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發現薄矜初晚歸,因為舒心和薄遠又吵架了。她回到了那條差點淡忘的陰溝。
第二天薄矜初以生病為由,推了梁遠朝幫忙複習的約定。
25號來的很快,是個陰天,溫度本周最低。
薄矜初起晚了,沒吃早飯直接去學校,期末考試這兩天門口沒有值日生,只有一個值周老師。
「快點快點,磨蹭什麼呢?」
「趕緊的,後面那個穿黑色棉襖的小胖子,你還考不考了?」
「跑起來!」
薄矜初無視值周老師的催促,慢悠悠的往教室走。後背猛然被人一撞,薄矜初一個趔趄,疼的倒抽一口涼氣,罵道:「哪個不長眼的?」
回頭一看,竟然是補習班的一個男生。
男生抓了抓略長的黑髮,十分抱歉,「對不起。」
她蹙著眉,雙眸中的不耐顯而易見。
馬上要考試了,懶得和他糾纏。薄矜初抬腳就走,祁封屁顛屁顛跟了她一路。
前面是高二七班,薄矜初猝然停下,祁封差一點踩到她的鞋跟。
「你跟著我幹嘛?」
祁封說:「道歉。」
她更煩,「你已經說過了。」
「不是不是,我想請你喝奶茶。」
到底是想道歉,還是想藉機搭訕?
薄矜初煩躁的抬了抬眼皮,「不用。」
男生不依不饒,「好歹一起上過補習班,給個面子?」
「你叫祁封?」補課的時候聽老師鄭淵明喊過。
他點頭,「今天放學我來找你,請你喝奶茶,就這麼說定了。」
沒等薄矜初拒絕,祁封腳底抹油,溜的飛快。
「剛才那人...」薄矜初聞聲抬頭,說話的是錢可可。
薄矜初:「早。」
錢可可把手裡的兩個包子分了一個給薄矜初,她沒吃早飯,正餓的慌,接過來就往嘴裡送。
「剛才那個是一班的祁封?」錢可可漫不經心的問。
薄矜初詫異,她竟然認識一班的人。她好像並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小白兔。
聯想起上次她說王仁成不是什麼好東西,薄矜初發現錢可可這塊寶藏,真是越挖越驚喜。
她咬著包子,半眯著眼看錢可可,錢可可被她看的發毛。
錢可可:「你......」
「錢可可,我忽然理解了一句話。」她拿下包子,正色直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女生聽聞一愣。
薄矜初勾上她的肩膀,微微低頭湊到她耳邊,肯定道:「小可可,你這乖乖羊的背後,不會是條大尾巴狼吧?」
錢可可突得臉紅,「別打趣我。不然把包子還我!」
「唷!」薄矜初捏了捏她的臉蛋,「厲害了。」
兩人笑著進教室,這一幕被何之看在眼裡。
第一天考語文和理綜,第二天考英語和數學。
下午考完理綜是四點,教室里亂成一團,一半在討論答案,一半在收拾東西急著回家。薄矜初和錢可可屬於後者。
馬上是寒假,要帶的東西比較多,薄矜初準備分兩天背回去,她蹲在地上倒騰桌肚裡的書。
餘光瞥見何之拿著試捲走到吳生的座位前。
吳生還是一股我是你大爺的霸氣,腳翹在桌上,腳尖對著何之,「有事?」
何之看了他一眼,「物理第五道,你選了什麼?」
吳生假裝思索,頃之,語調平平,「我選什麼要你管?你是批卷老師?」
談話被不少人聽見,何之下不了台,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我就問問,看看我們一不一樣,我對這題沒把握。」
這話從何之嘴裡說出來,夠卑微了。可惜吳生不買帳,反而破天荒的看了一眼薄矜初,繼而屁股離開凳子,雙手撐在桌上,俯視何之,頗具壓迫感,說:「那我告訴你,這題我極有把握。」
何之正等著他說答案,吳生話鋒一轉,「如果和我不一樣,你打算去偷改答案?」
「吳生!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何之被氣的不輕,甩著卷子走了。
奇怪的是,何之拎著書包走出教室前瞪了一眼薄矜初。
薄矜初:「......」
操他媽,關老子鳥事?薄矜初最近心情不好,被何之這麼一激,很想上去扯她頭髮,扇她耳光。
吳生把凳子踢到桌下,提著書包往外走,薄矜初伸腿攔住他。
「你也有事?」
「別給老子樹敵。」
吳生哂笑,眼神玩味,「你長這麼好看,看你一眼也有錯?那傻逼沒腦子,你也沒腦子?」
打著誇她的幌子罵她,夠可以的。
「吳生你看不出來嗎?她喜歡你。」
「太醜了,爺看不上。」
*
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風颼颼的,兩人雙手插在衣兜,脖子縮在領子裡面。
錢可可目視前方,話散在呼出的白氣中,「吳生故意的,他不喜歡你。」
「洗耳恭聽。」
薄矜初特別喜歡聽錢可可發表觀點,她呆萌的背後有一顆極其睿智的心。
「他看你的眼神和梁遠朝不一樣,梁遠朝那種才是喜歡。」
末了,錢可可好奇的問:「你們在一起了嗎?」
「我們...」
「薄矜初!」談話被來人打斷。
祁封戴著一頂棒球帽,耳朵因為狂奔凍的發紅。他氣喘吁吁的說:「不是說好了我去找你嗎?你怎麼先走了,我還在你們班門口等了好久。」
「我沒答應你。」薄矜初如是說。
錢可可有人接,跟薄矜初揮了揮手先走了。
祁封主動帶路,「走吧,我知道有家店的奶茶特別好喝。」
「祁封,你想幹嘛。」
「請你喝奶茶啊!」他明知道薄矜初問的是什麼,故意避而不談。
補習班的四個男生中,只有祁封跟她是校友,加之他是典型的中二病戰鬥機,對人熱情好相處。薄矜初對他有幾分印象。
其他學校還沒放學,奶茶店人不多,等了兩個人就輪到他們了。
「你要喝什麼?」
「我不喝。」
祁封笑笑,沒再問她意見,擅自給她點了一杯熱的珍珠奶茶。
「喏,給。」
祁封遞過來,薄矜初偏不接。
他索性大邁一步,湊到離她很近的距離,哆,把吸管插進去塞到她嘴裡,動作迅速,薄矜初來不及推開。
熱流從吸管底蔓延至口腔,最後直達胃部,一天的積蓄的寒意驅散大半。
這一幕在遠處的梁遠朝看來——是祁封笑意盈盈的給女生買杯奶茶,順帶貼心的插好吸管,然後呈半抱的姿勢遞給女生,她沒拒絕。
薄矜初喝第二口的時候,旁邊掠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還有事,先走了。」
祁封攔住她,「誒,寒假你還去補習嗎?」
薄矜初頓了一下,「不補了。」
哪還有錢給她上補習班。
「那你住哪啊?」
「祁封,」薄矜初對上他的眼睛,「我們壓根不熟,別來煩我。」
如果這就吃癟了,那他就不叫祁封了。
「生米煮成熟飯就熟了。」祁封想表達的是慢慢交流,自然會熟悉的,可是脫口而出變成另一番意思。
氣氛稍尬,薄矜初嗔視他兩三秒之久,走了。
薄矜初一路狂奔,生怕梁遠朝走得太快。邁進那條有石榴樹的巷子,他人就靠在樹下,低頭看著腳邊那隻大懶貓。
大懶貓本來倚在他腳邊,後來晃蕩晃蕩一屁股坐在梁遠朝的運動鞋上,身子靠著梁遠朝的腿。
梁遠朝挺著脊背,由它放肆。
薄矜初藏在巷尾盯著這一幕看了好久,乾淨的少年,慵懶的貓咪,還有等著來年抽新芽的石榴樹,一幅簡單卻又不失暖意的畫。少年羽絨服敞開,裡面是十三中的校服,他把頭髮剪短了,薄矜初摸過他的頭髮,和想像中男孩子又粗又硬的短髮不一樣,他的摸起來有些細軟,估計是隨了媽媽。
梁遠朝站久了,動了動腳,貓還是壓著不挪開,他一抬頭,就看見巷尾探出的腦袋。
薄矜初嗖的縮回去。
突然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她連忙衝出去,梁遠朝已經背著她走了。
「梁遠朝——」
他沒停。
「等等我——」
他沒停,倒是腳下步子放緩了些。
薄矜初跑得快,差點把手裡的奶茶翻了。
梁遠朝側目,看見她手上喝了大半杯的東西,心中莫名不爽,「今天怎麼想起喝奶茶了。」
「啊?」薄矜初以為他沒看見,「同學送的。」
「男同學?」
薄矜初搖頭,「女的。」
梁遠朝不揭穿她,「錢可可?」
「嗯。」薄矜初在心底感謝背鍋俠小可可,小可可萬歲。
後半截路梁遠朝一言不發,薄矜初察覺到氣氛不對勁,開始沒話找話。
「阿遠,我冷。」
少年聲音清冷,「捂著奶茶。」
薄矜初試探性把手伸進他左邊口袋裡,碰到梁遠朝鐵冰的手指,「今天怎麼沒帶熱水袋?」
「不想帶。」
手上的奶茶沒有之前那麼熱了,相對於他凍成鐵塊的手,還是暖的。
薄矜初把奶茶強塞給他,她剛一鬆手,梁遠朝握拳,奶茶落了個空。啪唧——摔在地上。
奶茶順著杯口的洞流出來,薄矜初趕緊撿起來,用紙擦掉流出來的一小攤液體。幸好沒破,不然一地狼藉真不知道怎麼收拾。
她以為梁遠朝是不小心的,等她抬頭對上他的眼睛,才知道他是故意的。
「心疼嗎?」
一杯奶茶而已,有什麼可心疼的。
下一秒,她被一股大力逼到牆上,質問:「那個給你買奶茶的是誰?」
她以為他徑直走過是因為沒看到她,這下完了,梁遠朝最不喜歡別人騙他。
梁遠朝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齒,「我問你,那個給你買奶茶的是誰。」
「同學。」發現回答過簡,她還補了一句,「補習班的同學,高二一班的,叫祁封。」
這下說清楚了吧。
梁遠朝生氣的樣子,薄矜初看了發怵。
「他說要給我買奶茶,我拒絕了,後來我實在太冷了,他硬塞給我,我就接下了......」說到後面越來越沒底氣。
「他是不是喜歡你。」梁遠朝的眉頭沒松半分。
補了那麼久的課,祁封要真對她有意思,補習班應該是個最好接近的地方,可是他沒有。
薄矜初正欲回答,想到什麼,眼尾一挑,撇去剛才畏懼的神色,「梁主席,你以什麼身份干預我社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