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朱厚照說著,便直接沖了上去。
帖木兒聽著熟悉的話語,已被嚇的面色蒼白,快速後退。
可奈何牢獄就那麼大,即便他跟左右之人龜縮到角落,仍舊無濟於事。
慌亂之中,帖木兒大叫出來:「莫動手,莫動手,兩位大人,要以和為貴啊!」
「和你大爺!」朱厚照大罵一聲,就要動手,卻是被寧遠拉住了。
只見寧遠從地面上拾起一塊薄被,解釋道:「蒙上被子打,這樣不容易留下皮外傷,可內里,卻是相當疼痛的。」
朱厚照立刻會意過來,忙點頭附和:「有道理有道理,若是打出皮外傷叫人瞧見了也不好!」
帖木兒等人聞言,嚇的雙腿不斷顫抖,有兩個膽子小的左右扈從身軀更是激靈,直接尿褲子了。
這便是錦衣衛的手段嗎?
太黑心了!
打了人不留下皮外傷,內里致命,這……是要打死他們嗎?
喪心病狂啊!
帖木兒牙齒都在打顫:「誤會,兩位大人,都是誤會啊,我是使臣,是來給大明納貢送禮的,一千隻羊已經在路上了啊。」
「謝謝!」
朱厚照陰冷笑著,旋轉似的攤開被子,蒙在幾人頭上,衝上去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伴隨著悶響聲的,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被子下面的幾個人想要躲避,可剛挪動腳步,頭頂就迎來一陣更加猛烈的攻擊,於是不敢亂動,扎堆取暖似的在角落處蠕動。
朱厚照越打,面上的猙獰越多,那是寧遠未曾見過的陰冷與狠厲,宛如一隻發了瘋似的惡魔。
「我讓你囂張!」
「我讓你欺負大明!」
「我讓你擄掠女人、糧草!」
「我讓你攻打薊州!」
「我讓你明搶!」
「我讓你高高在上!」
「我要你死啊!啊啊啊!」
強壯的身軀瘋狂的宣洩著力量,血口獠牙顯露無疑。
而在薄被下面,是七八個哭喊、嚎叫的使臣與左右。
隨著朱厚照疾風驟雨般的暴打,裡面的帖木兒也是漸漸恐懼起來,不斷求饒。
「錯啦,我錯啦!」
「大人,手下留情啊!」
「混帳,你是想大明跟朵顏徹底鬧翻嗎,打起來,你大明將永無寧日!」
「啊,等我朵顏大軍一到,定教大明成為人間煉獄!」
「嗷嗷,停,停!饒命啊!」
「錯了錯了,大人留我一條命,以後我永是大明一條狗……」
聲音越來越小,到得後面,連發聲都已極為艱難。
寧遠眼見大事不妙,忙拉扯著朱厚照,大聲道:「殿下殿下,醒醒!別打啦,再打出人命啦!」
朱厚照力氣極大,饒是以寧遠的身體,拼盡全力也才勉強將其拉開,可朱厚照還是奮力掙扎著,眼睛猩紅。
寧遠繼續大聲呼喚:「殿下,夠了,可以了,被子下面沒動靜了,死人啦!哎呀,殿下……陛下駕到!」
「啊……」
朱厚照嗓音低沉如野獸,似乎被某兩個字眼喚回了意識,這才逐漸平和下來,鼻口間冒著粗重的白練。
待得平靜幾分,他渾然一個激靈,驚嚇道:「皇帝老子來了?完了完了。」
寧遠這才舒了口氣,暗自後怕。
方才太子殿下的樣子實在太可怕了,宛如沙場上的萬人魔,吃人不眨眼。
他斜瞥了一眼,幽幽道:「沒來。」
「哦哦。」
正在四處觀望的朱厚照也長出一口氣,拍著心口喃喃道:「哎呀,也不知怎地了,剛才竟是一心想著弄死這幾個王八蛋,老寧,本宮可能魔怔了吧?」
寧遠:「……」
他想說,殿下您應該自信點,把「可能」兩個字去掉。
朱厚照又緩了緩,忽的一震:「霧草,本宮是不是打死人了?」
說著,忙衝上去,扯開被子,裡面已是慘不忍睹,帖木兒等幾人口鼻流血,模樣嚇人。
朱厚照用手指在幾人鼻子下面探了探,見還有進出氣,又拍了拍心口:「嚇死本宮了,嚇死本宮了。」
寧遠翻白眼,也是默念:嚇死人了,嚇死人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平日裡看起來風風火火、大大咧咧的太子殿下竟如此瘋狂,反差實在太大。
可若仔細想來,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太子殿下只是看起來頑皮多動,可在諸多荒唐舉動之下,是一顆赤子之心!
他愛萬千黎民,愛這大明江山社稷。
此番為了薊州的戰事,不知用了多少心思,可卻是有心無力,再加上弘治皇帝一直壓著,心裡早已聚集成火山,一直忍著、憋著。
故而,方才那火山掙脫了理智的枷鎖,忽然爆發,也是理所當然。
「老寧,接下來怎麼辦啊?」朱厚照焦急道。
「當然跑路啊,難不成留在這裡等人抓包啊。」寧遠道。
「可他們……」朱厚照看著帖木兒幾人。
「涼水潑醒,丟出去!」
寧遠對旁邊同樣嚇破膽的兩個錦衣衛說了一嘴,扯掉黑布,逃也似的跑掉了,朱厚照也忙跟在後面。
不多時,一盆涼水澆在了帖木兒幾人身上。
帖木兒當即一個哆嗦,茫然的看了看,驟然發出一聲通天徹地的嘶吼聲。
「寧遠小兒,老子跟你沒完!」
當夜,京城颳起了一場北風,大風裹挾著大雪,啪啦啦的落在房頂、窗子、院落,呼呼作響間發出了魑魅魍魎般的嘔啞之聲。
寒意侵骨!
翌日。
太和門前,百官聚集。
可這一日,百官各個神色冷寂,往日間閒聊、商議的樣子徹底消失不見。
一股比大風大雪更加可怕的肅殺之氣在這大明宮內,騰騰升起。
距離百官不遠處,兩道身影躡手躡腳走來。
「老寧,那帖木兒今日朝拜君王,你看諸位大臣那副要吃人的樣子,本宮忽而覺得這天兒太冷了,雙腿都抖。」朱厚照縮著脖子道。
「殿下莫怕。」
寧遠抄著袖子,小老頭兒似的道:「打都打了。」
朱厚照愣了愣,嘿嘿笑了:「老寧,你特-娘的真是人才,精闢啊,反正本宮是打爽了,愛怎地怎地吧,不至於死就是了。」
寧遠緩緩扭頭,眼神有些幽怨的看著朱厚照。
朱厚照哈哈大笑:「好兄弟,沒事的,打都打了,實在不行,本宮就以上吊威脅那皇帝老子,總也能保你一命。」
寧遠這才收回視線,瞥了眼前方的百官,噗嗤笑了出來。
這笑聲不大不小,前方百官恰好聽得見。
欻!
百官瞬間扭頭,冰冷的眼神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