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沆?李太初?」呂蒙正看著眼前人問道。
「不才,正是在下!」李沆再次拱手笑著應道。
「久仰太初大名,不想今日得見,喜不自勝!」對於李沆的才名,呂蒙正是知曉的,此人七歲能屬文,十歲通曉五經大義,便是說神童也使得。
二人一見如故,站在食肆外說了許久,還是張詠看不下去,嘆了一聲道:「咱們進去再說,這樓前人來人往的,擋著人家路啦!」
二人這才回過神來,相互笑著做了個揖,四人這才進了食肆中去。
走到他二人桌邊後,呂蒙正才發現他們還有一個同伴,忙拱手行禮,「在下呂蒙正,不知這位......」
「他是洛陽張齊賢,呂兄可喚他師亮。」張詠熱情介紹。
「呂兄有禮!」張齊賢站起身來彎腰一揖,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
聽到「洛陽」二字,呂蒙正臉上露出了些不自然來,張齊賢瞧見他神色變幻,笑了笑說道:「安兄自小博覽群書,一心要考個狀元光耀安、秦兩家門楣,他心氣高,在洛陽時人人都誇他能考狀元,此次一時想不通也難免,讓呂兄見笑了!」
「不敢不敢,」呂蒙正謙虛道:「安兄的文章在下也看了,的確寫得大氣。」
「他二人不相伯仲,安兄只是差了些運勢罷了!」苗守信笑了笑,將雙手負在身後。
「這位是苗守信!」呂蒙正簡單介紹了一句,也不提他父親是誰,也不提官家要破格讓他入司天監為提舉之事。
是以,另外三人並不知曉苗守信具體是誰,只依稀記得榜上是有他名字,處於不上不下的位置,想來只是呂蒙正在京中的好友罷了。
至於他說的「運勢」,此太過玄乎,他們讀書人可不會將命運歸於運氣這些東西。
「坐下說!」李沆讓了座,又命僕從加了一壺茶,幾盤點心,又說起話來,無非是問些學問上的事,以及感慨一番牢中那些人的處置結果。
呂蒙正知道,他們主要還是想知道朝廷會如何處置他們,畢竟自己是薛參政的學生,又同平晉郡王交好,從自己這兒打聽到的消息更為確切。
「以殿下的為人,自然會想辦法解決,諸位不必過於擔心。」呂蒙正這幾日沒見過趙德昭,也不知道朝廷的想法,但依他對趙德昭的了解,他不會坐視不管就是了。
呂蒙正說得這麼篤定,張齊賢三人也不好追問具體是什麼辦法,但心中總歸是略微放了心,但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聽聞呂兄也是洛陽人?」張詠看向呂蒙正問道。
彼時,呂蒙正只是個窮學生,他的身份自然沒多少人去關心,當他做了薛參政的學生,又同趙德昭走得近了之後,慢慢關注得也便多了。
直到此刻,他在會試中一舉奪魁,使得名聲大噪。
而科考時,自然要查考生三代,曾祖、祖父、父親名諱身份都要寫個清楚,放榜後,呂蒙正出身洛陽,父親是洛陽官吏呂龜圖一事,便再也瞞不了了人。
呂蒙正也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乍然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心生彷徨,可張詠不是個細膩之人,自然沒察覺到呂蒙正神色,仍然自顧自說道:「也不知安兄他們知不知道此事,狀元郎竟然也是洛陽人氏,哈哈,他們可白鬧了一場!」
「小時便離開洛陽了......」呂蒙正含糊了一句。
張齊賢瞪了張詠一眼,想著呂蒙正的事,旁人不知道,他們幾個還不知道嗎?他也不知犯了什麼渾,專揭人家傷疤。
「復之和太初兄可是沒有參與今年會試?不然以二位才學,想來考個前三也是不難。」苗守信將話題揭過,看著張詠和李沆問道。
「是,我們想晚兩年再下場,這次就想著過來瞧瞧熱鬧!」李沆順著苗守信的話說道。
「以太初的才學,定能考個狀元!」張詠在旁邊說著,突然眉頭一皺,好奇道:「也不知若太初同呂兄一同考,又是誰更勝一籌了!」
幾人聊到天色漸晚,才起身各自告別,離開食肆後,苗守信便察覺呂蒙正心緒不佳,想來便是愁洛陽呂府中那些人了。
他考了狀元這件事,遲早都要傳回洛陽去,屆時府中會生些什麼事來,他委實也預料不到,只怕會影響他們母子正常生活。
而呂蒙正不知道的是,此時京師城門外,正有一輛馬車緩緩而來,馬車是用上好的桐木所制,裝飾的絲絛在晚風中隨風飄揚,從開著的窗子中散發出陣陣香味,懂行的人一嗅便知,這是嬰香,又名償值香。
此香用料甚多,如角沉、丁香、龍腦、麝香、旃檀香、制甲香等,其中,出自瓊崖的沉香更是價值不菲,便被叫做角沉了。
這一丸小小的合香,便夠普通百姓一年的用度,此時卻在這輛馬車上燃上幾個時辰,不得不說一聲奢侈。
「入城了嗎?」馬車中傳來聲音,嬌嬌軟軟,讓人一聽就酥了骨頭。
外頭坐著一個婆子,聞言催了車夫一聲,又笑著回頭說道:「夫人莫急,馬上就入城,已是賃好了院子,按夫人的吩咐,床榻用了上好的錦緞,京師最時興的胭脂水粉也都買了回來,夫人回去看還缺什麼,再派人去買就是。」
「好!」馬車中聲音懶洋洋飄了出來,「今日晚了,明日再說。」
「是,」婆子應了一聲,又問,「那,他們那兒...」
「急什麼?不過就是個狀元罷了,他們稀罕,我可不稀罕,」這女人聲音漸冷,「古往今來這麼多狀元,最後出將入相的能有幾個,多的是外放縣城庸碌一生,哼,有什麼了不起!」
「夫人說得是,那就再等幾日!」婆子靠著車門上,馬車已是入了城,京師的繁華如畫卷在眼前展開
她再沒心思去想狀元郎的事,一雙眼睛目不暇接,只想著今後若能住在京師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