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見徐經辱沒寧遠,那牢頭當即直接罵了過去。
「你徐經算什麼東西?也配被繁昌伯大人譏諷?」
「繁昌伯大人今日過來,那是審理案情的,審理之後,真相大白,報與了皇帝陛下。」
「若不然,你徐經還想出去?做你的夢去吧!」
牢頭劈頭蓋臉,毫不客氣。
可徐經聞言,又是心底狂震。
審理案情?
那寧遠來見他,是為了審理案情?
「這……這……」
他的呼吸已是不受控制。
他分明記得,那寧遠只是簡單詢問他幾句話啊,便……審理完了?
連過堂都不需要?
恍然間,他想到什麼似的,臉色變得煞白。
當時,他仿佛自語了幾句,說自己是冤枉的,只是誰會信呢?
而那個時候,那寧遠,好像說了兩個字……
「我……我……」
他張口結舌,一時間,心裡已是翻江倒海,無盡情緒縈繞腦海。
只憑隻言片語,只憑「我信」兩個字,那繁昌伯……便為他翻案……
出來牢獄,徐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行走的,一路來到西山,見到了唐寅。
「徐兄?」
唐寅極為驚異:「你……你出來了?沒事了?」
徐經木訥的點頭。
唐寅喜不自勝:「哈哈哈,太好了,來來來,徐兄,喝點。」
二人進入破草房。
唐寅這邊倒了酒,迫不及待問道:「徐兄,你是……如何出來的啊?」
徐經定定許久,猛的灌了口酒,才十分勉強的吐出三個字:「繁昌伯……」
唐寅也愣了那麼一下,旋即激動萬分。
「哈哈哈,就知道,就知道!」
「徐兄,你進去之後,我琢磨許久,也無人可求,最終求到了恩師的頭上。」
「你猜怎麼著?」
「恩師,當時斷然拒絕了,後來我一打聽,才知道恩師竟負責此案啊。」
「當時,我心底直接涼了,恩師負責此案,定然不能徇私情,你也完蛋了啊。」
「結果,萬萬沒想到啊,哈哈哈,太好了,沒事就好啊!」
唐寅吐豆子說著,也是開心不已。
而徐經聞言,面上,更加沉默了。
他不住的灌酒,想要狠狠的將自己灌醉。
可喝著喝著,淚水便開始在眼裡打轉,跟著不由得嗚咽起來。
「唐兄,我徐經……我……我他娘*不是人啊!」
「我……豬狗不如,畜生不及啊!」
說話之間,放聲痛哭起來,哭的稀里嘩啦,鼻涕橫流。
「當初,我若是聽寧公子的,此番不考,也不至於落入詔獄啊。」
「我……我就是大傻叉。」
「而寧公子呢,非但不與我計較,反而還搭救於我,這是何等的仁慈?何等的高義?」
「我徐經,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我一頭撞死算了!」
嗚嗚之間,脖子向後仰,跟著,便要狠狠的撞向桌面。
唐寅見狀,急忙攔住:「徐兄,使不得,使不得的!」
此一刻,他也是感慨萬千。
徐經的心情,他能夠理解的。
恩師,當初將他抓來西山,弄巧成拙,反倒救了他一命。
而徐經呢?
恩師,前後,等若是救了徐經兩條命。
提醒徐經不要科考,再加上此番,徐經對恩師誤會重重,可恩師,還是將徐經救了出來。
他緩緩沉了口氣,認真道:「徐兄,你……不要這樣。」
「恩師他,刀子嘴,豆腐心。」
「你既欠了他這般大的人情,理當回報啊!」
這話,本是安慰徐經的。
可徐經聽了,更是嚎啕不已,哭的稀里嘩啦。
「我……我哪裡還有臉見寧公子啊……我,不配啊!此等恩情,我徐經便是萬死,也不足以回報萬一啊!」
「不不不!」
唐寅忙道:「恩師,不是計較之人,倒是你本對恩師有誤解,何不趁此就會,划去誤解呢?」
徐經止住哭聲,想了想,忽而意識到什麼似的:「恩師?」
唐寅點頭:「其實我與恩師,早有師生之誼。」
「他老人家才情傾萬古,尤其是那經濟之道,太厲害了。」
「為兄我只學了萬一,已然受用終生了啊!」
唐寅慨嘆著。
徐經沉默許久,忽而道;「唐兄,你這裡……可有荊條?」
唐寅會意。
這是要負荊請罪啊!
他思慮許久,緩緩道:「此法,倒是可行,只是……以我對恩師的了解,還不夠,還……缺一禮!」
徐經忙問:「可是……束脩之禮?」
唐寅搖頭,衝著秋香使了個眼色:「那個……咳咳,你先出去,我與徐兄,要秉燭夜談。」
秋香自是乖乖出去。
接著,便見唐寅取出了筆墨紙硯,足足忙絡了數個時辰才完工。
徐經不由得瞠目結合:「恩公……好此道?」
「拿著便是,說不得有用!」唐寅忙將捲軸斂了起來。
翌日。
寧遠雖是早早起來,可還是睡了一個回籠覺。
正當他穿好衣服,準備去西山之時,忽而一愣。
院落當中,有著三個人。
王守仁、唐寅,還有跪在地上的徐經。
此一刻,徐經渾身負著荊條,並未著衣,身前,亦是被那荊條刺的血水不住向下流。
好傢夥!
來負荊請罪來著!
而且,還把有些固執的王守仁都給叫了過來。
他不由得一笑,大刺刺的坐下:「這是什麼意思啊?」
「咣!」
徐經一頭扣下:「學生徐經……不是人,是畜生,三番兩次誤會公子好意,懇請公子……諒解!」
寧遠撇嘴:「我若不原諒呢?」
徐經:「……」
這情形,與預想當中,有些不一樣啊。
不過他還是一狠心:「公子若不原諒,學生……便一直跪下去。」
「哦,好的,跪吧。」
寧遠說著,便要起身離開。
唐寅都懵了。
這……不是恩師的性格啊。
恩師是刀子嘴豆腐心,徐經都如此低頭且誠意滿滿了,竟……還不諒解嗎?
一旁的王守仁抄著袖,古井不波一般,仿若什麼都沒看到。
眼見寧遠即將離開,徐經望向了唐寅。
唐寅則是深深點頭。
徐經見了,當即接連扣了三個頭。
「恩公……請留步!」
「學生,自知罪大惡極,畜生不如,無顏面對恩公之恩情。」
「可……學生這裡有一禮,萬請恩公收下,若不收,學生……便一頭撞死罷了!」
說著,忙是遞上一卷畫軸。
寧遠有些不解,隨手展開畫軸一看,忽的一頓,又立即合攏畫軸。
跟著,他看向了唐寅,神色之間,有些慍怒。
唐寅悶著頭,悻悻皆是:「恩師……嗯,此畫,乃徐兄靡費萬金所購!」
「咳咳~」
寧遠用力清了清嗓子,故作不悅。
「徐經,你……放肆!」
「把本公子,當成什麼人了?」
「當真以為一副粗鄙的畫卷,便能讓本公子原諒你?」
「實話告訴你……」
「本公子……本公子原諒你了,嗯,就這樣,快點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