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只憑天地鑒孤忠

  陸天行笑道:「駱兄可知小弟為何如此喜愛這幅字?」

  駱養性笑道:「陸游雖是文人,卻有著一顆憂國憂民,忠君愛國之心,實是難能可貴。」

  陸天行撫掌道:「不錯!白髮蕭蕭臥澤中,只憑天地鑒孤忠。這是何等的忠肝義膽!壯心未與年俱老,死去猶能作鬼雄。這是何等的豪氣干雲!」

  駱養性道:「賢弟所言甚是,如此忠義之士,實乃我輩為官之楷模。」

  陸天行頷首道:「正該如此。」

  駱養性頷首笑道:「愚兄受教了。」轉眼看了看唐天磊所捧的那個更大的匣子,問道:「不知賢弟下一個盒中,裝的又是甚麼寶物啊?」

  陸天行笑道:「不瞞駱兄,下一個匣中所盛之物雖然確是寶物,不過卻不是要送給駱兄的,還望勿怪。」

  駱養性微一錯愕,隨即笑道:「這又怎能怪賢弟,只怪愚兄太過貪心,真是既得隴復望蜀啊!」

  陸天行笑道:「這確是小弟要送給駱府的禮物,不過不是送給駱兄的,還是要送給駱老大人的。」

  駱養性更是一怔,道:「賢弟可是說,此乃送給家父的禮物?」

  陸天行笑道:「正是。駱老大人貴體可還安好?」

  駱養性拱手道:「承蒙賢弟掛念,家父身子甚是康健,此時正與犬子在後院練習射箭。」

  陸天行笑道:「如此甚好,可否勞煩駱兄引見?」

  駱養性看了看天色,略顯躊躇道:「賢弟一片美意,這自然是好,只是……」

  陸天行拱手道:「莫非駱兄有何為難之處?」

  駱養性道:「不瞞賢弟,愚兄方一統率這親軍都指揮使司,各衛的長官就迫不及待的宴請於我,愚兄生性淡薄,本不願前往,只是如此一來,不免又傷了同僚和氣……」

  陸天行笑道:「小弟明白。」

  駱養性拱手笑道:「因此賢弟不妨日後再……」

  哪知陸天行擺了擺手,正色道:「駱老大人為官清廉,剛正不阿,一身正氣,即便被罷官也不願與閹黨同流合污,小弟仰慕已久,只恨一直無緣得見,我等皆不是外人,駱兄只管前去赴宴,由管家代為引見便是。」

  見駱養性還欲開口婉拒,陸天行已搶著笑道:「怎麼?駱兄還擔心小弟有何圖謀不成?」

  駱養性暗嘆一口氣,心道你自己說了出來,我反倒不好再出言推脫了,當下笑道:「賢弟說笑了,只是貴客臨門,主人卻先行離去,實是禮數不周之至。」

  陸天行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須如此客氣。」

  將管家喚來後,駱養性輕聲吩咐了兩句,方才大聲道:「陸大人是貴客,爾等可不要輕慢了。」那管家忙連聲稱是。

  駱養性拱了拱手,笑道:「既是如此,駱某隻好先行一步,二位勿怪。」

  陸天行笑道:「怎會見怪?駱兄請便。」

  駱養性離去後,管家引著二人穿過花廳遊廊,來到了後院的演武場上,只見夕陽照耀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彎弓搭箭,屏息凝神的望著前方的箭靶,管家正欲上前引見,陸天行卻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候片刻。

  隨著「嗖」的一聲,利箭正中靶心,老者身旁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拍手叫好,興奮地叫道:「祖父好箭法!」

  老者微微一笑,轉頭看見了陸天行等人,不禁面露訝色,管家忙上前給各人引薦。

  陸天行上前拜道:「晚生陸天行,拜見駱老大人。」

  駱養性之父駱思恭此時雖已年過六旬,鬚髮皆白,卻仍是精神矍鑠,老當益壯,他上前將陸天行扶起,笑道:「快快請起,陸尚書行此大禮,老夫如何擔當得起,大人這可真是折煞老夫了。」

  陸天行笑道:「老大人當年凜然正氣,誓死不與閹黨同流而污的義舉,著實令晚生敬服,老大人如何受不起?」

  這件事雖已過去數年,駱思恭此時思及仍感自豪,當下爽朗一笑,心中卻暗贊這年輕人竟如此會說話,他能深得聖寵,升遷極快,果非幸至,轉頭對那少年道:「儒兒,還不快拜見陸叔父。」

  那少年甚是乖巧,俯身拜道:「侄兒駱慕儒,拜見陸叔父。」

  陸天行忙將其扶起,笑道:「賢侄不必行此大禮,快快請起。」心中暗道駱思恭好生厲害,一句「叔父」就拉近了雙方的距離。

  駱思恭笑道:「這是老夫的孫子駱慕儒。」

  陸天行笑道:「早就聽聞駱府有位一脈單傳的公子,想不到竟這般聰明伶俐,乖巧懂事。」

  駱思恭撫須笑道:「大人過獎了。」老爺子話雖如此說,面上卻不免露出了得色。

  待駱慕儒起身後,陸天行取下腰間玉佩遞了過去,笑道:「叔父不知你在府中,沒準備甚麼禮物,這塊玉佩,便送予你了。」

  駱慕儒躬身稱謝,卻不伸手來接,只是轉頭望著駱思恭,見祖父對自己點頭示意,方才雙手接過,道:「侄兒謝過陸叔父。」

  陸天行贊道:「公子如此翩翩君子,日後必成大器,到時自會連中三元,衣錦還鄉。」

  駱思恭笑道:「大人可莫要被儒兒所矇騙。」

  陸天行奇道:「不知老大人此言何意?」

  駱思恭嘆道:「慕儒的名字,是老夫親自所取,只盼他日後棄武習文,能讓我駱家出一位讀書人。可事不遂人願,雖然老夫與他父親請了許多良師教導,可他卻始終對讀書提不起興致,一心只想著練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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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天行笑道:「無論習文習武,只要學有所成,都可以成為朝廷棟樑,還望老大人不要太過執著於此事。」

  駱思恭苦笑著點了點頭,道:「大人說的是。」

  陸天行望了望箭靶,拱手道:「素聞駱老大人武藝高超,箭法更是了得,有百步穿楊的美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老大人真可謂是老當益壯啊。」

  駱思恭擺手笑道:「老了,不中用了,如今最多不過能射六十步,讓大人見笑了。」

  陸天行笑道:「晚生怎敢見笑,百無一用是書生,晚生雖說不上是手無縛雞之力,可最多不過能拉得動一百斤的弓,恐怕連三十步都難射到,到了老大人這個年紀,晚生怕是射到十步都難。」

  駱思恭還未答話,小孫子駱慕儒已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駱思恭眉頭一皺,叱道:「小兒無禮,還不快向叔父賠罪!」

  駱慕儒正要躬身賠罪,陸天行已挽住他的手,笑道:「這有何罪,慕儒,你為何發笑。」駱慕儒咬了咬嘴唇,卻不說話。

  陸天行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鼓勵道:「叔父不是外人,慕儒但說無妨。」

  駱慕儒終於躬身道:「是,侄兒不敢欺瞞叔父,只因侄兒雖還不滿十二歲,卻已可拉動一百八十斤的強弓,因此侄兒才……才……」他連說了兩個才,卻不敢再說下去,但下面的意思已甚是明了:你一個成年男子,還不如我小孩子,因此我才發笑。

  駱思恭怒道:「豎子無禮!」

  陸天行卻哈哈一笑,豎起大拇指贊道:「老大人不必介意,慕儒當真厲害,真可謂是虎父無犬子!」

  駱思恭忙拱手道:「大人真是海量。」轉頭對駱慕儒道:「還不快謝過陸叔父。」

  駱慕儒依言恭恭敬敬地行禮道:「侄兒謝過陸叔父。」

  陸天行微笑著將他扶住,轉頭對唐天磊點了點頭。唐天磊會意,捧著匣子上前一步。

  陸天行將匣子打開,露出一把深黑色的長弓來,陸天行雙手用力一提,才將長弓抓起,顯是頗為沉重。

  駱思恭見那長弓通體烏黑,只是其中竟隱隱透出紅光,不由心中一驚,問道:「這難道是……」

  陸天行實在拿捏不住,只得將長弓拄在地上,笑道:「此弓本是楚霸王項羽的隨身之物,名為霸王弓,楚漢相爭時項羽曾用它射穿護衛漢高祖的盾牌陣,相傳弓身乃是玄鐵所鑄,重六十八斤,弓弦據傳是項羽用烏江中的黑龍筋製成,當然,這只是傳說,但此弓確是不懼冰火,不畏刀槍。」

  駱慕儒的雙眼裡已放出了光芒,搶著道:「叔父,侄兒也聽聞過這霸王弓的故事,楚霸王死後此弓幾經輾轉,西漢時為飛將軍李廣所得,李廣在在鎮守右北平郡時,有一天外出打獵,遠遠看見草叢中有一隻老虎,就拔箭射去,隨後走近一看,原來是塊大石,而箭鋒已盡數沒入石中。唐朝詩人盧綸還為此事賦詩一首:『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陸天行笑道:「正是。老大人,我看小公子並非重武輕文,還是文武兼修,堪稱全才啊。」

  駱思恭自然聽出陸天行這番誇讚實是言過其實,但聽他稱讚愛孫,實感比稱讚自己還要高興數倍,當下撫須一笑,不置可否。

  駱慕儒拱手問道:「陸叔父,此弓當真是刀槍不入嗎?」

  陸天行點了點頭,笑道:「想來可以,請公子取來刀劍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