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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一個小時完成的菜,愣是磨蹭了兩小時。算起來,兩人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坐在一起吃飯。一頓飯,梁遠朝發現了她不少陋習。
她一直吃蛋,菠菜一口都不吃,梁遠朝夾了幾片菠菜到她碗裡,薄矜初頓時皺眉。
「多吃素菜,營養均衡。」
「我不喜歡吃菠菜。」
「那以後都不加蛋花了。」
薄矜初一聽,趕緊塞了一片進嘴裡,表情難以言喻,像吃了抔土。
梁遠朝買的排骨肥瘦相間,薄矜初只咬全瘦肉的那一半吃。
「一點肥肉都不吃?」
「肥肉太膩了,不好吃。」
「這個不膩,你試試。」
任憑梁遠朝勸說,她堅決不吃。
雪是五點多停的,樹枝上壓了厚厚一層,六樓望下去,一片銀裝素裹。
晚飯時分,梁遠朝在廚房洗碗,手機晾在茶几上。薄矜初裹著梁遠朝的長羽絨服,趴在沙發上玩拼圖。
茶几上的手機突然震動。
薄矜初湊過去看了眼,對著廚房喊:「有電話!」
水聲掩蓋了震動聲,梁遠朝關了水龍頭,問她:「你說什麼?」
薄矜初拿起他的手機晃了晃,「傅欽打電話給你。」
「你接吧,我手上都是泡沫。」
「哦。」
薄矜初一手找拼圖,一手摁了接聽。
「阿遠打雪仗去!我和阿恆六點來找你!」
「他不打。」
電話那頭的傅欽愣了一會兒,隨即反應過來,「薄矜初?你又去他家吹空調了?」
拼圖只差最後一塊,薄矜初撿起來,摁進去,聲線緩緩,「還吃了他做的飯。」
「什麼東西?」
周恆正在車棚里挪車,順便給鏈條上了潤滑油,腳蹬一轉,嘎吱嘎吱的聲音消失不見。
「阿恆!」傅欽怒喊一嗓子。
周恆以為傅欽等得不耐煩了,趕緊推車出去。
「那女的在阿遠家裡。」
周恆一臉平淡,問他:「怎麼了?」
「你早就知道她去他家吃飯了?」
「沒有,剛知道。」
「你不覺得很可怕嗎?今天是什麼日子?阿遠竟然在自己家給那女的做飯吃。」
「你...」周恆剛想提醒他注意措辭。
電話那頭冷聲道:「她有名字。」
嘟嘟嘟——
傅欽駕著自行車愣在雪地里。
梁遠朝沉著臉把電話掛斷,薄矜初窩在沙發的角落裡偷笑。
他微微皺眉,「笑什麼?」
「笑你。」
少年眉頭更緊。
「梁主席這是替我鳴不平?心疼我?」
梁遠朝睨她一眼,坐下。薄矜初趕緊纏過來,勾著他的手臂,下巴搭在他肩頭,一股香軟氣息縈繞。
他喉結一滾,盯著茶几上的拼圖。
耳邊是她故意發出的嬌滴滴的聲音,「你剛才的樣子,真像一個寵妻狂魔。」
他拉開肩側黏的像只貓咪一樣的少女,站起身笑了笑,「我那是護犢情深。」
薄矜初跟著起來,踮著腳湊到他耳邊,喊了聲「爸爸」。
梁遠朝渾身一緊,舌尖抵著後槽牙,把人推倒在沙發上。
天色漸晚,屋裡沒開燈,他暗幽幽的雙眸中冒著幾絲晦澀難明的情緒,有欣喜,有不滿,似乎還有幾簇欲望的火苗。
薄矜初這一撩反倒引火燒身了。
她被半壓著動彈不得,鼻尖差一點就碰上了他的。她一扭頭下巴就被人掰回來。
「梁...梁遠朝...你起開。」
「怕了?以前怎麼沒見你那麼膽小?」
薄矜初欲哭無淚,這個距離,這個姿勢,這個環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道題超綱了!
「我錯了。」她識趣的低頭。
梁遠朝滿意一笑,追問:「錯哪了?」
「嗯......」
梁遠朝看著她努力的回想,費勁的組織語言,身子還不停的往下縮,腦袋縮到梁遠朝胸下那塊位置,才堪堪避開他熾熱的目光。
她還想繼續往下,腿一曲,不小心蹭到梁遠朝的大腿,動作戛然而止。
身上的人開口,聲音極度沙啞,他正在極力隱忍,「你再往下試試。」
薄矜初不敢動了。
僵局被突兀的門鈴聲打破,梁遠朝驀地起身,一到大力毫不客氣把薄矜初從沙發上拎起來。
她剛才在沙發上動來動去,毛衣被蹭歪了,露出一道鎖骨和半個白膩的肩頭,
梁遠朝替她把毛衣理好,順便撿起不知何時掉落在地毯上的羽絨服,一併給她套好,才過去開門。
門外是周恆和傅欽。
兩人一路飆車過來,凍成狗,站在門外不停的跺腳,時不時在掌心哈口氣。
傅欽喊:「阿遠,開門。」
按了門鈴沒反應,傅欽改為敲門。
叩,叩...第二聲,門開了。兩人毫不客氣脫了鞋就往裡竄,暖氣撲面而來。
薄矜初干站在客廳中央,兩人進來的時候,六目相對。
梁遠朝隨口問了句,「吃了嗎?」
周恆先答,「吃了。」
傅欽說:「本來想找你去打雪仗的,」南城少見大雪,這一場紛紛揚揚的雪振奮了一座城。連遛狗的老人都忍不住摘下手套摸一摸。
「他不去。」薄矜初再次強調。
周恆總覺得,薄矜初和傅欽之間好像埋著敵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傅欽轉而問梁遠朝,「阿遠,去嗎?」
眾人把目光移向梁遠朝。
他看了眼窗外,道:「今天挺晚了。」
傅欽還欲開口,薄矜初走到他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你搶我朋友還搶我男人?」
「......」
氣氛霎時間微妙起來,一共兩句話,句句都是爆點。
周恆問薄矜初,「你哪個朋友?」
傅欽問梁遠朝,「你們兩在一起了?」
傅欽臉色難看,梁遠朝握上薄矜初的手,輕哄道:「他的外套拉鏈很冰。」
薄矜初這才鬆手,但看傅欽的不爽沒有削減,「渣男。」
傅欽冤得很,「我渣誰了?」
「你喜歡錢可可?」
「......」
「不喜歡她你老撩她幹嘛?看她單純好欺負嗎?還給人送糖扎頭髮你要不要臉?」
旁邊的周恆和梁遠朝對視了一眼。
怎麼就扎頭髮了,傅欽背地裡都幹了些什麼勾當。
哪有人剛認識就說喜歡的,一見鍾情還得觀望觀望呢。而且,他喜不喜歡錢可可,她那麼激動幹嘛。
傅欽思及此,帶點疑惑,難道,「她喜歡我?」
對於錢可可,傅欽見到她的第一眼是驚喜的,她不像薄矜初那樣出挑,也沒有她那種銳利刺眼的光芒。是乖巧中帶著些隱秘的光。
錢可可像一塊寶藏,吸引著傅欽,以至於他不知不覺的接近她,送糖,扎頭髮,接連好幾天去十三中門口等她。甚至在他去找周恆前,剛和錢可可分別。
好感斷然是有的,只是還沒到輕易提喜歡的階段,他們才剛認識不久,錢可可性子溫緩,傅欽不敢操之過急,也就沒敢往深了考慮。
何況,在此之前傅欽從來沒喜歡過誰,喜歡到底是什麼感覺,他還沒摸清楚,只是時不時想見見那個乖乖的女孩。
對於傅欽的發問,薄矜初選擇白眼相送。
周恆打斷了兩人,「錢可可是那天跟你一起來吃飯的嗎?」
薄矜初:「嗯。」
周恆忍不住驚嘆,「這麼快?」
才幾天時間,聽起來發生了很多事。
若遇順水,便可推舟,傅欽就是順著水流的那艘船。
梁遠朝替薄矜初攏了攏外套,狀似不經意的問:「那你一中的粉絲團怎麼辦?」
傅欽:「那些和我有什麼關係。」
梁遠朝眉峰向上,看來那個叫錢可可的女生走進傅欽的世界了,一中男神傅欽草落錢家。
傅欽的事才剛起頭,他做了什麼幾句話大家基本都知道了。
炮火轉移方向,到了薄矜初和梁遠朝這,發言的還是周恆,「在一起了?」
薄矜初沒打算回他,盯著梁遠朝的側臉看。
「沒。」
在他們眼底,兩人的親密舉止已經夠了,在不在一起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名號,已然不重要了。
他們只是難以置信,薄矜初居然有那麼大的本事能降服梁遠朝。
不對,應該是讓梁遠朝如此快的臣服於她,這才是薄矜初最厲害的地方。
打認識梁遠朝的那天起,他身後的小姑娘就沒斷過,同級生,學姐,學妹,來撞牆的女生一個比一個有勇氣,被拒絕了依然窮追不捨。
其中最猛當屬陳雅怡,陳雅怡也是梁遠朝眾多追求者中相貌和成績最優秀的一個。
陳雅怡出現在梁遠朝身邊的時候,眾人驚呼,簡直是才子配佳人的絕妙組合。
初中到現在,每次考試都是梁遠朝第一,陳雅怡第二,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她是女神,家境好,成績好,長得好。女神超神,豈是常人所能匹敵。
因為她的喜歡,順帶替他趕走了不少桃花。
傅欽曾是遠程cp的擁躉者,初中的時候默默幫了陳雅怡不少忙,誰料半路殺出個陳咬金,他還為此輸了五塊錢,實在是不甘心。
今時不同往日,錢可可是薄矜初的人,這場戰役,他要倒戈了,朝今cp也不錯。
「玩牌嗎?」傅欽提議。
周恆沒意見。
梁遠朝隨便,看薄矜初的意思。
「要玩出去玩。」薄矜初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在趕人。
梁遠朝也不管,算是默認了薄矜初的地位。
天完全暗了,雪仗打不了,牌也玩不了,兩人只好告辭。臨出門前,傅欽留了句祝福,「祝二位幸福。」
薄矜初毫不客氣懟回去,「黃鼠狼給雞拜年。」
窗戶看下去,兩人騎車從路燈下穿過,薄矜初換回自己的外套。
「要走了?」
「嗯。」
「我送你。」
薄矜初利落的穿好鞋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用。」
眼看著人要走了,梁遠朝趕緊拉住她,「不高興了?」
她低頭,「沒有。」
「那為什麼不許他們在這玩?」
薄矜初眼一橫,「今天不許,以後也不許。」
她生氣的樣子像極了異國長毛波斯貓,讓人看了心疼又好笑。
樓道的寒風魚貫而入,薄矜初一個哆嗦,偏頭看了眼,梁遠朝還穿著毛衣。
「趕緊進去,我走了。」
門在她踏出去的前一刻,砰一聲關上了。寒氣被隔絕,暖意回籠。
下一秒,梁遠朝從背後抱上來,頭擱在她肩上,不依不饒的問,「為什麼生氣?為什麼不許他們在這?」
他闔眼,安靜的等待她的回答。
薄矜初摸上他的眉骨,梁遠朝睜眼,又合上,把她抱的更緊,「嗯?為什麼?」
薄矜初受不了他這個樣子,一聲一聲的撓著她的心肺,整個人都...太過溫柔。
今天是梁母的忌日,梁遠朝肯定難受的要死。再多的開心也難以掩蓋心底的難過。
「我怕他們走了,你會難過。」
滿堂光亮照耀過後,人走茶涼,留守的那個人,承擔全數孤獨與悲苦。
熱鬧過後的沉寂,太酸澀了,仿若蠟燭被抽了燭芯。她捨不得梁遠朝難過,所以只能趕走周恆和傅欽。
梁遠朝做夢都不曾想到,會有那麼一道光,衝破層層阻礙,劈頭蓋臉向他砸來。明明是她乞求他的救助,卻演變成她救贖他孤寂的靈魂。
「對不起。」
薄矜初心咯噔一下,稍緩片刻,「那你說說錯哪了?」
梁遠朝沉默。
「沒錯道什麼歉。」那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她會難過。
「你不開心了,就是我的錯。」
「梁遠朝,」她食指點在他眉心上,「這種話是男朋友對女朋友說的。」
梁遠朝突然鬆開她,薄矜初下意識蹙眉,梁遠朝把她轉了個身面對自己,重新抱上去,「背還疼嗎?」
薄矜初窩在他懷裡搖頭,細軟的髮絲摩挲著他的下巴,有些癢。
「不要騙人。」
薄矜初蹭一下抬頭,「主席揉一揉就不疼了。」
少女眼神鬼魅,引人犯罪。
梁遠朝頂了頂上顎,真他媽想一口親下去,親死她。
「薄矜初,別勾引我。」他一開口,聲音沙啞。
薄矜初笑意不減反增,前一秒還是得意,下一秒轉用委屈的眼神看著他,「阿遠,疼。」
「操。」真想把她揉碎,刻進骨子裡。
「阿遠是主席,不能帶頭說髒話哦。」媽的...梁遠朝想死。她一軟起來,簡直要了他的命。
他把薄矜初的腦袋摁到肩上,「安靜點。」
手繞到她背後,掀開毛衣,隔著最裡層的一件T恤,大掌蓋在她的後脊,輕輕安撫。
嘶——
薄矜初在心底倒抽一口涼氣,先是有點疼,慢慢的,酥酥麻麻的電流感遍布全身,愈發舒服起來。
「阿遠,我想跟你睡。」
「......」梁遠朝手一僵,他知道她是擔心他,但還是沒忍住,下腹一緊,咬牙道:「不可以。」
「阿遠...」
梁遠朝快瘋了,以前怎麼沒覺得這兩個字那麼有衝擊力。
薄矜初有點犯困了,人昏昏沉沉的靠在她身上,嘴裡卻嘟囔個不停。
「阿遠,以前的今天,你是怎麼過的?」
在遇到薄矜初之前,他都是把自己悶在房間裡,可能喝酒,可能抽菸,誰來了也不開門,不吃不睡,等著二十四小時過去,他才出去。
以前的忌日都是寒風猖獗的時候,無一例外,沒想到今年下了雪,還是場大雪。
梁母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雪天,每逢下雪天,梁晉一定會推掉所有工作回家陪她。
看來,他媽媽也是喜歡薄矜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