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師以為,我該如何做?」趙德昭又問。
「殿下可還記得,兵部胡侍郎曾提出,要將內廷局歸入兵部轄下?」
「記得!」趙德昭點頭。
「下官以為,今日之事,同胡侍郎這番建議也有關聯,自然...」薛居正看向趙德昭,補道:「下官不是說胡侍郎也參與了此事,只不過難免有小人揣摩殿下之意,繼而...」
朝堂上那幫人精,就算當時沒轉過彎來,可回去後多想想,大多能猜到內廷局歸併兵部是誰的意思。
恰好有人得知了趙普買賣秦隴木料一事,便將此事捅了出來。
若成功,說不定就可以作為投名狀,名正言順成為自己的人。
若不成功,他自己明哲保身,這一盆髒水,可就能潑到自己身上了。
好算計啊!
「殿下可在朝堂上同官家提議,同意將內廷局併入兵部。」薛居正提議道。
趙德昭蹙了蹙眉,這倒也沒什麼不能做的,只不過如此一來,總覺得自己吃了虧。
薛居正見他這副模樣,低聲笑了笑,「殿下,可是覺得不甘心?」
「倒也不是不甘心,」趙德昭嘆道:「本來,我也想過幾日同意了胡侍郎這個提議,本來成立內廷局製作火藥,就是為了我大宋,你的我的他的,總歸還是朝廷的,但是...老師讓我現在去提,是為了趙相...唉,學生可真有種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覺啊!」
「殿下如此想可便錯了,」薛居正負手走到趙德昭身邊,放輕聲音道:「今後,都是殿下的!」
趙德昭聞言色變,忙朝周圍看去,幸好屋中就他二人,沒有旁人聽見這大逆不道之語,才拍了拍自己胸口,「老師,這話您也敢說,不像您的風格啊!」
薛居正失笑搖頭,「你是不識廬山真面目,總不信官家對你期望甚高,我們這些老臣,可都看在眼裡。」
趙德昭聽了這話卻也不信,要是如此,為何趙普在趙光義離開後,反而處處同自己作對,不繼續幫著自己呢!
話說到這兒,就見沈義倫走來的身影。
「殿下,薛參政!」沈義倫行禮,抬頭時看向趙德昭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探究和複雜。
趙德昭頗是心塞,好嘛,真被薛居正說准了,沈義倫這眼神,分明就是懷疑自己同趙普彈劾一事有關。
「不是我!」趙德昭悶悶坐在一旁,說完拿起茶水就喝。
沈義倫咳了一聲,收回視線看向薛居正,「不知參政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薛居正拿起手邊呂蒙正的信遞過去,「聖功寄來的,我同殿下想著,此事還得你來定奪才好。」
聞言是自己女婿的事,沈義倫忙拆開了信,一看之下當即皺緊了眉頭。
「想來,過幾日你也能收到洛陽來的消息了,不過不管是何決定,早有準備總是好的。」薛居正又道。
沈義倫朝薛居正拱手致謝,「是要同賤內、以及呂家商議才好,多謝薛參政。」
這封信是寫給趙德昭的,沈義倫自是能看出來,他將信遞還給趙德昭,說道:「多謝殿下。」
「不必!」趙德昭擺了擺手。
「今日下官回了戶部,聽幾個屬下有說,此事似乎是從翰林院傳到御史台的,當初出使吳越同漳泉,似乎是殿下推舉的人選,是以...」
沈義倫面帶慚愧,朝趙德昭躬身拱手,「是下官胡亂揣測,誤解了殿下,還請殿下見諒!」
沈義倫將近花甲之年的人,對著趙德昭行了這麼一個大禮,趙德昭當即站起了身。
不論看在他是呂蒙正岳父的面上,還是看在他為大宋鞠躬盡瘁的份上,又或者看在他如此年紀,擔心受了他這禮別折了壽...反正,趙德昭讓開了半步,抬手道:「見諒見諒,沈侍郎知錯能改,我也不是小氣之人。」
沈義倫同薛居正還有些事要談,趙德昭收了信先行離開。
「從翰林院傳出去的?」趙德昭想起周威同自己說的調查結果,腦中浮現出的,只有盧多遜這個人。
「周威,此前讓你將漳泉知州人選透露出去,可知翰林院有何反應?」趙德昭問道。
「下面的人說,李翰林倒是沒有什麼,說既然不是他,說明他才不配位,只得更加努力才是,盧翰林說他裝模作樣,二人為此爭執了幾句,最後是宋翰林勸的架...」
周威將下屬報來的事一股腦兒倒了出來,趙德昭聽在心中,也覺得好笑。
李昉在漳泉納土這件事上立了大功的,他都沒去升遷成,更別說盧多遜了,想必他心中更是憤恨。
難怪萬事欠妥,他便著急對趙普出手了,只是不知,這件事中,柳承翰、胡會他們,又是扮演了什麼角色。
正想著,趙德昭出了政事堂大門,迎面就見趙普下了馬車。
趙普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見到趙德昭後,卻也維持不了往日恭敬態度,隨意拱了拱手,開口的語氣也頗是陰陽怪氣,他說了句,「殿下好本事!」
一個兩個的,都以為是自己做的局!
趙德昭自問,煽風點火他幹了,可籌謀此事,他沒這個閒工夫!
周威站在趙德昭身後,對趙普這副模樣倒先看不過去,當下就要上前開口說話,趙德昭卻是伸手攔下,笑著道:「我就當是趙相夸本郡王了,多謝!」
回府的路上,周威忍不住道:「殿下為何不解釋?明明不是殿下授意,那些人倒好,將殿下推在了前頭替他們擋刀!」
周威很是憤憤不平,在他的觀念里,一人做事一人當,這才是男子漢所為, 哪裡有這般小人如此行的齷齪事。
「有什麼好解釋的?解釋人就會聽了?隨他去!」趙德昭笑著道。
「殿下您可回來了,周內侍等您好久了!」甄平站在府門外,遠遠瞧見二人身影,忙小跑著迎過去。
甄平這傷是好透了,平時走路也沒什麼妨礙,只不過這麼一跑起來,倒能看出雙腿的異樣。
不過甄平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這可是他為殿下做事受的傷,代表了可是對殿下的忠心呢!
再者說,殿下也沒因此而嫌棄他,反而讓他跟著叔父甄大做了管事,雖不能隨殿下進出,不過能繼續伴在殿下左右,這也便足夠了。
「你慢些,跑什麼!」趙德昭喝了一句,下馬後徑直朝府中走去,問道:「周井來了多久?有說來做什麼沒?」
趙德昭想的是,或許因為早朝的事,趙匡胤要宣他進宮詢問,或者商議一些什麼事。
「是宮裡賞賜了東西下來。」甄平說道。
趙德昭聽到是賞賜,這才放慢了腳步,奇道:「賞賜給我的?官家賞的?為何?」
甄平撓了撓頭,「小人也不知道啊,周內侍只說是宮裡有賞賜,旁的也沒說,就等著殿下回來呢!」
大堂中,坐著喝茶的周井在聽到院中動靜後,立即站起了身,整理下衣袍後迎了出去,一看見趙德昭便笑了起來,「奴婢,參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