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虎今日受到的震撼比他這一輩子都要多,趙德昭讓他回去等,並且叮囑回去後可千萬不能再去象棚表演了,就是在瓦舍路邊擺攤賣藝都不成。
「啊?」黃虎苦了臉,他不表演吃什么喝什麼呀,之前殿下給的銀錢大多用來買製作飛鼠的材料,再加平日吃喝和房錢,如今身上所剩無幾。
官還沒做上,自然是沒有俸祿拿的,要喝西北風嗎?
這麼想著,黃虎就將心中擔憂說了出來,他也看出來了,雖然是殿下,但真是個好說話的,沒有高高在上擺架子。
說實話,留黃虎在瓦舍,趙德昭也不放心,人多眼雜的,萬一同裡頭的人一起喝點酒吹個牛,黃虎將事情透露出去,可就惹了大禍。
「算了,你先跟我回府住著,等領了錢,你再尋個地方搬出去。」趙德昭下了決定,讓等在宮門口的甄平陪黃虎回瓦舍收拾行李,完了直接回府等著吏部告身下來。
黃虎笑逐顏開,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住進皇子府邸去,「誒」了一聲就領著甄平先回瓦舍,自己租的房間還有幾日的房錢可以退,還有押金,身上有錢,底氣也能足一點。
甄平撇了撇嘴,看黃虎一身粗布衣裳,手肘、肩膀處補丁壘著補丁,縮頭縮腦拿不出手的樣子甚是鄙夷。
都要做官了,還這副模樣,真給殿下丟臉。
這麼想著,同黃虎離開的時候便露出了些許不耐。
黃虎是個跑江湖的,察言觀色最是拿手。
俗話說得好,宰相門前還七品官呢,殿下的隨身小廝定然開罪不起!
「咱們殿下可真是好人!」黃虎一臉真誠,笑得臉上的褶子都擠到了一處,「小人來東京這麼久,殿下是小人遇到的最和善的貴人,小人真是積了三輩子大德,祖墳都冒青煙啦!」
甄平聽了這話,心中對黃虎的不滿終於消散了些,「那是自然,咱家殿下定然是最好的。」
「那可不......」黃虎滿臉認同的表情,又撿了幾件自己遇到的不平事,添油加醋說了,更將趙德昭趁得是親善仁德。
說到最後,倒是讓甄平唏噓不已,看他身上補丁只覺得不容易,安慰他以後做了官,就沒人敢欺負他,一切都會好起來啦!
黃虎「嘿嘿」笑了幾聲,在心中替趙德昭捏了把汗,自己的貼身小廝這麼好忽悠,真的沒關係嗎?
趙德昭不知道黃虎替他擔的這份心,他正坐在吏部大堂中,吏部尚書和侍郎都不在,只有一個吏員坐在他身旁,埋頭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麼。
「好了,殿下,這是您的!」吏員擱下筆,將手上紙張的墨吹了吹,見差不多幹了,才遞給趙德昭。
「勞煩將曹璨和黃虎的也寫了一起給我吧!」趙德昭看了眼自己的文書,內廷局東作坊提點,又多了一個title,還是個實職。
「好,殿下稍等!」吏員看了一眼政事堂送來的文書,找到曹璨和黃虎對應的職位和品級,另取了紙繼續寫。
不過片刻,兩張文書就完成,一起放在了趙德昭的手邊。
「內廷軍器局每月十五發俸祿,銀錢由戶部發,祿米布匹還是去糧科院領。」
大宋政務機構多,如果都擠在同一天領俸祿,戶部和糧科院忙死也發不完,所以各部都會錯開時間。
政事堂安排在月初,之後是六部,然後太常寺、鴻臚寺、大理寺、御史台等,然後是禁軍將領。
內廷軍器局最高官也就從六品,按理說得安排在月底了,可誰讓其中一個提點是趙德昭呢,吏員大筆一揮,就給定在了月中。
「行,我知道了,多謝!」趙德昭收了文書,又要了還在等職位的人員名單,決定從裡面先選幾個合適的把缺給填了,後面有好的再招進來。
這些事辦妥,趙德昭便回了自己府邸,取了自己帖子,讓人給曹璨送去,約他明日晚上樊樓喝酒。
曹璨收到帖子不以為意,以他的關係自然聽說趙德昭贏了禁軍比試,想著應當就是請他喝酒慶賀一番罷了,遂即開了庫房,在裡頭待了足有半個時辰才選好了賀禮,出門時猶見臉上帶著幾分心痛,也不知拿了什麼了不得的好東西。
......
天邊最後一絲光亮消失,開封府落了衙,府門緊閉,後院亮起了燈籠,一個女子娉娉裊裊沿著花園小徑走著,身後婢女手中拎著一個食盒,有淡淡香味從蓋上小孔散出。
女子進了一座小院,門口有人守著,見了人低頭喊了一聲「夫人」。
「老爺可在裡頭?」女子柔聲開口。
「老爺還在議事。」
女子想了想,朝後揮了揮手,婢女拎著食盒上前,「在小爐子上溫著,議事結束就送進去。」
「是!」守衛接過食盒,頷首應下。
女子是想現在就送進去的,可今日老爺一回府,就召了推官等人進書房議事,這一議就是半日,也不知還要多久才結束。
這幾日,老爺的心情忽晴忽陰的,想來是遇著事了。
女子吩咐完了,又看了一眼緊閉著門的書房,帶著婢女原路返回。
書房中一片寂靜,趙光義面前的紙上寫著十來個姓名,有的打了勾,有的被划去。
一般議事,本該是通判和判官一起,眼下通判出城,判官是參知政事呂餘慶的弟弟呂端,雖然他盡心盡職,但趙光義不會將他視為心腹。
書房內就只坐著推官和曹官幾人,還站著一個官員,看他品級比推官還要高些,卻沒個位子坐,面上不免多了幾分難堪。
趙光義想了片刻,又在紙上添了幾個名字,將紙往前推了推,說道:「就這幾個裡面選吧,能安排進哪個就哪個。」
「是!」推官起身伸手接了,掃了一眼之後疊好放在袖中。
站著的官員眼珠子一轉,問道:「府尊,二殿下那兒,可要下官盯著?作坊新建定有疏漏,下官這次定能有憑據拿他錯漏之處!」
「然後呢?」趙光義撩了眼皮子,淡淡問道。
「官家自然會將二殿下撤職,再不濟也是要罰的,府尊不就更好安排了麼!」這人笑得得意,覺得這次定然不會再錯。
「姚恆,你是盼著內廷軍器局有疏漏?」趙光義又道。
姚恆,便是彈劾趙德昭有失官體的御史,之前自知犯了錯,來見趙光義也不敢討座,一心想著要讓趙光義重新重用自己。
一個新建的作坊,涉及事務繁雜,難免有錯漏,就算不是同二殿下有直接關係,但若能抓住一兩處,彈劾個「失察」總是沒錯的。
他真心覺得這主意好極了,可眼下怎麼聽著,趙光義好像不滿意?
姚恆就不敢說話了!
「閉上你的嘴,不要給本官做多餘的事!」
趙光義冷哼一聲,姚恆背上當即一陣冷汗,低頭喏喏應是。
上官的心思太難琢磨,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眼下還是老老實實做鵪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