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朝野震怖

  寧遠眸光定住,頭腦飛轉。

  出大事了?

  豈止是大事啊,偌大京城怕是都要翻天了!

  那壽寧侯張鶴齡乃是當朝國舅,流寇揚言勒索張鶴齡後,且不說錦衣衛這邊十分重視,派去許多人在張府附近巡衛,便是宮裡邊都沒少派人加防。

  這等守衛,除了皇宮,堪稱是當朝第一了。

  可結果呢?

  張鶴齡還是被抓走了!

  這豈不是意味著,當今天下,除了皇宮,那些流寇想抓誰就抓誰,想洗劫誰就洗劫誰?

  而這還是皇城,守衛相當森嚴,若換做其他地方,簡直不敢想像。

  「走,快走!」

  饒是以寧遠的定性,此刻也是心急如焚,連忙起身。

  這事鬧大了,一旦聖上責怪下來,首當其中的便是他這個巡按使。

  換了衣服,轉而來到張府,放眼望去,寧遠的眼睛僵直。

  錦衣衛加上宮中派來的幾十近百名官兵,皆是倒在地上,歪歪扭扭,乍一看過去,觸目驚心。

  「報告大人,都沒死,只是暈過去而已。」有錦衣衛跑過來匯報。

  「嗯。」

  寧遠輕點頭,人沒死就好。

  尤其眼下可是幾十名官軍,一旦出事,事情可就到了剎不住車的地步了。

  進入張府,出現在眼帘的是一張張沒來得及撤去的桌子,桌上有殘羹冷炙,根據衣著判斷,大部分張家之人都倒下了,僅有幾名家丁、小廝、侍女清醒著。

  寧遠叫來一名淚流不止的小廝詢問:「怎麼回事?」

  「大人,也不知怎麼回事,老爺剛請外面巡衛的大爺們吃了些東西,吃完,就不對勁了,一個個紛紛倒下,老爺夫人們也都跟著倒下,然後流寇就來了。」那小廝慌亂道。

  寧遠恍然。

  這是食物或者水源出問題了。

  這麼大的寧府,守衛森嚴,能被人悄無聲息下了藥,這裡面本身就有問題。

  也還好只是迷藥而已,這要是毒藥,張家也就徹底完蛋了。

  「大人,那劫匪留下了字據。」忽而有一名侍女走來。

  寧遠接過字據看了看,面無表情。

  上面的意思很簡單,大概是說壽寧侯不聽警告,沒有提前準備一萬兩銀子,再想贖回,就要兩萬兩銀子了。

  「行了,就這樣吧,把暈倒的大傢伙都叫醒,該幹嘛幹嘛去,本官累了。」寧遠擺了擺手。

  一側的牟斌也相當不安,悄聲道:「大人,接下來怎麼辦啊?」

  「能怎麼辦,大半夜的,回去睡覺啊。」

  寧遠打了個哈欠,乾脆趕回寧府。

  只是當他靜坐下來,卻是睡意全無,頭腦中一條條線索翻來覆去的推論著。

  擺在他面前的是一道大難檻啊,稍有不慎,好不容易博來的機會、前程就會付之東流。

  天色漸亮。

  諸多文武官員已然起來,準備上早朝,在得知壽寧侯被劫持的消息後,幾乎所有人都風聲鶴唳。

  那流寇兇狠如此,連近百名官軍把手的壽寧侯府都能來去自如,豈不是說要洗劫他們這些百官也輕而易舉?

  片刻之間,滿朝文武,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太和門前。

  文武百官已經就位,沒了往日間的閒談,一個個臉上皆是相當嚴肅。

  很快,早朝開始。

  大太監蕭敬扯著公鴨嗓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下方,一陣安靜。

  過了片刻,忽而有一名文史站出:「陛下,臣有本啟奏!聽聞昨日壽寧侯被流寇劫持而去,百餘官軍皆被暈倒在地,此事應嚴查。」

  有了帶頭之人,又有人站出:「陛下,臣以為將此事交給那寧遠實為不妥,聽聞此子十分年輕,破格擔任按察使本就有違祖制,況且此子擔當大任後,半點效果沒有,致使那流寇越發猖獗,臣提議換人清剿流寇。」

  「臣,複議!」

  「臣複議!」

  一瞬間便有二三十人跟著開口。

  弘治皇帝久久不語。

  大早上的,張皇后聽聞弟弟被挾持,已是哭成了淚人,再加上滿朝文武的提議,他也是壓力重重。

  原本,他也是想借用清剿流寇一事考驗寧遠的,若辦的漂亮,便提升職位,可他也沒想到此事鬧的這麼大。

  守城官軍、錦衣衛已然加力巡邏了,尤其是那壽寧侯府,守衛更是堪比皇宮,就這般,那流寇還能得手,不能說寧遠不行,唯一能說明的便是,那流寇太厲害了。

  這也是他為難之處。

  眼下,滿朝文武幾乎都將目標對準了寧遠,他若再重用寧遠,怕都會惹得眾怒。

  想了許久,他緩了口氣,決定暫時壓下此事,等詢問寧遠過後再說。

  於是沉聲開口:「此事,朕已然知曉,諸位愛卿可還有事?」

  下面,靜了靜,很快又有一名禮部的文官站出。

  「陛下,臣聽聞那寧遠借用清剿流寇,大肆戕害學子,傳言中,今南直隸的解元唐寅竟被錦衣衛抓了起來,囚困與西山。」

  聞言,弘治皇帝悄然一震。

  如果說方才群臣指責寧遠他還能忍受的話,那麼,此刻他便是那已經引燃的火藥,隨時都可能爆發。

  那混帳小子,竟敢胡亂抓讀書人?嫌死的不夠快嗎?

  這天下是老朱家的,同時也是讀書人的。

  那唐寅他也有所耳聞,乃是南直隸少見的才子,那混帳把這等讀書人抓了,得罪的,可就是普天下所有的讀書人了。

  「豈有此理!」

  弘治皇帝一陣氣憤,卻是努力壓著,咬牙道:「此事,朕會徹查的!就這樣吧,退朝!」

  群臣退下。

  弘治皇帝陰沉著臉,衝著旁邊的蕭敬吩咐道:「傳那小子入宮,去……內閣。」

  蕭敬瞭然,親自跑了出去。

  來到寧府,房門大開,他還未進去,寧遠便走了出來。

  此刻的寧遠一臉淡然,還揚著幾分笑容,對著蕭敬施了一禮:「辛苦公公了,咱們走吧。」

  蕭敬十分詫異。

  按理說清剿流寇不利,又得罪了讀書人,這小子應該十分心虛才是,可看樣子,竟反而有幾分勝券在握的樣子。

  他忍不住道:「寧百戶可知此番陛下已龍顏大怒?」

  寧遠跟著點頭:「知曉的,身為臣子,令陛下如此擔憂,臣罪該萬死的。」

  嘴上雖是這般說著,可看那樣子,哪裡有半點懼怕。

  同時,蕭敬注意到寧遠提及的一個字眼,擔憂,暗自點了點頭。

  「既然寧百戶都懂,咱家也就不好多說了,只希望寧百戶千萬莫要讓陛下失望啊,走吧,陛下以及三位閣老都等著呢。」蕭敬緩緩道。

  「會的,會的。」

  寧遠呢喃似的,心下一暖。

  此番陛下叫他入宮,有問責,同時也有關愛。

  這種事若是藏起來,私下說,意味又不一樣。

  可陛下既要當著三位閣老的面來問責,無異於解釋給文武百官看的,說白了便是暗中為他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