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對戰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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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丹人對瓜州的攻擊不過停了一個晚上,第二日,耶律敵烈便命令大軍襲城,試探瓜州城中宋軍虛實。

  也不過幾個來回罷了,耶律敵烈便明白,瓜州城中有宋軍,但不會很多,由此可以推測,瓜州城中的霹靂彈數量也並不會很多。

  這麼一想,他心中便篤定了不少,之後連著兩三日,命令大軍集中於東城門一處攻擊。

  事實證明耶律敵烈是正確的,起初,大宋霹靂彈的攻勢將契丹兵馬阻擋在城牆四百步處。

  可慢慢的,射出來的弩箭上便沒有了霹靂彈,契丹人膽子愈發大了起來,第二日便將對陣推到了離城牆二百步處。

  第三日,他們已是到了城牆下,今日上午,已是有契丹人爬上了城牆。

  想來用不著多久,瓜州城牆上,便能插上他耶律敵烈的大旗了!

  城牆上,種昭衍、曹延恭以及曹宗壽,已是日夜不休守了幾日,他們感受著身下的震顫,眉目間無不露出憂慮。

  瓜州的城牆為夯土所築,契丹霹靂彈打上去雖沒有直接炸開口子,但時間久了,怕也經不得這麼個打法。

  早在契丹人全力攻城時,種昭衍已是命人將剩餘四百枚霹靂彈全部取出,綁在重弩上射向契丹大軍。

  大宋的霹靂彈威力大,所到之處可謂人仰馬翻,守城兵將見此無不歡欣鼓舞,對能擊敗契丹大軍而產生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可很快他們便發現了問題,雖然霹靂彈對將契丹兵馬炸成碎塊,但當他們人數眾多,蜂擁而前時,卻無法阻擋所有兵馬。

  仍有契丹人到了城下,而大宋的霹靂彈,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扔到自己城下去的,若有不慎,豈不是幫契丹人攻自己城池?

  眼下,霹靂彈已不足五十枚,城牆上的守將們俱是默契得沒有再用,想著若是城真的守不住,待契丹大軍進城的那一刻,也能引爆了拉他們一起下地獄。

  「守住,給本將守住了!」一向溫文爾雅的曹延恭此時才有了曹家人的方剛血氣,舉著刀大聲命令。

  早準備好的石塊、熱油順著城牆往下倒,一個個契丹人摔下城牆,屍體壘起,成為他們自己人的踏腳石。

  可石塊、熱油總有用盡之時,當第一個契丹人的腦袋出現在城牆上時,所有的守城兵卒們全部舉起了刀,用最原始的方法殺敵。

  殺退了一批還有一批,手臂酸脹無法抬起,可只要放鬆一息,生死便會調換,沒有人想死,所有人機械得舉起手臂,砍下、再砍下,用肌肉記憶換取自己的生存。

  血液流淌,滲進黃土夯築的城牆中,慘叫、痛罵在耳邊不斷響起,風沙撲進口中,唇舌生疼。

  「我要出城!」曹宗壽眼見城牆外契丹人愈發多了起來,朝曹延恭請命出城殺敵。

  此時的他穿著鎧甲,可甲上到處是血跡,臂甲也破了,露出裡面褐色的戎衣,以及戎衣中翻起的皮肉。

  「胡鬧!」曹延恭轉過腦袋,指著下面密密麻麻,以及遠處列陣的契丹大軍,「你現在出城,是可以將城牆下的殺掉一批,可遠處那些呢?他們一旦來援,速度之快你不是不知道,到時你們要迴轉,勢必要開城門,城門一開,瓜州就完了!」

  「那就不開城門!」曹宗壽說道:「我就殺他個痛快!」

  「你——」

  「爹,您看這城牆上的血,咱們能抵擋幾波契丹人?先殺退一批,也能讓兄弟們輕鬆一點!」曹宗壽喊道。

  曹延恭轉頭四顧,契丹兵馬多,退了一批再換一批,可他們呢?

  便是大宋禁軍,臉上也露出了疲態。

  可是,曹延恭看向曹宗壽,這是自己長子,雖說平日無禮了些,但到底是自己親生的,這幾日他同自己一起也未曾休息過,若是出城,怕是凶多吉少。

  自己哪裡能看著他去送死?

  「爹!」曹宗壽見曹延恭面上猶豫,又喊了一聲,目光殷切,只要曹延恭點頭,他立即出城。

  「曹將軍擔心契丹軍隊援助,不若這樣...」

  種昭衍此刻倒是有些佩服起曹宗壽的膽色來,他上前一步,說道:「本將在城牆上配合曹小將軍,若契丹繼續增兵,便用霹靂彈阻一阻他們,給曹小將軍提供回城的時間。」

  「可這霹靂彈本就也不多...」曹延恭實在想著能省則省,還不知靈州的援軍幾時才能到。

  「殿下沒有研製出霹靂彈的時候,我大宋將士們也是這麼一刀一刀拼殺來的,霹靂彈是助力,可不是我大宋將士的桎梏!」種昭衍唇角帶著笑意,看向曹延恭。

  種昭衍身上盔甲並未好到哪裡去,甚至一塊肩甲已是被削去,他右手拿著長刀,可若仔細看,這長刀刀柄已是用破布同手掌綁在了一起。

  就算他是大宋禁軍指揮,他也是個普通人,他能做的,不過就是聽令,協助歸義軍守城!

  可種昭衍仍舊在笑,這笑在一個將軍的臉上,看著很是溫和,沒有宋人詩詞中的豪爽大氣,可這笑容卻突然給了曹延恭信心。

  是啊,從前沒有霹靂彈的時候,大宋可也沒少同契丹人交戰,雖互有勝負,但宋軍也沒有怕過契丹人啊!

  「好!」曹延恭重重點了頭,繼而轉頭看向曹宗壽,「不可莽撞,清理了城牆下的契丹人,就趕緊回來,不可戀戰!」

  「是,末將遵命!」曹宗壽鄭重點頭,點了兵馬當即下了城牆。

  內城門打開,曹宗壽勒馬而出,外城門在眼前緩緩開啟,便在這一瞬間,擁在城門處的契丹人立即舉著刀沖了進來。

  「殺!」曹宗壽大喝一聲,手起刀落,契丹人的腦袋伴隨鮮紅的血撞在城門洞牆上。

  在曹宗壽帶領的歸義軍小隊全部衝出內城門後,內城門快速關閉,杜絕了契丹人的想要入城的可能。

  一場在城門洞的廝殺很快結束,曹宗壽滿臉鮮血從外城門疾馳而出,身後歸義軍呼嘯跟隨。

  廝殺聲響起,城牆上的壓力驟減,所有人鬆了一口氣,可卻也不敢全然放鬆下來。

  「將軍,他們來了!」

  就在城門開啟的瞬間,遠處的契丹人也動了。

  「準備!」種昭衍神色緊繃,城牆下的廝殺聲還在繼續,但他沒有低頭去看一眼,他全神貫注,心中計算著距離,繼而一揮手,城牆上無數箭弩如蝗蟲朝遠處撲殺而去。

  帶著霹靂彈的,或者不帶霹靂彈的!

  爆炸轟然響起,飛濺的沙石瀰漫中,種昭衍看見停頓的契丹兵馬,不過也僅僅只是停頓,從霹靂彈的威力中倖存的契丹兵馬沒有退去,而是繼續朝城牆奔馳而來。

  「準備!」種昭衍再度揮手,箭弩再次朝契丹人飛去。

  這次炸響比之剛才離城牆更進了一些,曹宗壽勒馬轉頭看去,風沙中是馬匹的嘶鳴,很快,馬蹄聲重新響起。

  「特娘的!」曹宗壽罵了一聲,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朝城牆上喊道:「有用沒用?」

  曹宗壽的罵聲在這種環境下,自然是傳不上去,但就算能傳上去,種昭衍也不會同他計較。

  「霹靂彈...沒了!」種昭衍兀自說道:「不過還好,剩下這些,曹小將軍能對付,本將擔心的,是...」

  猶如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契丹軍陣又一支約千人左右的騎兵朝著城牆奔襲而來,馬匹踐踏砂石揚起塵土,遠處籠罩在一片黃沙之中。

  曹延恭朝下看了一眼,見城牆下的契丹人已不剩多少,忙喊道:「快回來!」

  曹宗壽朝遠處看了一眼,心有不甘,但還是帶領著歸義軍朝城門迴轉而來。

  「射!」

  城牆上守軍又放了一輪箭弩,以期儘可能將契丹騎兵腳步阻攔片刻,讓曹宗壽他們有時間進城。

  兩重城門開啟,曹宗壽沖入城中時,契丹兵前鋒也到了城下,幾十個歸義軍立即調轉馬頭,以血肉之軀擋住外城門,手中刀尖全數對準了契丹騎兵,臉上全然是堅毅的視死如歸。

  曹宗壽轉頭朝後看去,黑暗的城門洞中,他看到的只有迎著光的他們幾個的背影。

  「小將軍快走!」曹宗壽身邊的人看出他的猶豫,猛地一拍他的坐騎。

  內城門終於在曹宗壽回城後轟然關閉,天光乍然亮起,身後黑暗的門洞中,傳來刀戟相撞的金屬聲。

  曹宗壽站在內城門口,沉默得聽這裡面的動靜,手中長刀緊握。

  時間的流逝在這一刻似乎被無限放慢,有百姓從窗戶中探出腦袋,睜著惶恐的眼睛看著他們。

  有屋子中傳來女人和小孩嗚咽,抽抽涕涕、斷斷續續。

  直到...城門關閉的悶響傳來,所有人才放下了心,可期待的聲音也並未響起,所有人心中鈍痛,他們知道,並肩而戰的同袍,也永遠留在了那裡。

  攻城還在繼續,不過相較之前減弱了不少,直到夜色降臨,方才偃旗息鼓。

  城牆上,滿身染血的兵將們相互倚靠,手中拿著餅,卻仿佛連送入口中的力氣也沒有。

  有的拿著餅,已是累得睡了過去。

  曹延恭沉默得看向遠方,援軍...何時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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