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精兵十二萬

  待宋師襄走到門口,徐良彥忽然又道:「回去告訴蕭基,此次他雖是一番好意,徐良彥卻不會承貪慕虛榮之輩的情。」

  宋師襄嘆了口氣,便頭也不回地去了。

  果然,宋師襄走後還不到半個時辰,宮裡的旨意便到了,徐良彥、胡良機等人,一齊被罷了官職,發回原籍。

  東廠衙門內,魏忠賢聽著新晉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的稟報,不住點頭,讚嘆道:「這個陸天行當真是雷霆手段,除馮從吾,領尚書,平工部,唉,只可惜他不能為咱家所用。」

  駱養性道:「此刻,他不正是在為九千歲所用麼?」

  魏忠賢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是越來越長進了。」

  駱養性笑道:「在九千歲身邊久了,像卑職這般蠢笨的人,也變得聰明了。」

  魏忠賢點了點頭,道:「你若非可用之人,咱家也不會安心將田爾耕放走。」

  駱養性躬身道:「承蒙九千歲賞識,卑職甘願粉身碎骨,以報九千歲厚恩。」

  魏忠賢頷首道:「只要你忠心,咱家今後自會再有重用。」

  駱養性大喜,躬身道:「卑職謝過九千歲。」過了片刻,又道:「此時工部的幾個要職有了空缺,九千歲要不要安插些得力的人手進去?」

  魏忠賢擺了擺手,道:「不可,如今新帝黨與東林黨斗的是如火如荼,若咱家有所舉動,反倒會讓他們警覺,進而聯手也並非沒有可能,不可因小失大。」

  駱養性連忙點了點頭,拱手道:「九千歲目光深遠,卑職實是佩服。」

  魏忠賢笑道:「成了,咱家身邊,就屬你最愛奉承。」然而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魏忠賢雖如此說,但也覺得頗為受用,頓了頓,又問道:「福王那邊,可有何動作?」

  駱養性躬身道:「據洛陽的探子回報,刺殺陸天行的刺客被生擒後,福王很是憂慮,不僅加緊操練兵馬,而且大肆購買軍械糧餉,準備隨時舉事,不過由於此案最終算到了馮從吾頭上,福王又沒有萬全準備,他也就放棄了即刻舉事的念頭,眼下還在繼續招兵買馬,沒有甚麼大動作。」

  魏忠賢「嗯」了一聲,道:「洛陽到京城,不過數日的行程,這個福王,終究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駱養性道:「九千歲說的是,據探子打探到的消息,福王私募的兵士,怕是已有十二萬之眾。」

  魏忠賢目光陡地一亮,冷冷道:「十二萬,十二萬,洛陽,乃至河南的文武官員若非都是死人,便是已然投靠了福王。」

  駱養性道:「這些年來,福王對河南的文武官員威逼利誘,極盡拉攏之能事,少數不肯歸附的也被其藉故除去,如今河南一省,都已盡在福王掌握之中,這十二萬人馬,雖是私募,如今卻已搖身一變,成為了朝廷兵馬。」

  魏忠賢皺眉道:「成了朝廷兵馬?朝廷各級武將所統屬的兵員數量,皆有定數,難道福王竟這般的肆意妄為?」

  駱養性道:「那倒沒有,只是福王用他私募的兵士逐步替換了原有的兵士。」

  魏忠賢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駱養性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出言打擾。

  過了半晌,魏忠賢才道:「福王布局如此周密,看來他是勢在必得了。」

  駱養性試探著問道:「九千歲,我們要不要先下手為強?」

  魏忠賢搖了搖頭,沉吟道:「不可,咱家若主動出擊,敗了不必多說,自是兵敗身死;即便勝了,福王未曾公然謀反,咱家就算拿出他私募兵士的罪證,不但難有功勞,反而會引起皇上和滿朝文武的猜忌,說不定還要背上一個捏造罪證,逼迫藩王謀反的惡名。」

  駱養性道:「九千歲英明,等福王起兵造反之時,您再派兵平叛,可就是立下了不世功勳,且那福王雖說擁兵十二萬,可僅京師附近的朝廷大軍就不下於二十萬,這還沒算上京城的精銳禁軍。只需嚴加提防,又何懼福王謀反。」

  魏忠賢皺眉道:「不錯,咱家只是擔心,將來若與福王開戰之時,皇上會不會在背後捅上一刀。」

  駱養性心中一凜,卻還是笑道:「想來不會,九千歲勝,他自可繼續安穩的做皇帝;福王若勝了,他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再者說來,卑職也會派人牢牢盯住皇上和陸天行等人的動向。」

  魏忠賢笑道:「你若辦事得力,咱家日後便將京城禁軍交由你統領,到時你自可與田爾耕、崔呈秀等人分庭抗禮。」

  駱養性知道魏忠賢最喜分權,忌憚手下人勢力過大危及自身,田爾耕如今統領數十萬兵馬,又有上朝議事之權,魏忠賢便欲奪去他手中的禁軍交給自己,以平衡各方勢力。

  想到此處,駱養性受寵若驚地拜謝道:「九千歲如此看重,卑職……卑職實是不知該如何報答才是。」

  魏忠賢擺了擺手,笑道:「聽聞蘇州知府進獻了一首古琴曲,甚是高妙,走,隨咱家去品評一番。」

  京城如此相安無事的過了數日,工部郎中周延儒在陸天行的推薦下,被皇帝升任為工部右侍郎;明朝左尊右卑,原右侍郎蕭基升為左侍郎;蕭基的親信宋師襄由員外郎升任為工部郎中;楊嗣昌也趕到了京城,卸了無錫知縣的任,在吏部尚書趙南星的安排下,進了工部衙門,擢升為工部郎中。

  工部尚書值房內,陸天行面帶訝色地問道:「那劉宗周當真如此作為?」

  新晉工部右侍郎周延儒笑道:「正是。這個老劉也當真有趣,竟能想到這個法子。」隨即收起了笑容,拱手問道:「尚書大人,要不要下官再定下計策……」

  陸天行苦笑著搖了搖頭,嘆道:「不必了,人家好歹也是大儒,都被咱們逼到了這個份上,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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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部沒有四品官職,工部郎中為從五品,職權僅次於二品的尚書及三品的兩位侍郎,共有九人,劉宗周正是其中之一。

  劉宗周為官的政績並沒有在歷史上留下太多的濃墨重彩,但他淵博的學識、高尚的氣節卻著實令人折服,被人傳頌至今。他曾講學於山陰蕺山,因而被尊稱為蕺山先生,更是留下了《劉蕺山集》、《劉子全書》、《周易古文鈔》、《論語學案》等知名著作,被譽為明代最後一位儒學大師。

  給陸天行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劉宗周之死:明朝滅亡後,江南士大夫紛紛降清,做了貳臣,玷污名教,背叛了昔日所學之道。

  時任御史的劉宗周,在聽到兒子劉燦勸他順應局勢後,反問道:世豈有偷生之御史大夫耶?隨後,劉宗周用自己的行動成就了自己高尚的人格,為衰世做出了表率:絕食而亡。

  當然,這都是老劉日後可歌可泣的作為,如今他究竟做了甚麼,竟使得陸天行哭笑不得?

  原來,劉宗周在接到陸天行不得裝病、不得因故告假的指令後,苦苦思索了一番,認為不該如蕭基那般在奸佞身邊卑躬屈膝,折辱名節;又覺得像徐良彥、胡良機等人那樣以卵擊石太過愚蠢,白白浪費了十年寒窗苦讀,失去了為朝廷效力的機會。

  這個老劉也當真絕了:你不讓我裝病,也不許我因為私事請假是吧?好,那我就真病給你看。

  十月深秋啊,劉宗周命家丁取來洗浴的木桶,在裡面注滿了冰水,隨後咬牙進去泡了整整一個時辰,翌日一早,便請來太醫院院使李慶珍診斷,結果自不用多說,已經年過五旬的劉宗周不但染了風寒,甚至還發起了高燒,既不用去工部報到,沒有折辱名節,還順利保住了官職。

  李慶珍走後,劉宗周服下了退熱的湯藥,卻命人將治療風寒的藥物通通扔掉,劉燦含淚勸道:「父親已年過五旬,難不成要一直這般作踐自己不成?」

  劉宗周微微一笑,說道:「我兒不必擔憂,那陸奸如此猖獗作為,想必過不了多久,便會惹下事端,自身難保,到時為父自可無礙。」

  劉氏父子的話,自然無外人知曉,但劉宗周深夜冰浴、不服藥物之事終究被耳目眾多的周延儒所打探到,因而向陸天行稟報。陸天行感念劉宗周的氣節,便不欲再與他為難。

  楊嗣昌「帶著任務」來到工部後,明里暗裡的與陸天行作對,多次引得陸天行拍案大怒,卻偏偏尋不到他的過失,只能無可奈何,從而引得一眾馮從吾的舊部心中暗暗稱快。不過在周延儒的輔佐下,陸天行也逐漸熟稔了工部的事務,基本擔起了工部尚書的職司。

  轉眼又過了小半月,游秀妍在顏式兄妹這兩大神醫的合力醫治下,雖然依舊被蛇毒所困擾,但身受的痛苦卻減輕了許多,發作的頻率也低了不少。

  這日酉時,陸天行批閱完公文後,便欲起身回府,哪知他還沒走出值房,一個身穿東廠服色的宦官,就疾步走了過來。

  那宦官行至近前,躬身行禮道:「小的見過陸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