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官員聽了,更是齊聲喝彩。
蕭基嘆道:「話雖如此,可從陸奸以往的狠辣手段來看,此人實非善與之輩。」
徐良彥面色一沉,問道:「請問蕭大人,馮尚書平日裡待我等如何?」
蕭基對著半空拱了拱手,道:「馮尚書嚴於律己,寬於待人,馭下更是寬厚無比,待我等實是不薄。」
徐良彥緩緩點了點頭,哽咽道:「今日馮尚書……馮尚書的慘狀我等是一齊見到了,可恨菜市口那些愚民……」說到這裡,他實是不忍再說下去了。
胡良機恨聲道:「正是!馮尚書有此下場,全拜陸奸所賜,胡良機儘管人微言輕,勢單力薄,然而也絕不為那陸奸效命!」
此言一出,便有數人大聲叫好,只有蕭基在一旁暗自搖頭。
徐良彥看在眼裡,不悅道:「蕭大人,難道你要背叛馮尚書,棄我等而去,轉而投奔那陸奸?蕭大人莫要忘了,你能坐到今日這個位置,可少不了馮尚書素日裡的栽培提拔。」
蕭基眼中精光一閃,隨即淡淡道:「蕭某絕不敢忘,只是現下陸奸勢大,更深得聖上信任,我等著實不應與其起正面衝突,還需從長計議才是。」
徐良彥冷冷道:「何為從長計議?」
蕭基道:「君子報仇,十年尚且不晚,我等也不用等上十年,眼下只需與那陸奸虛與委蛇,敵在明,我在暗,到時何愁尋不到機會……」
哪知他的話還未說完,徐良彥便已重重一拍桌子,憤而站起,怒道:「這便是蕭大人的從長計議?只怕是你畏懼丟掉官職,貪慕榮華,早就忘了馮尚書的恩惠了吧!可我徐良彥卻決不受那陸奸擺布,不要說罷了徐某的官,便是摘了這顆項上人頭,徐某又有何懼哉!」
徐良彥這番話說的正義凜然,在座眾官員都不禁暗自喝了聲彩,但由於礙著蕭基的顏面,終究無人敢出言稱讚。
蕭基緩緩站了起來,冷冷道:「豎子不足與謀。」說完便拂袖而去,兩個親信也起身隨他而去。
徐良彥不屑道:「若有人貪慕官位,大可隨此人離去。」餘人互相看了看,紛紛低著頭請辭,一場宴會,最終只餘下了左侍郎徐良彥、郎中胡良機和徐良彥的三個門生。
胡良機霍然起身,舉杯道:「大人如此不畏強權,不為那五斗米折腰,下官實是佩服!」
徐良彥也舉起酒杯,正色道:「胡大人過獎了,只是徐某心中,從不敢忘了那忠義二字!」
翌日辰時,當陸天行到達工部衙門時,工部右侍郎蕭基已在值房批閱文牘。
陸天行笑道:「蕭侍郎來的好早。」
蕭基聞言趕忙站起,行禮道:「下官蕭基,見過尚書大人。」
陸天行還了禮,問道:「蕭侍郎的貴體可是無恙了?」
蕭基躬身道:「下官前日裡偶感風寒,如今已無大礙,不敢誤了聖上的差事,因此便急著趕回,實是煩勞大人掛懷。」說到這裡,蕭基忍不住又是一陣咳嗽,隨即連忙用衣袖掩住。
陸天行拱手道:「有蕭侍郎這般忠君體國的臣子,實是大明之福。」
蕭基道:「尚書大人過譽了。」
陸天行問道:「先皇陵寢修建,可是蕭侍郎在負責?」
蕭基頷首道:「正是下官的分內職司。」
陸天行點了點頭,正色道:「當今天子至仁至孝,與先皇更是兄弟情深,故而先皇陵寢修建之事,實乃重中之重,論才華,論能力,工部無人可與蕭侍郎比肩,因此聖上才將此重任託付於你,還望蕭侍郎能夠恪守職責,不負聖上所託。」
蕭基躬身道:「蕭基絕不敢有負皇恩!」
陸天行頷首道:「如此甚好。」說完看了看天色,問道:「此刻,怕是已過了辰時吧?」
蕭基道:「正是。」
陸天行掃了一眼工部衙門,道:「看來,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想是也不會來了。」
蕭基應道:「尚書大人說的是。」
陸天行嘆道:「罷了,本官又要去做那惡人了。」說罷笑著出了工部,蕭基聽了,心中不由一凜。
徐府中,工部左侍郎徐良彥正和郎中胡良機在書房內弈棋,棋枰旁則放著兩盞清茶。
下了一記妙著後,心緒尚佳的徐良彥剛剛端起茶盞,府中管家便匆匆走了進來,稟道:「老爺,宋大人求見。」
徐良彥笑問道:「哪位宋大人?」
管家道:「工部員外郎,宋師襄宋大人。」
徐良彥面上的笑容立時消失不見,冷冷道:「宋師襄是蕭基的親信,他此時來找我,還能有甚麼好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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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躬身應了,正欲轉身離去,胡良機卻道:「且慢!」
徐良彥奇道:「胡大人有何高見?」
胡良機拱手道:「此時正是工部當值時分,宋師襄現下來訪,多半必有深意,大人且不妨聽聽他的來意。」
徐良彥點了點頭,道:「帶他進來。」
過不多時,管家便引著宋師襄走了進來,徐良彥卻依然好整以暇地與胡良機對弈,頭也不抬一下。
宋師襄暗皺眉頭,躬身道:「下官見過侍郎大人,郎中大人。」
徐良彥頷首道:「不必多禮,不知宋大人所為何來?」
宋師襄拱手問道:「二位大人即將大禍臨頭,竟還有興致在此對弈?」
徐良彥冷笑道:「有甚麼禍事?」
宋師襄道:「方才陸奸匆匆入宮,蕭大人特命下官來此送信,請兩位大人即刻趕赴工部。」
徐良彥聽後,與胡良機對視一眼,齊聲大笑起來。
宋師襄眉頭微皺,拱手問道:「不知二位大人因何發笑?」
徐良彥指著牆壁上的一幅字道:「這是本官今早題下的字。」
宋師襄定睛一看,原來是本朝大忠臣于謙的詩: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徐良彥撫須笑道:「老夫的心意,你可明白?」
宋師襄嘆了口氣,躬身道:「下官明白,既是如此,下官告退,還望二位大人珍重。」
徐良彥點了點頭,道:「恕不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