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出大牢

  晨曦微亮,京師從沉睡中慢慢醒來,安靜的大牢也開始了一天的重複。

  牢中的考生們神情懨懨,在惶恐了幾日後,已是慢慢平靜下來,只能著最後的處置結果。

  可今日不同,他們還睡眼惺忪,大牢鐵門便打了開,獄卒手中要是聽呤嘡啷的將他們牢門打開,大聲喝道:「走了走了,趕緊出去!」

  安德裕第一個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緊張問道:「可以出去了?朝廷可有什麼話說?」

  「不知道,上頭只說讓你們出去,出去了便知道了!」獄卒打了個哈欠,揮了揮手,「走走走,這裡頭又不是好地方,有問題出去再說!」

  「是,多謝!」安德裕回頭招呼一聲,其餘緊張忐忑的考生似乎找到了主心骨,跟著他朝牢外走去。

  已是快春末,天亮得早,剛出了牢門便是一道刺目的陽光,安德裕在衙役指引下走出大門,聞到空氣中各種吃食的香味,這一刻感覺像重新回到了人間。

  「快,去去晦氣!」安德裕身旁突然傳來話語,有人拿著桃枝柚子葉將他們其中一個考生拉了過去,枝條上下掃拂了幾下,方才拉著人離開。

  「你說你湊什麼熱鬧,你祖母在家哭了幾場,好不容易等你考中,還怕你這一鬧會去了功名,好在朝廷英明,殿下英明,趕緊回家去,你又做不了狀元,摻和這些做什麼......」

  絮絮叨叨隨著馬車的遠去而消散,安德裕身旁的考生或是被家人接走,或是準備回客舍或者租住的宅子去沐浴更衣,好好洗一洗這渾身的酸臭。

  安德裕朝洛陽考生拱手,謝他們此前對他的維護之情,至於如今怎麼想,他也不多問了。

  「益之!」耳旁傳來聲音,安德裕回頭去瞧,見張齊賢笑著朝他招手。

  「你怎麼來了?」安德裕露出笑意,快步走去問道。

  「我聽到消息,想著你今日要出來,便來接一接你,諾——」張齊賢揮了揮手中的桃枝,「給你去晦氣!」

  「多謝!」

  安德裕心中感激,此時能來接他,才是真心相交的好友,他躬身施了一禮,隨後起身張開雙臂,張齊賢象徵性得用桃枝從頭拍到尾,「好了,回吧!」

  張齊賢仍舊將桃枝拿在手中,同安德裕並肩朝客舍走去。

  「朝廷可有什麼旨意?」安德裕忍不住開口問道,他適才聽旁人也說了幾句,聽這意思還有後續,只是含糊不知具體是什麼,想來張齊賢該是知曉。

  「我還想著你能到了客舍再問。」張齊賢笑著搖了搖頭,繼而道:「本來吧,我以為朝廷關你們一陣,再放你們出來時你們也會消停,到時再按程序,該走吏部走吏部,該外放外放,甚至還想過去了你們功名,再補後面的考生上來,沒想到......」

  「怎麼?」張齊賢這麼說,安德裕愈發好奇。

  「昨日,朝廷貼了榜,就在貢院門口,」張齊賢朝不遠處努了努嘴,「朝廷為顯公正,讓你和呂蒙正二人進宮殿試,官家親自出題考校,再親自選出狀元到底為何人,洛陽考生都進宮旁觀,以免屆時再尋理由鬧事,想要一起做題的也可,不過名次不會調動,頂多是在官家面前露個臉。」

  安德裕聽了這話卻是心神震動,朝廷竟然如此重視這場紛爭,還為此加了殿試。

  就算不爭狀元,官家出的題能寫好,讓官家記住了姓名,將來於仕途定然有益,這可比狀元還要令人心動。

  「我聽聞,這也是殿下的主意,」張齊賢繼續道:「殿下若能有這個提議,想來此次春闈,正常考試定然無不公之處啊!」

  張齊賢說完,眼角偷偷掃了一眼安德裕,見他抿了抿唇,耳尖微紅,想來是心中羞愧,此時多少也有些後悔。

  若最後殿試選出的狀元仍舊是呂蒙正,他在官家、在朝廷、在殿下眼中,可算是個惹事的麻煩了。

  「你可怪我當時沒有站在你那一邊?」張齊賢有話直說,從不藏著掖著,是個敞亮明事理的人。

  「唉,我一時昏了頭,沒想到......」安德裕搖頭嘆氣,心中的確懊悔,可事到如今,也只好全力準備殿試,以盼用自己才學挽回些名聲,好讓官家別厭惡了他,「我比你還年長三歲,卻不如你啊!」

  「益之說笑了,我不過考了三十六名,如何同你比!」

  安德裕清楚張齊賢知道他的意思,見他打了個哈哈,他也就笑笑,隨後問道:「殿試...是什麼時候?」

  「加上今日...還有兩日,」張齊賢說道:「不過以你才學,溫書是不必了,好好休息養足了精神才是。」

  「你說的是,多謝師亮!」

  京師的考生也都知曉了這個消息,同洛陽考生不同,很多人為此忿忿不平,狀元是諸位考官一起選出來的,如今竟然說加試便加試,那此前考的一場算什麼?

  再者說了,呂蒙正還是考的別頭試,那些卷子還張貼在貢院前,可是比他們考的難了不少。

  就這樣,人家還考了個頭名,洛陽考生哪裡有臉說考官不公的?

  可朝廷已經下發了旨意,他們也不敢再鬧,生怕再被關進大牢,這次可不一定能輕輕放過了。

  「不怕,我們相信呂兄!」

  貢院前,其中一個考生大聲道:「如此難的考題呂兄也能考頭名,再考一次,呂兄定然還能一舉奪魁!」

  「就是,這次在官家面前考試,由官家定名次,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明明白白。」

  「就是,殿下看重的人豈是凡俗之輩,你我且等著瞧就好!」

  「殿試你們去是不去?」有人問道。

  「自然是要去,就算不答題,也要去瞧個熱鬧!」

  「是,在下可要去看安德裕如何被呂兄比下去的!」

  一個婆子跨著籃子站在街對面,聽著這番對話眉頭緊皺,直到他們離去,這婆子方才轉入小路,沿著牆角進了一座小院。

  「怎麼這麼多蚊蟲?」一個美貌女子神情倦怠,靠在美人榻上揮著手,「怎麼都沒有天幕?快去找人做啊!」

  床榻上的叫蚊帳,院中的便被稱為天幕,用薄紗整個兒將院子籠起來,光線仍舊明亮,也透風透氣,但蚊蟲卻是無法飛入,好是好,造價不菲就是。

  婆子進院時便聽見她的抱怨,緊走幾步上前,說道:「夫人莫急,我這就讓人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