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思溫怎麼能不擔心?
「陛下您看,上京並未因為本相在您手裡,而有所退讓,您又何必非要留著本相呢?或是將本相送回去,或是,將本相殺了吧!」
當然,蕭思溫是不覺得趙匡胤會將他送回去的,就算送回去,他又算個什麼事兒呢?
趙匡胤沒有理會蕭思溫這話,而是起身走到十步開外,那裡坐著一個中年畫師,他面前的畫紙上,正是描繪了趙匡胤和蕭思溫對弈的情境。
「官家,還和從前一樣?」王繼恩站在趙匡胤身旁問道。
趙匡胤點了點頭,繼而朝蕭思溫問道:「蕭相這次還是不寫信回去?」
蕭思溫見趙匡胤轉移話題,嘆了一聲搖了搖頭,「不用,本相無話可說!」
趙匡胤也沒逼迫,揮手讓人將畫卷好封裝好,之後便要一路送到上京,送到耶律賢和蕭綽的面前。
蕭思溫被重新送回了宅院中,趙匡胤對他是真好,不管他出身北方不怕冷,仍舊給了他足夠的銀絲炭,將屋中燒得溫暖如春。
可他此時站在窗前,身子雖暖,心卻是涼的。
這幾日對於大宋來說是捷報,對自己來說是噩耗的戰報,他沒有一個不落的都知道了,當然,也不懷疑趙匡胤只給他聽捷報,對於失利的戰報沒有給他知道。
可光他知道的這些,比如趙德昭找了個假冒的自己誘降了岐溝關,而後順勢指定計劃,誘殺了涿州援兵,韓德源竟也死在了宋軍手裡,韓匡嗣心中定不會好受。
而後,這趙德昭又拿下了涿州,雖然是涿州自己降的,但要不是因為這年輕人銳不可當,涿州又怎麼會降?
趙德昭...姓趙啊...難怪宋國皇帝格外高興。
若是這人是他們遼國的,他定然要把燕燕嫁給他,當真是可惜了......
......
開封府衙中,趙光義臉色也不大好看,可並不是因為趙德昭的赫赫戰功。
出發前,他已是命人找准機會,暗中出手,就算不能弄死他,少條胳膊少條腿的,也就沒法做皇帝了。
可兩個多月過去了,沒聽到任何受傷的消息,反而傳回來源源不斷的捷報,這就讓他忍不住多想了。
到底是那人找不著機會,還是被發現了,或者乾脆投靠了趙德昭?
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趙光義為了大計,不得不多做一層考量。
「來人!」趙光義朝外喊道。
很快屋門「吱呀」一聲輕響,馮六走了進來,「老爺!」
「派個靠得住去趟涿州,若那人暴露了或者有了二心,殺了,若沒有,幫他一把!」趙光義吩咐道。
「是!」馮六略一頷首,打開門走了出去。
......
王府。
王七娘捧著趙德昭的書信,眼神中煥發難得的光彩,將她整個人都照得生動起來。
王貽孫坐在一旁,看她這副模樣,只有五個字,「女大不中留」。
趙德昭對王七娘自然是報喜不報憂,這封信寫的時候剛進了太原,他便自然將晉陽宮如何恢宏、太原城如何壯麗描述了一遍,整封信沒有提到戰事,看著更像是一篇城市旅遊宣傳。
王貽孫手上這封就不一樣了,信是曹璨寫的,寫的都是聽來的事。
比如趙德昭在嘉山如何用飛鼠和毒飛鼠擊退了北院大王耶律屋質的兵馬、活捉了蕭思溫。
又如何說服楊業,入太原挾持舊主,投降了官家。
當然,沒忘了寫趙德昭也被楊業的女兒挾持過,並且受了一點傷的事。
聽來的事不如自己親眼見到,總是有誇大其詞的地方,王貽孫看著這封信,好似在看一個傳奇的話本小說,殿下就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不費吹灰之力大殺四方,盡顯神威。
「呵,這人真是......」王貽孫忍不住笑了聲。
王七娘正好看完趙德昭的信,聽到這聲笑偏頭問道:「曹大郎又寫了什麼好玩的?」
王貽孫將信遞給王七娘,「他將殿下寫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只怕都能搬上戲台演一齣好戲了。」
王七娘一目十行看完了信中有關趙德昭的事,目光停留在了「受傷」二字上,「他沒同我說他受傷了!」王七娘神情有些委屈,覺得這種事不該瞞著她。
王貽孫笑著安慰道:「他定然是怕你擔心這才不提,再說了,他都能一路打到涿州去,想來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傷,你這是關心則亂,放心吧,咱們這麼多平安符保著他呢!」
王七娘一想也是,若真嚴重,官家是第一個不讓他去幽州的人,早把他拎回來了,遂即也便釋懷,而後就看到了「楊延瑛」這個名字。
「楊家的女兒當真這麼厲害?可以做將軍?」王七娘想到京中的閨秀們,別說上戰場了,就是踩死一隻青蟲都要抖三抖,連刀都提不起的人,也就能拿拿繡花針了。
「聽說楊業的夫人折氏也是出自將門世家,家中不管男女,自幼便要習武的,這樣的人家養出來的女兒做個將軍也是尋常。」
王七娘點了點頭,目光露出淡淡憧憬,「這樣的女子,真想見一見。」
王貽孫笑了笑,語氣也是有些無奈,「曹大郎在信中說了,楊家拒了官,回府谷探親去了,要見,怕是難。」
「那可真是遺憾!」
此時的王七娘並沒有想到,就在不久之後,她想見的這個奇女子會出現在京城,並且同她有了一生的羈絆。
二人將信收起來後,王貽孫站起身來,王七娘忙問道:「兄長是要去公使庫嗎?」
「今日不去了,印製稅票的事已然走上正軌,各處衙門也都順利了不少。」王貽孫說起這事,臉上露出笑容。
他們聽了趙德昭的建議,燒制了膠泥做活字,起初印得歪歪扭扭,確實沒有雕版來得美觀,但因為稅票是因為實用,美不美的,並不是很重要,後來熟練之後,樣子多少也好看了不少。
而聽各縣衙門的統計,最初這稅並沒有增加多少,不少官員還頗是有些幸災樂禍,覺得當初搶差使搶得厲害,有兩個還搶到了大理寺獄裡頭,也不知知道這事後後不後悔。
可隨著時日的增加,上個月開封便多了有三十萬兩稅銀,那些幸災樂禍的官吏瞬間被打了臉。
而官家,可是高興壞了,眼下打著仗,正是缺銀子的時候,這筆稅銀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我去看看呂蒙正,若有需要的,便送一些過去。」王貽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