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料嘉元帝還沒有說話,朱平煥便跪下先開口了:「父皇,兒臣有一事,想請父皇定奪。」
「何事?」嘉元帝望向他。
文武百官也都看了過去,有不少人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李行馭占理的,李行馭本就不是省油的燈,無理都理直氣壯,何況有理呢?
李行馭的眼神落在朱平煥的身上,似笑非笑的,就那麼靜靜看著朱平煥的背影。
「父皇,前一陣子兒臣犯了糊塗。」朱平煥低下頭:「蓋因鎮國公之妻同兒臣是青梅竹馬,曾有過一段朦朧情意,兒臣難以忘懷,鑽了牛角尖,借著趙連娍去揚州的機會,將她擄到自己身邊藏著。
因為此事,給鎮國公府和平南侯府帶來了不少麻煩,兒臣已經知錯,想請父皇責罰。」
「你又沒動朕的人,和朕說這些有什麼用?」嘉元帝看向李行馭:「你該和鎮國公,還有平南侯好好陪個罪。」
李行馭笑了笑,不曾言語,賠罪脫罪,還能降低他的警惕性,嘉元帝父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是。」朱平煥起身,緩緩轉過身。
他身上傷還沒痊癒,前襟有幾處被血浸透了,慢慢朝李行馭走來。
李行馭望著他,依然沒有開口。
「鎮國公,對不住。」朱平煥朝著他深深一作揖。
下面有些支持他的官員忍不住動容,朱平煥可是堂堂王爺,鎮國公再厲害也沒有朱平煥金貴,朱平煥能低這個頭,也算是能屈能伸了,將來必能成就一番偉業。
李行馭只是靜靜看著,還是沒有理會他。
朱平煥也不管他是什麼態度,轉而對著趙廷義行禮:「平南侯,對不住,此事是我欠考慮了,讓你們擔憂了。」
面對趙廷義,他的賠禮顯得誠懇多了。
「陛下。」趙廷義皺著眉頭:「這……」
這個禮,他不想受。
嘉元帝想用這個賠罪,來將這件事一筆勾銷,那怎麼可能?
那些日子,他們全家過的愁雲慘澹,鍾氏和彭氏更是日日以淚洗面,尤其彭氏,還大病了一場。
憑什麼朱平煥這麼一賠罪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趙愛卿。」嘉元帝自然知道他心裡不甘,語氣和緩的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心裡所想,事情畢竟已經發生了,好在你女兒沒出什麼事。」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更改,再說趙連娍也沒出事,就不要斤斤計較了。
在場都是人精,人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不由互相對視,陛下這偏頗的有點厲害啊。
「是,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趙廷義回了一句。
他眼底隱著怒意,人活著,朱平煥做錯了事情就不該受罰嗎?
他們應該慶幸他的娍兒沒事,倘若趙連娍真被朱平煥害死,他保證朱家父子這江山坐不穩。
他就是不篡位,也能叫他們永不安寧。
「這事,說起來也怪朕。」嘉元帝嘆了口氣:「朕教子無方啊,養出這麼個大情種,朕也要給你陪個不是。」
他說著,作勢要起身。
「不,不。」趙廷義連忙擺手:「陛下言重了。
正如陛下所言,娍兒沒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眼睛都憋紅了,他還能說什麼?嘉元帝都要親自給他賠罪了,這不是拿皇權壓迫他?
「朕就知道,趙愛卿是個豁達的。」嘉元帝對他的態度很滿意,點頭笑了起來。
趙廷義氣不過:「陛下,臣因為女兒的緣故,近日來身上一直不利索,臣想……」
他想辭官,這昏君如此包庇自己的親兒子,寒了他的心,他不想再繼續為他盡忠了。
「岳丈大人,這些牢騷還是留著私底下和我發吧。」李行馭打斷了他的話,看向上首:「所以,陛下做了和事佬,是打算將此事就這麼揭過?」
趙廷義不由看李行馭,看情形李行馭不想讓他辭官?
「成稷啊。」嘉元帝抬起下巴看他:「這件事情,朕也知道對不住你,你放心,朕會補償你的。」
「陛下覺得,什麼樣的補償,配得上臣所受的屈辱?」李行馭含笑問他。
嘉元帝臉色沒有變,大殿上的氣氛卻變了。
人人都能看出來,李行馭不打算給嘉元帝這個面子。
有不少人偷偷看李行馭,這可是當今聖上啊,李行馭他怎麼敢的?
「鎮國公,陛下都說到這種地步了,你休要得寸進尺。」韓瑞亭走了出來,橫了李行馭一眼。
他便是韓潤庚的父親,朝廷一品大員,時任樞密院院事一職,在朝堂上也是舉足輕重之人。
「韓大人如此的義憤填膺,不如也將妻子送去給福王關幾天,再來說這大方話?」李行馭絲毫沒給他留臉面,直接反唇相譏。
百官當中有人忍不住小聲笑了,那韓瑞亭一把年紀,都能做李行馭的父親了,李行馭這話說的,可太不尊重人了。
不過,這也是韓瑞亭自找的,都知道李行馭的脾氣,這個時候上前,那不是上趕著找罵嗎?
「豎子!」韓瑞亭氣怒的罵了一句,轉而對嘉元帝拱手:「陛下,以臣之見,福王和鎮國公這些,都屬於是私事,不宜在朝堂上商量。」
李行馭向來不聽話,否則他們一路走來,要比這順利很多。
他已經讓韓潤庚去叮囑李行馭要讓著點嘉元帝了,怎麼李行馭不僅不讓著,還上趕著要嘉元帝給說法?
這是翅膀還沒硬呢,就想飛了!
「福王是王爺,臣也是朝廷命官。」李行馭盯著嘉元帝:「臣受此辱,心有不甘,還請陛下給臣一個說法。」
嘉元帝推不開此事,心中惱怒,面上露出無奈:「李愛卿,你所請有禮,但福王前幾日遇刺,他身上有傷,衣裳都被血浸透了,你要朕如何罰他?
朕若是眼下對他用刑,豈不等同於要他的命?
這件事情,他做的再錯,也不至於要他抵命吧?」
「是啊。」
「陛下說得對。」
「福王殿下罪不至死。」
百官紛紛開口附和。
「不急這一時。」李行馭看了一眼朱平煥:「我可以等。」
等什麼?
自然是等朱平煥的傷痊癒了,再對他施以刑罰。
「行了成稷。」嘉元帝擺擺手:「朕多賜你些好東西,你就別糾纏此事了,都過去了,往後在朝堂上還要日日相見。」
李行馭聞言笑起來。
嘉元帝皺眉:「你笑什麼?」
「臣若是答應,陛下覺得外面的人會如何說我?」李行馭抬起下巴,偏頭看著他。
嘉元帝道:「福王做錯了事,朕替他補償你,這有什麼好說的?」
「外面的人是不是會說,臣賣妻求榮?」李行馭黑眸一瞬不瞬的盯著他,語氣寒涼:「說臣沒骨氣,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得了些賞賜也就罷了。
更有甚者,會說臣是為了賞賜,特意將妻子送上福王府的門?
臣對陛下忠心無二,陛下也不忍心我被人這樣說吧?」
「放肆!」嘉元帝一拍龍椅的把手:「誰敢如此大放厥詞?朕治他的罪。」
「陛下,法不責眾。」李行馭面上笑意一斂:「更何況,我若貪心收了陛下的東西,又拿什麼去堵全城百姓的悠悠眾口?」
他說的有理有據,嘉元帝再無話可說:「照你這麼說,你非要朕罰福王?」
「陛下是百官的榜樣,天下萬民的眼睛都看著陛下呢,臣懇請陛下秉公執事。」李行馭拱手對他一禮。
嘉元帝被他逼的狠了,偏偏推不得,直氣的呼吸都不穩了:「好,朕就依你,你要怎麼罰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