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賀禮

  這日,當黃虎拿到吏部文書時,激動得涕淚橫流。

  他回了甄平給他安排的屋子後,從行李中翻出一個牌位放在桌上,點了香燭,跪在地上又笑又哭,念叨了約半個時辰,才滅了香燭,將牌位重新收拾進包袱中。

  東西坊初建,已經圈好了地方,就在內城禁軍營邊上,這幾日還在選吏員,他得過些日子才正式上值。

  黃虎擦乾了眼淚,又從包袱中掏出一本泛黃、卷了邊的舊書,在燈燭下細細翻看。

  二殿下履行了他的承諾,自己這兒總不能什麼都不干,殿下說能改良,自己趁有空閒,也再琢磨琢磨。

  趙德昭這邊,他命人從樊樓買了十幾壇酒送到禁軍中,屬下們今日得官家恩赦,可以慶賀一番。

  自己身份特殊,去了也是讓他們拘束,心意到就好了。

  他將自己關在書房又寫了大半夜,甄大和甄平叔侄倆不免奇怪。

  「殿下已經寫了好幾日了,到底在寫什麼?」甄平看著書房窗戶上搖曳的燭火嘆息。

  甄大不知,如果是薛參政布置的課業,殿下為何連著寫了幾日?而且殿下在拜師前便開始寫了,當是不會。

  「你好好伺候著就成,多看多聽少說!」甄大叮囑一聲,離開書房自去做事。

  翌日,趙德昭照舊早起上朝,自宮門口到待漏院,遇見的朝臣無不恭恭敬敬。

  下了朝,趙德昭去禁軍營中操練,剛進營房,就聽有人稟報,說石保吉求見。

  「讓他進來!」趙德昭吩咐道。

  石保吉進了營房,趙德昭待看到他的模樣便是嚇了一跳。

  怎麼過了一個晚上,就變得這麼滄桑了?

  眼下烏青,下顎上的胡茬倒是剃了,但左邊明顯的一道紅痕,應當是剃鬚時不小心剮到的,看著都疼。

  也太不小心了!

  殊不知,昨日,趙德昭跟著皇帝進了宮,晚上也沒出現在禁軍營中,石保吉一夜未眠,腦中全是白日兩方對陣的場景,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命人盯著第一營這邊的動靜,一旦趙德昭回來立即稟報他。

  著急忙慌得梳洗,就成了這副樣子。

  「石指揮,坐!」趙德昭伸手讓座,笑著問,「這是專門候著我的?可有事?」

  石保吉點了點頭,「昨日本指揮輸了,心服口服,不過,本指揮想問問趙指揮,昨日所用何物?」

  「宮中指令應也下來了,事關昨日一切不許外傳,石指揮當知曉事關重大,恕我不能告訴你!」趙德昭正色道。

  石保吉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可臉上神色實在不甘。

  趙德昭想了想,說道:「不過石指揮放心,有朝一日,那些東西自能出現在營中,成為我大宋對抗外敵的利器!」

  石保吉聽了這話,立即抬頭看向趙德昭,見他面上帶笑,微微朝他點了點頭。

  石保吉不是蠢的,當即明白了過來,臉上重展笑顏,起身抱了抱拳,「恕之前在下眼拙,趙指揮見多識廣、有勇善謀,在下自愧弗如!」

  趙德昭看他模樣不是裝的,心中也得意了幾分,抱拳回禮道:「石指揮過謙了,論戰場上的本事,我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你的,這次不過是投機取巧,占了『好運』二字罷了!」

  「趙指揮可別這麼說,『運氣』何嘗不是一種本事呢!」

  兩人一來二往,漸漸熟絡起來,石保吉甚至邀請趙德昭去他那兒看操練,趙德昭自然求之不得。

  又約了不當值的時候一起喝酒,石保吉這才心滿意足得離開,回自己營地去了。

  石保吉走後,種昭衍、曹十七等幾個又來了幾回,同樣詢問昨日的事,火器和斬馬刀是否能繼續使用。

  「暫且收起來,」趙德昭叮囑道:「不過也不會等多久,屆時便可用上更好的了!」

  趙德昭在營中待了一日,練了馬術、射箭和刀法,暮色四合時,才騎著馬離開軍營。

  一身風塵,還得先回府沐浴再換身衣裳,吏部文書也還在府中呢!

  趙德昭再出門時就換了馬車,晚上定要喝酒的,騎馬不喝酒,喝酒不騎馬,也是為了自身安全考慮。

  樊樓人聲鼎沸,唱菜、吆喝,還有歌女的嬌笑聲此起彼伏,菜餚的香味中混合著胭脂水粉的味道,趙德昭閉了氣,快步登上樓梯,推開了雅閣的門。

  「韜光,這麼早!」

  屋中曹璨正看著屏風上的一幅字畫,聽到門開合之聲才回過頭來,「我也才來!」

  二人落座,曹璨笑著將桌上盒子推到趙德昭面前,「昨日贏了?祝賀祝賀,殿下果真天賦異稟,這才去了禁軍營幾日,這便能贏了石保吉,我真想瞧瞧他的臉色!」

  趙德昭看著曹璨促狹的模樣,問道:「你同他熟?」

  「見過幾面,他同王承衍、李守元他們幾個熟!」曹璨撇了撇嘴。

  哦,義社十兄弟,趙德昭心中有數,王承衍他爹是王審琦,李守元他爹是李繼勛,眼下都不在了,幾個兒子做著不大不小的寄祿官,領朝廷俸祿但沒有實職,想必也挺憋屈。

  這麼想著,石保吉當真是武將集團中比較好運的二代了!

  趙德昭一邊聽曹璨說著這幾人的事,一邊打開匣子,裡邊放著一把平平無奇的匕首。

  「誒,你當心!」曹璨見趙德昭拿出匕首拔了刀鞘,忙出聲提醒。

  刀鞘一點裝飾也沒有,甚至都沒刻什麼圖案,拔出後才發現,刀刃鋒利,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你且看!」曹璨拔了自己一根頭髮絲,慢慢將其放在刀刃上,只見那髮絲當即斷成兩截,飄在了地上。

  「我跟我爹去吳越國的時候,他們國主賞賜了不少,這把匕首就是其中之一。」曹璨說道。

  這事趙德昭也知道,曹彬出使吳越,不接受國主饋贈,她們派人乘輕舟追送財物,曹彬推辭不過,才收了下來,可到了京師,就將這些財物一一登記,然後全部送進了宮中。

  彼時皇帝還是柴榮,他將這些東西賜還給了曹彬,曹彬才拜謝接手,將財物分給親朋舊友。

  「我爹本什麼都不留,這把匕首是我哭著鬧著,才留下的!」曹璨一臉得意說道。

  「既然是你心愛之物,我就——」趙德昭笑嘻嘻將匕首放回匣子中,朝身邊一放,「卻之不恭啦!」

  曹璨還想著要怎麼勸趙德昭收下,沒想到他也沒同自己客氣,心中更是開心,「今日我請,咱們不醉不歸!」

  「那自然該你請的!」趙德昭說著,將文書放在曹璨面前,「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