老辣:即便此時沒有任何實證來證明自己的罪過,他也絕不冒進去指責朱由崧蓄意誣陷,而是說其中了反間計,如此一來,既給了朱由崧面子,也全了福王臉面,更是表示對朱由崧所言沒有什麼懷疑,顯示了自己的坦誠。

  福王點了點頭,正欲答話,誰知朱由崧聽了卻勃然怒道:「反間計?鄒大人難道想只憑這三個字便輕輕揭過害死三萬多將士的罪責?那信使被擒之時,分明不會功夫,又如何能殺人脫逃?敵人若是想構陷於你,又為何不由我將人證物證帶到這裡來!」

  鄒文龍微微一笑,溫言道:「世子勿要惱怒,這正是對方的高明之處,那信使先前故意裝作不會武功,因此在殺人脫逃後自然也就不會再有人會懷疑是其所為;而且那封書信即便偽造的再像,畢竟並不是老夫所寫,所以對方又怎敢讓你將其帶到這裡?」

  朱由崧不禁怒道:「你……你不要強詞奪理!」但鄒文龍巧舌如簧,三言兩語便抓住了他沒有真憑實據的弱點並不斷攻擊,因此朱由崧雖然出言斥責,卻也無法說清楚人家如何強詞奪理。

  福王喝道:「混帳!中了人家的反間計尚不自知,竟還在此放肆!還不快跪下!」

  朱由崧雖極為不情願,卻也只得跪了下去。

  鄒文龍適時地勸道:「王爺息怒,世子雖有殺老臣之心,卻無殺老臣之實,再者說來,世子是未來的君,老臣則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也怪不得世子。」

  聽了這番話,福王心中頓時一凜,鄒文龍這麼說,就是要借勢逼自己廢掉朱由崧的世子之位了,當即喝道:「你這逆子,兵敗滄州,損兵折將,已然該殺,誰知竟然不知悔己之過,又接連中了敵人的反間計,前來刺殺本王的重臣,是可忍孰不可忍,來人,將這逆子給本王拖下去,斬首示眾!」

  福王當然不是當真要殺朱由崧,如此作態,不僅是要給鄒文龍一個交待,而且還要告訴對方:自己並無廢世子之意。

  兩個侍衛依言走了進來,望了一眼朱由崧,卻不敢便即動手,福王喝道:「沒有聽到本王的命令麼!你們也要反了不成!」那兩個侍衛不敢再耽擱,趕忙上前拉住了朱由崧的手臂。

  鄒文龍見福王若有意若無意的望了自己一眼,當下只得上前一步,拱手勸道:「還請王爺刀下留人。」

  福王怒氣沖沖地問道:「鄒大人莫非糊塗了不成,這逆子方才還要殺你,鄒大人此刻竟然還要為他求情。」

  鄒文龍微笑道:「世子雖不是老臣的親外孫,但也是老臣看著長大的,因此在老臣看來,世子實是與三王子並無分別,老臣又怎會當真與他計較?」

  說著話鋒一轉,鄒文龍正色道:「即便世子指揮作戰失利,又誤中了敵人的反間計,卻也不能將所有罪責都由世子一人擔下,常言道: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王爺日理萬機,自然不能一一去教習每位王子,因而王子們的教養都由師傅們負責,陳良身為謀士,跟隨世子多年,此次世子兵敗,他身為軍師,未能幫助主帥,當為首罪;敵人用了反間計,他身為謀士,未能及時看破,又當為首罪。因此兩罪並罰,王爺當將其斬首示眾,以安軍心!」

  福王心中又是一凜,鄒文龍這是要退而求其次,轉而除去陳良這個朱由崧身邊的有力臂助,但若再出言駁斥,就太過不給鄒文龍情面,未免寒了鄒家人的心,因此,福王一時間好生難以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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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即便他再不情願,也總要有人站出來承擔今日之罪責。

  朱由崧急道:「父王,萬萬不可,孩兒甘願不做……」

  福王卻揮手打斷了朱由崧的話頭,冷冷道:「本王沒有問你,住口。」

  陳良走上前去,正欲答話,卻聽聞門外有人高聲叫道:「我要見王爺!我要見王爺!」

  福王皺眉道:「去看看,是何人在門外喧譁。」

  過不多時,便有守衛進來稟報導:「王爺,是世子身邊的侍衛韓虎,高聲叫嚷著有冤情要稟報。」

  福王冷笑道:「傳他進來,本王倒要看看有何冤情。」

  韓虎被帶了進來,伏地啜泣道:「王爺,請您一定要為今日慘死的幾萬將士們做主啊!」朱由崧和陳良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福王冷冷道:「怎麼,你也要和世子一起指摘鄒大人麼?」

  韓虎卻連連搖頭道:「不,王爺,世子昨夜竟在軍中徹夜豪飲,伏案而眠,這才導致今日接連中計,潰敗於滄州。」

  福王大怒,厲聲道:「朱由崧,此事是否屬實?」

  朱由崧又驚又懼,苦著臉道:「父王,我……我……」接連說了兩個我,卻不敢再說下去,也已不必再說下去。

  陳良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爺,想著近日來的節節勝利,陳良喜悅之下便不顧軍規,擅自取了酒菜前去邀世子同飲,不想酒逢知己千杯少,我等竟飲得酩酊大醉,以至於誤了王爺大事,陳良有罪,還請王爺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