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博一把

  徐鉉看著韓熙載的背影,不知為何,他心中也湧出了些寂寥來,只感覺踽踽獨行,也不知前路如何。

  韓熙載說完了那句大逆不道的話,遂即哂笑一聲,回頭看向徐鉉,「今晚府中有宴,徐大人可來?」

  徐鉉下意識就想搖頭,韓熙載府中的宴會每兩三日就要舉辦一次,其奢靡程度令人咋舌,可不管御史如何彈劾,陛下從未發過話,到如今,諸人也算明白了,陛下不會管這個事。

  是以,韓熙載照舊設宴,照舊從秦樓楚館招來歌女舞姬,朝中臣子見陛下不管,去的人漸漸也多起來。

  到如今,都以能參加韓侍郎府中宴會為榮,金陵城中哪家人要辦宴,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參照韓府的來。

  不過徐鉉同韓熙載雖然親近,但其宴會,他卻從未去過,甚至曾勸諫過他,此等耗費錢財之行為,早早舍了才好。

  韓熙載自然沒有聽他的。

  眼下,韓熙載笑著看向徐鉉,再度發出邀約,徐鉉看他神情,雖然笑著,可眼中卻滿是落寞,好似已知曉了會得到什麼答案。

  「本官今夜無事,便去開開眼!」

  徐鉉的話音落,就見韓熙載明顯愣了一下,繼而笑意才從臉上蔓延到了眼中,「徐鼎臣啊徐鼎臣,想不到你竟然也有點頭的一日,哈哈哈!」

  徐鉉看他這副模樣,也不僅大笑起來,二人都是花甲之年,又擔任朝中要職,向來情緒內斂。

  此時站在宮中這麼暢快大笑,附近宮人俱是驚駭莫名,想著這兩位老大人莫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李煜走在宮道上,正在思索要選哪個宗親前去開封,聽到耳邊這一陣笑聲,驀地停下腳步轉頭看去,可重重宮門阻礙了他的視線,哪裡能看得分明。

  「何人——」李煜本想問這種時候,還有什麼人能笑得如此快意,可不知想到了什麼,卻是自嘲一笑,繼續朝小周后居所走去。

  於此同時,韓匡嗣父子出了宮門,上了馬車朝金陵中一處小宅院而去。

  宅院是李煜賜的,自然比不上在遼國時的寬闊府邸,可他們父子二人居住,也是足夠。

  「致堯,此去開封,定然危機重重,若...」韓匡嗣滿臉憂愁,一顆心七上八下得不安定,「你不必管為父,自己逃生最是重要。」

  韓德讓面色陡然漲紅,抓著韓匡嗣的胳膊激動道:「兒豈是無情無義,不顧父親安危之人,即便真有性命之憂,兒也斷不會捨棄父親而去。」

  一番話,讓韓匡嗣眼眶濕潤,眼淚控制不住,順著臉上褶皺滾滾而下,「好,好,不愧是為父佳兒。」

  韓德讓伸手為韓匡嗣擦去眼淚,輕聲寬慰,「爹,此事雖是危險,可機會也大,陛下許以國公之位,待兒回京,便是勳爵,若是按部就班,還不知何時,也不知能不能走到那一步。」

  韓氏父子都有野心,不然也不能從遼國奴隸做到位極人臣,是漢人中的第一人。

  來金陵之前,他們也是自信,想著在遼國都能從契丹人中出頭,在江南又有何不可?

  事情很是順利,他們也得到了李煜重用,可一段時日後,韓匡嗣的心意卻慢慢改變,他本以為江南國占有南方大片領土,能同宋國一抗。

  誰知做了江南國的官後,才明白江南國朝中真如一盤散沙,國主李煜也缺少魄力,只知道吟詩作對、繾綣後宮。

  這樣的皇帝,如何能同趙匡胤相提並論?

  他本想著撈一把富貴,可現在,卻感覺這富貴如水中月鏡中花,虛無縹緲得很!

  「致堯的意思,為父也是明白,只不過如今宋國實在不能小覷,為父擔心,這國公就算到手,也做不了多久啊!」

  「兒子卻不這麼看!」韓德讓鬆開韓匡嗣的手,靠在車壁上,許是父親年紀大了,比起從前,好似頹唐不少,眼下竟然有了退縮之意。

  「致堯,你可別忘了,宋國手中,可是有霹靂彈的,我大遼騎兵如此強悍,也敵不過霹靂彈威力,不說騎兵,南漢象陣如何堅韌,怎的也敗在霹靂彈之下?江南國騎兵,難道還能比大遼騎兵、南漢象陣更厲害了?」

  「那也得宋國能打到江南這片土地上再說了!」韓德讓看向韓匡嗣,繼續道:「爹你忘了?宋國和江南國之間,可是隔著一道天塹,那宋國的霹靂彈,難不成還能用於水戰不成?」

  是啊,霹靂彈適合用於地面戰爭以及攻城掠地,宋國可是要先渡河才行。

  就算宋國有水師,可江南水師卻不容小覷,加上大遼在北方牽制,宋國可真不一定能打過淮河來。

  不說將來如何,至少他下半輩子,可是能在溫潤繁華的江南富貴到老了!

  韓匡嗣想到這裡,心上一塊重石也算著了地,笑著看向韓德讓,只覺得自己這兒子哪哪都順眼,「不愧是為父佳兒,是為父多慮了,既如此,便按致堯說的,為父在金陵等你回來。」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仿佛已是看到了下半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心中存著的一股鬱氣,也會隨著這次出使盡數吐出。

  去開封的隨行大臣定下沒幾日,宗親人選也定了下來,便是李煜同胞兄弟李從善。

  李從善不想去,可他沒有話語權,只好揮淚惜別王府妻兒,帶著韓德讓以及大宋使臣李穆朝著遙遙開封而去。

  ......

  花朝節,便是百花的生日,也稱為花神節。

  這種節日,最是為少年人喜愛,兒郎可以有正當理由放下手中書籍,高高興興出門遊玩踏青,姑娘們相約遊春撲蝶、製作花糕,祈禱自己像花兒一樣朝氣與美麗。

  更重要的,這也是青年男女們約會最好的日子,已婚的未婚的,成雙成對出入在城中郊外。

  郊外官道上,一架馬車不緊不慢行駛著,車中偶爾傳出一兩聲嬌笑,引得跟在車旁的周威頻頻轉頭,不知聽到了什麼,紅著臉催馬朝前幾步。

  馬車中自然是趙德昭同王七娘,他們如何能不來湊這等熱鬧。

  馬車寬敞,中間固定在車廂地板的小桌上放著瓜果零食,已是吃了大半,趙德昭剝了個蜜橘,正遞給王七娘。

  王七娘連連擺手,「妾可吃不下了,殿下自個兒吃吧!」

  趙德昭看著她皺起的秀氣的眉頭,微微撅起的紅唇,只覺得眼前這人無比可愛,他笑著一口吞了一個蜜橘,伸手一撈,將王七娘撈在自己身上。

  王七娘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驚呼一聲忙又掩了嘴,生怕給車外的人聽到,「殿下,這在外面呢!」

  趙德昭抱著懷裡嬌軟的人兒,笑著道:「在車裡,哪個能看見了?再說,你我是夫妻,抱一下怎麼了?」

  王七娘卻覺得光天化日之下,這麼做不對,可自她嫁給殿下後,從前母親叮囑過的不能做的事,好似都做過了。

  譬如,他們出府前還荒唐了一次,重新沐浴更衣後才出了房門,她可忘不了,當她跨出屋門時,在院中等著的丫頭看向自己一言難盡的面容。

  白日那個什麼,娘親說了,這樣不行,只有那些狐狸精才會勾著男人這麼做,自己是大家閨秀,是一府主母,怎麼能這樣呢?

  可殿下問自己高興嗎?

  她...好像還是高興的。

  眼下,自己坐在殿下腿上,整個人依偎在殿下懷中,鼻尖是殿下身上的淡淡薰香,眼前便是殿下看向自己含情脈脈的眼睛,她拒絕的話,好似又說不出來了。

  趙德昭看王七娘含羞低頭,只能看見柔軟的黑髮覆蓋臉龐,露出頰邊白裡透紅的皮膚,再看著紅色蔓延,耳朵、脖頸都慢慢紅了,心中更是軟塌塌一片。

  手中是盈盈一握的腰肢,趙德昭忍不住留戀摩挲,王七娘覺得自腰間有一股電流,順著那隻大手流動,忍不住扭了扭身子,低聲道:「殿下,癢!」

  馬車中的氣氛陡然曖昧起來,二人成婚也有小半年,卻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趙德昭聽到這句軟乎乎帶著顫音的「癢」,沒忍住想起早晨的春色來。

  趙德昭抽出一隻手,托起王七娘下巴,見眼前的人兒眸中含著水色,紅唇輕抿,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趙德昭是男人,一個正常的、剛成了婚的男人,哪管還在馬車上,低頭就含住了這點殷紅,輾轉碾磨、攻城掠地。

  王七娘腦中炸起了煙花,她想自己該拒絕的,這也太不像話了,娘親要是知道,定然會對自己失望。

  可是,她卻為此沉迷,口中滿是蜜橘的味道,有點酸,但更多的是甜,從舌尖瀰漫至整個口腔,又一點點填滿心間。

  狐狸精便狐狸精吧,反正迷的,也只殿下一人罷了!

  也不知二人吻了多久,馬車突然停下,車外傳來周威踟躕的聲音,「殿、殿下,那個...到了...」

  沉浸著的王七娘立即同趙德昭分開,慌慌張張整理了下自己鬢髮和衣裳,見腰間裙衫被揉得一團皺,瞪了趙德昭一眼,埋怨道:「殿下,妾還見不見人了。」

  趙德昭看著王七娘被親得略腫脹的紅唇,真想就此掉頭回去,踏什麼青、拜什麼花神,統統沒有眼前如花美眷重要。

  要知道,他可是連著忙了好幾日,回府時王七娘多半睡下了,今早好不容易恩愛了一回,本想著今日索性待在府中,不想七娘要拜花神,他也只好陪著出來。

  看得見吃不著,當真是最痛苦之事。

  王七娘全然沒有感覺到趙德昭的難受,兀自整理了一番,才重新看向趙德昭,「殿下,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