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是他自己從前作的孽

  午後,深秋的陽光鋪滿窗台。

  趙連娍靠坐在窗邊,捧著一盞花茶,看著外頭的景致,荊桃樹落了葉子,一點生氣也沒有,四周寂靜無聲,死氣沉沉的。

  一抹高大的身影驀然闖入她的視線,她轉開了目光,垂眸假裝沒有看見那人,盯著手裡的茶盞。

  那裡,是李行馭回來了。

  「見過國公爺。」

  外面,雲蔓她們在行禮。

  「夫人睡了?」李行馭問她們。

  「沒有。」雲蔓回他:「夫人坐著呢,說想一個人待著,打發奴婢們出來了。」

  片刻後,內間的門被李行馭推開了。

  趙連娍沒有抬頭。

  李行馭忽然緊張了一下,抬步走了進去,裝作無事的樣子上前:「娍兒,岳母說你坐月子,不能吹風,也不能坐這麼硬的地方,你怎麼坐到窗邊來了?」

  他說著,便俯身去想抱起她。

  「我透透氣。」趙連娍躲開他的手,將茶盞放在跟前的小几上,抬頭看他:「我母親他們走了?」

  「嗯,吃過飯就告辭了。」李行馭手僵了一下,卻沒有收回,俯身牽她的手:「娍兒到床上去吧,岳母她們叮囑了,月子一定要坐好,否則坐下病是一輩子的事。」

  若是從前,任憑鍾氏她們叮囑,他是半分不會入耳的。

  但如今,趙連娍就是他的命,鍾氏幾人的叮囑,字字珠璣,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且一定會照做。

  趙連娍終於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他對她的稱呼不對。

  李行馭什麼時候這樣親昵的稱呼過她了?之前,要麼是直呼她的大名,要麼就是喊她「年年」,從來沒有這樣稱呼過她「娍兒」,這是她父母長輩們對她的稱呼。

  李行馭是吃錯什麼藥了?

  她抬起頭看他。

  「怎麼了?」李行馭不解,語調溫柔的問她。

  「沒事。」趙連娍低下頭:「就是覺得,怪無趣的。」

  李行馭終究還是抱起了她,連被子帶人,他抱著她往床邊走:「知道你無趣,所以我讓人去請了許佩苓,她下午就過來,陪你說話。」

  趙連娍更覺得奇怪,李行馭什麼時候這麼體貼了?難道是因為她替他生下了兒子,她就母憑子貴了?

  不可能。

  李行馭不是看著孩子就能對她好的人。

  大概也是暫時的,等遇上關於年年的事,他又會變成之前的可怕模樣了。

  想到這裡,她縮了縮脖子。

  「你冷嗎?」李行馭問她。

  「不冷。」趙連娍搖搖頭:「你放我下來吧。」

  李行馭將她放在床上,安置好了。

  兩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言。

  李行馭心中怪異,從知道趙連娍的身份之後,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趙連娍的生疏警惕,對著趙連娍他總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他很清楚自己內心想要的,他要和她恩恩愛愛,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開。

  可不知道趙連娍到底怎麼想的。

  若是從前,他可以勉強她,強留她,違背她的本意。但以後不能了。

  「那個……」李行馭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沒話找話說:「我聽岳母說,你給孩子起名字了。」

  「嗯。」趙連娍點頭:「小桃子。」

  「挺好聽的。」李行馭看了她一眼,問她:「怎麼想起叫這個名字?」

  趙連娍輕聲道:「死裡逃生。」

  李行馭心窒了一下,趙連娍之前吃了那麼多的苦,確實是死裡逃生,都是他的錯,是他沒能認出來。

  氣氛又有些僵持。

  過了片刻,李行馭道:「那大名呢?」

  「大名你起吧。」趙連娍垂眸,興致缺缺。

  「不。」李行馭搖頭:「都由你來。」

  趙連娍沒有推辭,她看著窗外蕭條的秋色,把玩著被角上的快流蘇,頓了片刻道:「那就叫『安秋』吧。」

  「秋日裡生的,平平安安就好。」李行馭跟著道:「好,就叫安秋,和安稚一聽就是姐弟倆。」

  趙連娍看了他一眼,從未想過李行馭會這麼順著她的意思,還替她解釋了一下,其實她想到的只是一個安靜的秋日。

  「我有件事想問你。」趙連娍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足了勇氣開了口。

  李行馭這會兒心情看著不錯,不然不會處處順著她。或許她現在提及離開,李行馭不會發怒。

  她真的不能繼續待在鎮國公府了,她明顯的察覺到自己不開心,看什麼都蒙著一層悲色。

  再這樣下去,她要生病的。

  李行馭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你問,我什麼都告訴你。」

  他最近真的很喜歡牽著她的手,甚至能一直牽著她,也讓他覺得很滿足。

  他不敢說出他就是「季佑」的事情來,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趙連娍,也不知道趙連娍會如何對待他。

  「是不是找不到『年年』,你就打算永遠不會放我走了?」趙連娍看著他,問了出來。

  李行馭看著她,半晌,他抬起手,想輕撫她的臉。

  她還是想離開他麼?

  趙連娍反應極大的躲到了一側,一臉驚恐。她以為,李行馭又要掐她脖子。

  李行馭看了看自己的手,頹然放下,這些都是他之前作的孽。

  趙連娍疑惑地打量他,李行馭竟然沒有發怒,也不是想對她動手?他最近怎麼這麼不正常?

  「我去看看許佩苓怎麼還沒來。」

  李行馭躲過了這個話題,起身往外去了。

  趙連娍探頭看了看他的背影,心中有失望,李行馭什麼也不說,就是默認了找不到年年就不讓她走。但她心裡疑惑比失望更深,李行馭怎麼處處透著不正常?聽她說要離開,沒有發怒,居然就這麼走了?

  是不是李行馭有了兒子,其實也就不太在乎她到底走不走了?

  她閉目養神了小半個時辰,許佩苓果然如李行馭所說的一般來了。

  「娍兒,好久不見你,我好想你啊。」許佩苓一來,便很自然的坐在了床沿上,湊過去打量她:「我看看你怎麼樣了?」

  「我挺好的。」趙連娍朝她抿唇一笑。

  「看著怎麼沒什麼精神呢?是不是才生過孩子,都是這樣?」許佩苓拉過她的手:「你都不知道,之前都說你在揚州城出了事,來弔唁的時候,我都快哭死了,說什麼也不相信,你會就那麼香消玉損了。

  事實證明,我的感覺還是靈光的,你果然安然無恙。」

  「讓你擔心了。」趙連娍也覺得心裡溫暖。

  許佩苓見到李行馭時,有些膽小,不敢說話,但沒有外人在,她也是個話嘮,和趙連娍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

  「可曾談人家了?」趙連娍問她。

  「沒有呢,我不急。」許佩苓轉過頭:「哥哥年底就要成親了。」

  「這是好事。」趙連娍拉了拉她的手:「你難道還沒有想開嗎?」

  她已經將話說透了,許佩苓也知道那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應該不會再鑽這樣的死胡同吧?

  「沒有。」許佩苓笑著轉過臉:「既然是我的哥哥,我還能想什麼?

  我只是覺得,你知道那些事,和你說起來有點尷尬罷了。」

  「我又不是外面的人。」趙連娍有些欣慰。

  到底,這輩子她改變了許佩苓的命運,許佩苓再不會如上輩子一樣,孤獨終老了。

  「誒?娍兒。」許佩苓忽然貼近了一些,壓低聲音問她:「你回來之後,鎮國公對你怎麼樣?」

  聽她問起這個,趙連娍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