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杏林伯

  兩名禁軍急忙跑了進來,躬身聽令。

  朱由檢揮手道:「拖下去,廷杖二十!」

  看著被拖下去的同僚,餘人怎還敢再多言半句?

  朱由檢問道:「李太醫,這些藥材能讓陸天行支撐多少時日?」

  李慶珍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哆哆嗦嗦地答道:「回稟陛下,最多……最多也就是這兩、三日了。」

  朱由檢聞言不禁連退數步,一名宦官想要相扶,卻被其揮手甩開:無論如何,他也無法接受與自己最親近的兩個人相繼離世。

  失望至極的朱由檢,緩緩掃視了一番屋內的眾太醫,只見每個人都耷拉著腦袋,戰戰兢兢地立於殿中,不由怒道:「皇兄,你等醫治不好;陸天行,你等依然醫治不好,那朕要這太醫院又有何用!」

  眾人大駭,慌忙伏地拜道:「臣等無能,還望陛下恕罪。」

  過了片刻,朱由檢終於嘆了口氣,道:「傳詔,天下名醫,但凡可以醫治好陸天行者,賞金千兩,封杏林伯。」

  隨行的太監趕忙躬身應了。

  明朝除宗室外,文武官的封爵分為公、侯、伯三級,封爵上各加地名為封號,只有歲祿,並非實際的封邑。

  朱由檢所選的這個封號,足可謂是煞費苦心:要知杏林乃是中醫學界的代稱,世間本無此地,而世人經常用「杏林高手」來形容醫術高超的人。千兩黃金雖然並不足以令診費高昂的天下名醫動心,但獲封杏林伯卻是醫家至高無上的榮耀。因為如此一來,不僅能成為大明朝的勳爵,而且相當於得到了皇帝親封的天下第一名醫的稱號,各地名醫又怎會不爭先恐後的前來!

  烤鴨歷史悠久,起源於南北朝時期,當時的老饕,餘姚人虞悰所作的《食珍錄》中便已有記載。

  明太祖朱元璋建都南京後,明宮御廚便取用南京肥厚多肉的湖鴨製作菜餚。為了增加風味,廚師採用炭火烘烤,成菜後鴨子吃口酥香,肥而不膩,受到人們稱讚,即被宮廷取名為「烤鴨」。

  知味坊是京城內最負盛名的烤鴨店,遠近馳名,京城內傳揚著這麼一句話:若不去知味坊走一遭,就算白來了趟大皇城。

  此時的知味坊內,賓客更是紛至沓來。

  一個中年胖子捻起薄餅,卷好了一份烤鴨,嚼了幾口便吞了下去,贊道:「多謝張兄款待,知味坊的烤鴨果然名不虛傳!」

  坐在他對面的張姓老者笑道:「賢弟喜歡吃便好。」

  那胖子又喝了口酒,問道:「不瞞張兄說,小弟連夜趕了幾十里路,不辭辛勞地趕來京城,正是為了入宮得那杏林伯的封號,而張兄身在京城,又有著醫仙張的美譽,為何不前去一試呢?」

  張姓老者撫須笑道:「老朽年事已高,不願再同你等年輕人爭啦!」

  那胖子還未答話,鄰桌的一個青年人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張姓老者不由面露不悅之色,身後的家丁更是挽起袖子欲上前動手,老者手一擺,冷冷道:「閣下為何發笑。」

  青年人不慌不忙地夾起條黃瓜,蘸了下甜麵醬,一口吃了,才笑著說道:「聽聞今日早些時候,城東的趙神醫曾志在必得的入宮診治,不想病人吃了他的藥後,非但不見好轉,反而卻吐了好幾大口血,險些丟了性命,皇帝一怒之下,已命人將趙神醫推出午門外斬首。因此在下猜想,老先生是怕砸了自己招牌,更怕丟了性命,故而不敢入宮奪那杏林伯封號,卻還故作清高的聲稱不願與人相爭,這才忍不住發笑。」說著對老者拱了拱手,笑道:「還望老先生見諒,見諒。」

  張姓老者聽後,臉上不禁紅一陣,白一陣,瞥眼看到中年胖子望向自己的眼神也是頗為耐人尋味,頓時感到下不來台,於是便轉頭對身後的兩個家丁使了個眼色。

  兩名身形魁梧的家丁點了點頭,遂大步跨了上去,各伸出一隻蒲扇般的大手搭向了青年人瘦弱的肩膀,眼見就要將對方按翻在地。

  哪知兩隻大手方一觸碰到青年人的肩膀,便閃電般地彈了開去,兩名體壯如牛的漢子,竟然忍不住發出了殺豬般地慘叫。

  張姓老者上前查看時,只見兩個家丁手掌呈暗紅之色,隱隱散發出腥臭之氣,顯是中了劇毒,當下趕忙取出解毒之藥撒在二人手上,誰知卻絲毫不見好轉。

  中年胖子眉頭一皺,從藥箱中取出獨門煉製的解毒散給二人塗於手上,初時略有起色,然而沒過片刻,兩名壯漢竟痛得在地上打起滾來。

  張姓老者不由頗感為難,想要出言相求,卻終究礙於顏面不願開口。

  與那青年男子同桌的美貌少女見了,起身走到兩名家丁身旁,用一個精緻的小瓷瓶,在二人的掌心處各滴了一滴藥水,兩個大漢遂停止了翻滾,手掌也漸漸地恢復了原樣。

  張姓老者暗自鬆了口氣,對少女拱手道:「姑娘相救之情,老夫感激不盡。」

  美貌少女嫣然一笑,道:「我兄長平素里最喜歡說笑,方才之事,還望老先生不要掛懷。」

  張姓老者望了那青年男子一眼,嘆道:「這是自然。」說完便領著家僕悻悻離去,那中年胖子也趕忙跟了上去。

  青年男子笑道:「到了京城,妹妹怎麼變得這般膽小,竟對這些庸醫畏懼起來?」

  美貌少女蹙眉道:「寨主命咱們來京中採買藥材,你的狂生脾氣卻又忍不住發作了。」說著俏臉一板,又道:「可莫要誤了寨主大事。」

  原來,這二人正是七峰寨的顏星寒、顏悅曦兄妹,隨著寨中人數日益增多,日後與官府也難免會再有衝突,因此寨主楊振明便命顏氏兄妹來物資豐富的京城採買藥材,早做準備。

  顏星寒頷首道:「妹妹說的是,為兄不再招惹是非便是。」

  見兄長肯聽自己勸告,顏悅曦展顏道:「藥材也採買得差不多了,回客棧收拾一下,咱們便返程吧。」

  顏星寒卻擺手笑道:「不急,左右寨中也沒甚麼急事。」

  顏悅曦先是一怔,隨即便猜到了兄長的心思,問道:「兄長是想入宮一試?」說著搖了搖頭,又問道:「可咱們在寨中逍遙快活,要那杏林伯的封賞又有何用?」

  顏星寒問道:「天下名醫皆無法醫治之傷,你難道不想試上一試?」說這話時,顏星寒的眼中不禁泛起了興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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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術到了顏式兄妹這等境界,功名利祿皆不足以使其動心,但遇到疑難雜症,卻終究不免想要一試身手。

  果然,顏悅曦猶豫了片刻後,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妹妹,這皇宮果然氣勢恢宏。」顏星寒環顧著富麗堂皇的紫禁城,悄聲說道。

  然而顏悅曦還未來得及答話,引路的宦官便道:「二位不可在宮中隨意言語。」

  顏星寒冷笑了一聲,便也不再多言。

  太醫院外,站了一眾宮外來的郎中:這些人大多衣著華麗,談吐不凡,俱是遠近聞名的醫者,雖然三五成群的探討著治療內傷的良方,但卻都有所保留,生怕旁人用了自己的方子,將那杏林伯的封號搶了去。

  顏式兄妹站在最後,眾名醫絲毫不將這兩個年輕人放在眼裡,兄妹倆聽到郎中們的誇誇其談後則不由相視一笑。

  過了盞茶功夫,一個太監總管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都是京城內外的名醫,多餘的話咱家就不多說了,不過裡面的公子是位貴人,各位若無十足的把握,絕不可貿然用藥。」說到這裡,面色一沉,續道:「趙神醫之事,想必你等已然知曉。」說話之人正是常在天啟帝身邊侍奉的李公公。

  郎中們聞言心中一凜,不過眾人既然有膽子進宮,就不是浪得虛名之輩,怎會因一個趙神醫便放棄那醫界的至尊稱號?

  李公公伸手朝內里一引,問道:「哪位先請?」

  立刻就有三人齊聲喊道:「小人先來。」

  李公公道:「那幾位便請一起進去吧。」

  兩炷香過後,三人愁眉苦臉的走了出來,李公公暗自嘆了口氣,道:「下一位。」

  眾人的積極性顯然不如先前那般高漲了,有兩個相交頗深的郎中悄聲商議了一番,躬身道:「公公,我等願入內一試。」

  李公公頷首道:「請。」

  這次,約莫過了盞茶功夫,兩人便一籌莫展地走了出來。

  隨後,儘管又有幾位名醫陸續入內診治,然而卻皆是毫無良方,剩下幾個通曉世故或醫術稍遜之人見狀,已不願再前去一試,以免平白破壞了自己多年來積攢下的聲名。

  李公公皺著眉頭問道:「可還有人願入內診治?」

  顏星寒道:「我們願意一試。」

  眾人聞言,不由將目光停留在了兄妹二人身上,不明白他們為何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就連李公公見了年紀輕輕的顏式兄妹,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一個小宦官湊到李公公身邊,悄聲勸道:「公公,左右無人能治,倒不如讓他們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