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就給福王記五十杖吧。」李行馭站直了身子，語氣輕飄飄的。
大殿中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五十杖，像李行馭這樣的身子自然能承受的住，畢竟習武之人。
但朱平煥可不是習武之人，他之前身體一直欠佳，如今就算是痊癒了，也還是個文弱的，五十杖豈不是要了朱平煥的命？
「好，好。」嘉元帝點點頭：「朕依你，來人，記上，待福王身上的傷痊癒了，便行刑。」
他眼底藏著凶光，這會兒答應了李行馭又如何？他還能讓李行馭繼續猖獗下去不成？他保證，李行馭蹦躂不到朱平煥身子痊癒的那天。
「陛下英名。」李行馭再次拱手行禮。
趙廷義看著他的背影，神色有些複雜，當初趙連娍是被迫嫁給李行馭的，他一直覺得女兒不幸福，他對不起女兒，做夢也不敢想李行馭會這麼維護他女兒。
從趙連娍這次失蹤過後，李行馭確實變了很多，他對李行馭的變化並沒有覺得多奇怪，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夫妻二人相處久了，心裡自然會有彼此，更何況他女兒那麼好，誰會不喜歡？
李行馭應該是之前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意，這次以為趙連娍出了意外，一下明白過來自己的心意了。
就是鍾氏說，娍兒那孩子想著要和離，也不知這回有沒有改變主意？
下朝時。
韓瑞亭觀望左右無人接近，走到李行馭身側，目視前方，好似並沒有和他有什麼交流。
「找個時間，去府上找我。」
他吩咐了一句，以上位者的姿態。
「沒空。」
李行馭懶散的回了一句，也沒有看他。
「你有沒有分寸？」韓瑞亭氣的鬍子翹了翹：「懂不懂大事為重？你這樣只會讓他們更加提防你，針對你！」
「我不怕。」李行馭加快了步伐：「韓大人還是離我遠一些，免得被陛下認為是和我一夥的。」
「你！」韓瑞亭生氣，又不敢發作，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了。
「父親。」韓潤庚從後面跟了上來。
韓瑞亭側目看了他一眼，面色沉著，低聲說道：「他太過任性，終究不堪重用。」
韓潤庚看了自家父親一眼，有心想替李行馭解釋一番，但他本不善於言辭，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且李行馭近日做事也確實不像話。
他乾脆便沒有開口。
＊
明月院。
鍾氏和彭氏都在屋子裡，趙連娍的大嫂梁氏也跟著來了。
小葫蘆趴在桌邊，看著兩個哥哥玩推棗磨。
人一多，屋子裡就熱鬧起來，趙連娍也不像之前那麼愁雲慘澹的了，披散著髮絲，額頭上綁著抹額，靠在床頭聽母親和二嬸娘她們說話。
「夫人，哥兒醒了，奴婢給抱來了。」
奶娘抱著孩子進了屋子。
彭氏她們來的時候，這孩子還睡著，趙連娍便吩咐了奶娘，讓奶娘等孩子醒了抱來，也好給彭氏她們瞧瞧。
「弟弟。」小葫蘆見狀，從桌邊下來了：「我要看弟弟。」
「我抱抱，小葫蘆來看。」彭氏笑著接過孩子，低頭打量：「瞧瞧，長得多像我們小葫蘆啊。」
小葫蘆湊到襁褓邊看，烏溜溜的眸子睜得大大的，好奇極了：「阿娘，弟弟好小啊……」
趙連娍笑了笑，沒有說話。
彭氏笑道：「可不是嗎？你小時候也是這么小，過幾年啊，就長大咯。」
「我可以摸摸他嗎？」小葫蘆小手不安分的抬了抬，期待的看彭氏。
「有什麼不可以？」彭氏笑起來。
「弟弟太小了，我們輕輕的。」鍾氏拉過小葫蘆的小手，在孩子的小臉上輕輕觸了觸。
小葫蘆眼睛睜得滾圓，又稀奇又欣喜：「阿娘，弟弟好軟呀。」
她的童言稚語惹的眾人一陣好笑。
「給起名字了嗎？」鍾氏想起來問趙連娍。
「沒有呢。」趙連娍含笑，輕輕搖了搖頭。
鍾氏奇怪：「鎮國公怎麼還不給孩子起名字？」
「爹爹說，阿娘生弟弟最辛苦，所以弟弟的名字和小葫蘆一樣，也由阿娘來取。」小葫蘆聞言，奶聲奶氣的複述了李行馭的話。
「妹夫挺有心的。」梁氏笑道：「妹妹這就給孩子取一個吧。
若是一時想不出，就和小葫蘆一樣，取個小名兒先叫著也行。」
趙連娍看了兒子一眼，想了想道：「我懷著他死裡逃生，就叫小桃子吧。」
何止是她死裡逃生？這孩子也是死裡逃生。最初的幾個月，她一直不想要這個孩子，數次想將他拿掉。
後來李行馭一直看著她，她尋不到機會，慢慢的月份大了，她沒得選了，這才決定生下他，這孩子是名副其實的「死裡逃生」。
「小桃子，怪可愛的。」梁氏笑起來。
「小桃子，小桃子！」小葫蘆歡喜的拍手，走回桌邊報喜：「平安哥哥，無恙哥哥，我弟弟有名字啦，叫『小桃子』。」
「小桃子。」趙無恙到底年紀小些，不夠沉穩，跳下凳子去看小寶寶。
趙平安自幼四平八穩，遠遠看過也就算了。
「看看，又打哈欠要睡了，這麼大就是睡一覺就長，一天一個樣子。」彭氏抱著孩子給趙連娍：「來，阿娘給拍一拍，就睡在這兒吧。
娍兒，你身上要是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就把孩子放在身邊，小時候得多跟著你，以後才能和你親。」
「好。」趙連娍應聲接過孩子抱在懷中。
她低頭看襁褓中的兒子，小小的臉，毛茸茸的小腦袋，心裡忽然一澀，幾乎落下淚來。
她也不知道為何會這般，怕長輩們擔心，又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
前頭有人來請客人用午飯時，彭氏特意留了下來。
「娍兒，這兩日怎麼樣？」她想和趙連娍說些體己：「他待你如何？」
「挺好的。」趙連娍笑看她：「我沒事，二嬸娘別擔心。」
「那休書的事……」彭氏看她。
之前，趙連娍說拿著休書就走，也不用管李行馭的，眼下不知道有沒有改變主意？
「休書在我身上呢。」趙連娍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的黯然：「怎麼著我還沒定，左右還早，起碼得出了月子。」
李行馭不放手，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逃是逃不了了，從福王那裡回來之後，十三一直守在門口。
十三隻是明里的，暗裡還不知道有幾個看著她的。
李行馭大概是怕找不到更好的替身，才將她看得這麼緊。
「要雙滿月才好呢。」彭氏理了理她的髮絲，忽然喚她：「娍兒。」
「嗯？」趙連娍聽語氣，就知道她肯定有什麼事。
彭氏頓了一會兒：「我問你個事，你可不能說二嬸娘不正經。
其實照理說，這事該你生母來說，但賈姨娘那裡，你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你母親她臉皮薄，也不好意思問。」
「二嬸娘有什麼，直說就是了。」趙連娍低頭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兒子。
彭氏示意她湊近。
趙連娍便乖乖附耳過去了。
彭氏在她耳畔小聲問：「你被朱平煥擄走這麼久，他有沒有碰過你？」
「沒有。」趙連娍下意識否認，甚至覺得有點反胃。
朱平煥做得太過了，她已經近乎本能的厭煩朱平煥了。
「沒有就好。」彭氏看了看門口，又壓低聲音囑咐她：「有也是沒有，鎮國公回來問起，你什麼時候都要堅決說沒有，要理直氣壯一些，咱們沒有咱們怕什麼？
你要是軟軟弱弱的叫他誤會了，他那樣的性子，只怕要把天捅出個窟窿來。」
趙連娍點頭：「二嬸娘放心，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