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窗外的雨下得噼里啪啦,雜亂無章。
我賭氣伏在他懷裡無意識地悶聲控訴:
「你好討厭,明知道我不想和鳳南天有來往……」
他耐心哄著我:「鳳南天、畢竟是你親爹。」
我燥熱難耐地把胳膊伸出被子,有氣無力道:
「他不是我爸……他不要我。長燼,我不想欠他什麼,生身之恩,我還了……要不是有你在,我早就被殷家給活埋了。」
「丫丫,他或許、也是有苦衷的。」
「你今晚怎麼總幫鳳南天說話……他想讓我死啊,我第一次回鳳家認親失敗以後,鳳家派人追殺過我,我有幾回差點出車禍,墜河了……
這麼多年,他沒想過找我,我在養父家過得一點也不好,我爸喝醉酒就打我,摸著什麼東西就往我身上抽,往我背上砸……
我爸恨我沒能讓媽媽懷上弟弟,他總罵我是賠錢貨,奶奶護著我,他就連奶奶一起打。」
我心酸的悶在他胸口委屈訴苦,顫巍巍地拖著哭腔哼唧。
他摸著我的腦袋,哽了哽,「我的丫丫受委屈了。」
「長燼,如果從前……你沒把我弄丟該多好,長燼,我好想你……」
他聽我這樣說,束在我身上的一雙手臂收得更緊了,萬分心疼地自責道:
「是我不好,我不該出門赴宴不帶你,那場宴會過於魚龍混雜,我怕吵著你,才沒抱你一起去。丫丫,長燼也找了你好多年。」
我揉了揉燥熱的臉頰,還是難受,語無倫次地生氣:
「你胡說……你壞死了,你都不來找我,我在輪迴道里等了你好多年,我睡了好長一覺……
可是你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女孩,我都看見了,你抱著她,餵她吃米糊,哄她睡覺,你牽著她出門,你每次赴宴都捎上她……
你從不來輪迴道里看我,二十年前六道宮生動盪,我差點就被那些力量給震碎了元神……
要不是酆都大帝哥哥穩住了輪迴道,我就散了。長燼你壞死了,你有了別的女娃,就不要丫丫了……」
「丫丫,本王不知道你在輪迴道中,那些年,本王一直在四處打探當年抱走你的那名大宮女的蹤跡,但,杳無信訊,本王想,你可能流落到其他族落,或者,已經不在冥界了,本王千算萬算沒算到,你在輪迴道里……」
他溫柔扶著我後腦勺,傷懷不已:
「本王沒有不要丫丫,那個孩子是天道擇選出來的新任黃泉之主,本王待你,與待她,不一樣,你是本王的愛人,那個孩子,是本王的女兒。
丫丫,本王當初那樣緊張護著她,也是因為害怕再重蹈丫丫的覆轍,丫丫的失蹤,是本王心頭的一道傷……
丫丫,是不是見本王對黃泉好,吃醋了?丫丫,本王沒忘記你,也沒放棄過尋你,你永遠都是本王的獨一無二,別怪本王。」
我哼哼唧唧地往他身上攀:「長燼,你還是最愛丫丫的對不對?」
他一字一句,認真回應我:「對,長燼最愛丫丫。」
「丫丫也愛長燼……」
我閉上眼睛,腦中萬千思緒絞纏成無頭亂絲,小聲哭著哭著,就又猛地想起了另一回事:
「長燼,你是不是喜歡北善柔,你還和她一起約會,讓她幫你系領帶!」
他聞言,不禁好笑說:「這事,丫丫還記仇呢?」
我頭昏腦漲的啞聲威脅他:「長燼你欺負我,你讓我傷心……我就吃忘情丹,把你從我腦子裡清出去。」
「才不會。」他拍著我的後肩,軟語耐心陪我說話:「再說,這世上也沒有忘情丹。」
「沒有嗎,我記得有啊……」
昊陽師兄不是剛煉出了兩盒子嗎?
夜裡風雨吹打得厲害,窗外竹影肆意搖晃,竹葉颯颯作響。
次日起床,整個五陽觀都被罩上了一層薄薄青煙。
路上潮濕的青石板被一夜雨水洗滌得清新乾淨,長道上偶落兩盞殘菊花瓣,銀杏葉黃澄澄的一片聚在樹蔭下,水池裡紫陽師兄剛弄回來的兩條錦鯉正銜著赤紅狹長花瓣在清澈涼水中歡暢擺動扇尾,尾尖於水面撥開層層漣漪……
五陽觀的風景好,空氣也清醒,除了信號差點,旁的沒什麼短處。
長燼一早就被紫陽師兄喊去考察漏水大殿破損情況了,突然發現紫陽師兄如今喊長燼砸錢喊得愈發理直氣壯。
中午我和青陽師兄樂顏姐姐蹲在水邊餵魚,青陽師兄捧著一碟魚食無情揭露事實為我解惑:
「殷首富與五陽觀交情,比我與五陽觀還深,我和樂顏來五陽觀之前,殷首富和紫陽老頭就已經是老相識了。
你別看現在五陽觀一副氣派盛象,天下道觀之首,求仙問道之終極目標,玄門人士官方公認之道祖,其實在多年前五陽觀已經沒落過一回了。
那時,五陽觀弟子只有五百人,修道之人規矩束縛太多,那會子網絡直播還沒有普及,觀里這些修行人士能有部智慧型手機就不錯了。
道觀日常收入除了香客善捐,就只有弟子們下山給人看相辦事收取的那點微薄薪酬,加在一起才能勉強維持觀中生活開銷。
可五陽觀建觀至今,已有千餘年,這偌大的家業當初打下來困難,後代要想守住也難,這重重殿宇看著氣勢磅礴莊嚴肅穆,但觀內大小三十三殿隔個幾十年就要修繕一次。
修繕大殿,又是一筆數額龐大的開支。」
青陽師兄把魚食遞給伸手撈魚的樂顏姐姐,主動擼袖子幫樂顏姐姐抓魚:
「那些年大師兄根本拿不出錢修神殿,一座道觀,神殿破舊了,神像金身損壞了,香客也漸漸少了,觀中弟子果腹都成問題。
五百弟子,沒兩年就下山兩百,還有幾十名弟子直接脫離了五陽觀,改投其他道觀,或是索性下山當起了給人算命的玄門術士。
加上那會子道門玄門也很卷,不少後起道觀見五陽觀沒落,就逼著五陽觀把天下道門之祖的名號讓出去,更有甚者直接趁火打劫,不停給五陽觀下戰書,大師兄那段時間愁的頭髮都快掉光了。
五陽觀危急存亡之時,殷首富突然來觀里上香,找大師兄談論道法,從大師兄口中得知了五陽觀的困難之處,於是就大手一揮,給五陽觀捐了不少錢。
前面的三清大殿,星斗神殿,天帝宮,可都是殷首富出資修繕的,半年不到,五陽觀從裡到外煥然一新,金光燦燦亮瞎旁的道觀狗眼!
打那以後紫陽大師兄就抱緊了殷首富的大腿,逢年過節還會專門準備一份大禮送去殷家討殷首富高興。
而殷首富本人呢,也極為耿直大方,殷首富前幾年直接放話,讓大師兄有困難就聯繫他,這不,前些年由我們五陽觀主持的普天大醮,還有近些年這觀內三十三座老神殿的修繕維護,所有費用,都是殷首富獨家砸錢贊助的。
說白了,我們這五陽觀啊,十分之九都是殷首富的,剩下十分之一過一段時間,也是殷首富的。
明面上,是殷首富慕名前來五陽觀上香求平安,實際上五陽觀都快成他的私產了。
紫陽師兄跟了他多少年,兩人交情深,當然不用在要錢的方面矜持。
你也了解殷首富的為人,他很好說話的,最重要的是人家有錢任性啊。
別說是包養一座道觀,就算把整座天行山買下來,對人家來說也是灑灑水啦!」
這話倒不假,長燼有錢的程度已經超乎了我的想像。
記得今早我剛醒,賴床趴在他懷裡用他手機切水果,剛玩兩把就見他手底下的秘書給他發消息,詢問他要不要和一家珠寶商合作,投資金額高達三十個億……
即便我有了首富視三十億為三十塊的心理準備,可還是沒料到長燼竟只看了一遍合同內容就答應了下來,直接把投資事宜交給了段總監去辦。
我頓時就有些心裡受挫,畢竟我以前可是連一頓三十塊錢的早飯都捨不得吃……他兩眼一睜,答應了一筆三十億的投資。
更讓我懵圈的是,這傢伙為了安撫肉疼的我,抱著我鬆弛顯擺了一句:「無妨,小錢,創宏一天就能進帳一百多個億。三十億即便賠了也無關緊要。」
我突然就理解他親爹和親四叔為何這樣恨他,巴不得他原地升天了。
這傢伙手裡的錢太多了,還不肯同自己親爹分,擱誰家父子身上,當爹的都承受不住啊!
也是因為他這句話,我決定以後不給他省錢了。
一條大錦鯉從水裡撈出來,青陽師兄沒心沒肺地將鯉魚塞進樂顏姐姐懷裡就慫恿:
「快快快,逮住了,小顏快跑,免得被紫陽老頭瞧見了!」
樂顏姐姐很配合地用裙子兜住大鯉魚就往青陽師兄的青雲殿飄。
我愣了下,半晌才反應過來:「這魚、魚!可是紫陽師兄的寶貝命根子,紫陽師兄每天早晚都要來看一遍,把它們當親閨女養啊!」
青陽師兄攔住激動的我:「小顏饞這隻魚好幾天了,每天清晨都來河邊蹲守,我實在看不得她這樣委屈。沒事,一條魚而已,總不能為了魚委屈我媳婦,我媳婦想吃魚,咱就吃!」
我:「……那紫陽師兄要是追究起來怎麼辦。」
青陽師兄拍拍我的肩膀,一臉我將任重而道遠的表情:
「剛才路邊的小師侄們可都看見你和我蹲在一起餵魚了,大師兄若真追究起來,如果知道魚是你吃的,肯定會看在殷首富的面子上不用拂塵抽死你。」
我:「???」
青陽師兄沒良心的再說明白點:
「小梔梔啊,你可是咱們五陽觀的團寵,再說你老公現在還在觀里呢,有他撐腰,你就算想吃紫陽師兄,紫陽師兄都不敢有半句意見!記住啊,魚就是你吃的,青陽師兄會記下你這個人情的!」
我哽住,「不是……」
「你就說你樂顏姐平時對你怎麼樣吧!」
「很好啊!」
「前年你寒症發作,是你樂顏姐姐抱著你哄了一夜,第二天累得魂魄都虛了!」
「……」
「去年你去山下偷棗子,被那條大黃狗追著咬,是不是你樂顏姐現身幫你吸引火力,你才僥倖逃過一劫?」
「……」
「你師父罰你抄經書的時候,可是小顏夜以繼日的守著你,還偷偷幫你抄作業!」
「……」
「還有,師伯上次閉關之前,在寶泉殿泡澡,你闖進去偷看差點被師伯當場抓住,是我媳婦冒著挨揍的風險給你打的掩護!」
我嗆住,老臉一紅著急糾正:
「我說了我不是偷看,我真不是、是雲常告訴我師父在寶泉殿辦事,我才找過去的……五陽觀大殿那麼多,我怎麼知道寶泉殿裡有溫泉池,是沐浴的地方啊!」
青陽師兄賴皮嘚瑟:「你就說我媳婦對你仗不仗義吧!她幫了你這麼多次,你幫她一回不行嗎?」
我咕咚吞了口口水,無奈心一橫,點頭應下:「成!魚是我吃的,行了吧!」
青陽師兄頓時滿眼慈愛,抬手揉揉我腦袋甚是滿足:「哎對了,還是我們家小梔梔最乖,這筆人情,師兄記下了!」
我尷尬咳嗽:「那個,我其實是想問,觀賞鯉魚,好吃嗎?」
青陽師兄挺胸昂頭:「管它好不好吃,先讓我媳婦啃一口。」
這個護妻狂魔啊。
「噯不過,我也想問你,你那天看見你師父……他身材好不好?有沒有八塊腹肌,是不是像我一樣壯實!」
我臉黑,「有時候真的對你,挺無語的,青陽師兄你是怎麼做到比女人還八卦的?」
青陽師兄厚著臉皮嘿嘿一笑:「畢竟整個五陽觀能看見他裸體的,也就只有你了。」
我扶額,一拳頭擂他身上:「我再糾正一遍,我沒有看師父……那個啥,我進去那會子殿裡雲霧繚繞的,什麼都看不清!」
只看見師父的肩背……很白。
罪過啊,還好那天晚上跑得快,不然欺師滅祖這個罪名我沒得跑了!
「瞧你這慫樣,人家鳳微雪還能色誘師尊呢!」
我聽得渾身一激靈,心驚膽戰地哂笑道:
「呵呵,我才沒那狗膽呢,再說師父是長輩……那樣干不道德,我有長燼就滿足了。」
「慫包!」青陽師兄從袖子裡掏出一枚金色丹藥:「吶,給你的,驅寒丹。」
我伸手接過來,意外道:「你終於良心發現肯給我煉了!」
青陽師兄吊兒郎當道:「是你家殷首富,說前一陣因為某些事導致他夜晚不能陪在你身邊,你身上寒症發作吃了不少苦。要我煉驅寒丹給你以防萬一,他啊,見不得你難受吃苦。」
我捧著驅寒丹差點喜極而泣:「還是長燼懂我!你倆都肯做個人了。」
青陽師兄無語住,拍拍我的肩膀告別:「得了,東西給你了,我得去陪我媳婦了,幫我媳婦殺魚。」
「要是好吃的話告訴我一聲!」我疾聲和青陽師兄囑咐:「池子裡還有一條呢,好吃的話我晚上把剩下這條也撈走。」
青陽師兄唇角一抖:「還是你狠啊!我只是想殺人,你是想抄家滅門啊!」
我揉揉鼻頭無比淡定,小聲嘀咕:「反正鍋都背了,吃一條和吃兩條沒什麼差別……」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今天心梗一回,明天再心梗一次,不如讓紫陽師兄在今天內心梗完……
我拿著師兄給的驅寒丹高興回了崇陽殿,路過師父寢殿門口時,那兩扇緊閉的大門上封印還在。
我這個師父啊,怕不是閉關躲清閒上了癮。
邁進自己居住的偏殿落霞殿,我燒壺熱茶給自己倒滿一杯,準備用水把丹藥送服了。
拋起手裡的金丹,金丹又穩穩落進掌心,我捏著金丹仔細打量一遍,這次的丹藥好像比往常吃的大一點……
青陽師兄煉丹真是一如既往的隨性。
我研究細看了一陣,張嘴把金丹塞進口中……
果然,如我所料,有點卡嗓子,還苦。
苦得嗓門眼溢苦水。
我掐住脖子,剛想拿白開水順服一下。
誰知杯子還沒碰到嘴呢,長燼突然闖進來,抬高聲驚恐喊我:「梔梔!」
「啊?」
我回頭,來不及思考胳膊就被他攥住,下一秒,他猛一掌劈在了我的後背,我陡然一嗆,卡在嗓門眼的丹藥瞬間飛了出去……
我望著掉在地上的那顆金丹,目瞪口呆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啊我的丹!」
誰知身後拍我一掌的男人突然緊張至極地一把摟住我,顫聲傾訴:
「梔梔,彆氣了好不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和別的女人來往了,北善柔的事是我沒把握好分寸,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怪我罵我都可以,別忘了我!
梔梔,你是我夫人,我不許你又把我忘掉了!梔梔,我不能沒有你,要怎樣你才能原諒我,梔梔,你怕的話,我把心挖出來給你!你拿著我的心,這樣就不會擔驚受怕了!」
他說著,突然手中金光一晃化出一把寒光凜冽的匕首,抓住刀柄就要往自己心坎上捅。
這一切來得太快,晃得我有點腦子轉不過來彎。
等等,我剛才如果沒有看錯的話……他徒手變出了一把刀?!
「老闆!」范大哥與白大哥尾隨衝進來急吼著阻止。
我慢半拍地回過神來,眼見著刀尖就要剜進他心臟了,趕忙伸手抓住了他的匕首不許他捅……
嘶好疼!
掌心被鋒利的刀口劃破,火燎般的劇疼。
但好在他及時收力沒再往前捅,這才避免了刀口破肉見骨的慘劇……
「梔梔!」
他顫抖著放開匕首,我指尖一松,冰涼的刀刃哐當掉落腳邊,徒留我獨自對著五指與掌心的兩條血淋淋刀傷癟嘴大哭:
「又來!疼死了!長燼你幹嘛啊……我的爪子都要被你折騰殘了!你沒事往自己心臟捅刀子幹嘛?我打我幹什麼,我後背脊梁骨都快被你震碎了,你哪來這麼大的力氣啊……殷長燼,你家暴我!嗚……」
「梔梔、老闆,你們沒事吧……」范大哥三步並兩步跑過來憂心忡忡問,我舉著疼到後背冒冷汗的手哭著憋屈告狀:「這叫沒事嘛!手都要廢了!」
「梔梔,怪我不好,對不起梔梔。」
他精神高度緊張地握住我受傷手指,猛一把將我撈進懷裡按住抱緊,灼熱吐息灌進我的脖領里,潮濕眼角打濕我的脖子,後怕地哽咽著祈求:
「別忘掉我,我錯了,梔梔,我喜歡你,我離不開你……別用這種方式懲罰我,你若恨我,哪怕捅我幾刀泄憤,我也甘之如飴。」
我咬牙忍著疼哭得直抽,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捶著他肩膀撒氣:
「你搞哪一出呢!我幹什麼了就懲罰你?」
他不顧我的捶打依舊用力摟緊我,悔恨不已:「是我不好,總惹梔梔傷心,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別吃忘情丹……」
「忘情丹?」我吸了吸鼻子,止住哭聲:「我沒吃啊!」
白大哥在旁邊懵圈:「那你剛才吞的藥丸……」
我哭得更傷心了:
「那是青陽師兄給我的驅寒丹!我好不容易等到一顆,殷長燼你又一巴掌給我拍出來了,這下可好,丹藥都沾灰髒了!我都吃不下去了!」
白大哥:「啊?」不放心地彎腰撿起地上的金丹,仔細檢查一遍,尷尬悶咳:「嗯,咳,好像、確實是驅寒丹。」
范大哥也防備心極強地拿過去檢查一通,若有所思的噎住:「是、驅寒丹……老闆、我們整錯了。」
抱著我的男人這才肯稍稍鬆開我點,回頭去看那粒丹藥,半晌,低頭猩紅著眼尾,目光複雜,憐惜看我……
——
十分鐘後,我生無可戀地坐在茶桌前任他給我受傷的掌心上藥。
白大哥討好地捧著一盤葡萄哄我吃:
「梔梔你嘗嘗嘛,你哥我親手剝的,這葡萄晶瑩剔透,果肉綠盈如玉,為了剝這盤葡萄,我可是眼睛都要摳瞎了,每一顆都給你剝得十分完美,連一個指甲印都沒敢留下!」
范大哥泡了杯鐵觀音嫌棄拆台:「可不是嘛,有指甲印的都被你自己給吃了!物證只剩下幾粒葡萄籽了。」
白大哥認真狡辯:「我這不是為了精益求精嘛!堅決貫徹老闆不留瑕疵,力爭完美的政策指示!」
范大哥乾笑兩聲:「呵呵,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聽話過。」
把熱茶送到我手邊,范大哥輕聲幫忙解釋:「老闆在昊陽道長那裡聽說他煉成了兩盒忘情丹,又聽說你師父閉關未出,那丹藥青陽道長卻命小道士送來了崇陽殿,小道士把東西交給你保管了……
昨晚,你喝醉酒迷迷糊糊嚇唬老闆說,要吃忘情丹把老闆忘掉,老闆怕你想不開,匆匆趕回來,正好見到你在吞丹藥。
老闆一時情急,才不惜拿刀剜自己的心向你證明。誰知是誤會一場,還害你被匕首傷到。」
我有點沒眼看長燼把我包成大粽子的爪子,心累道:
「他們確實把要交給師父檢查的忘情丹給了我,可我早就按流程把丹藥封進丹藥房了。
我也確實想過偷一粒拿來收藏,可我盒子都撬開了也沒敢動手,我怕師父沒檢查過,萬一丹藥煉得有毛病,我拿出去給別人吃,把人吃出個好歹我就完了。
我吞的那顆是青陽師兄剛給我的驅寒丹,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一顆,這下可好,長燼進門就給我一掌,那丹藥在我嗓門眼裡化一半了又被拍飛了出去……
以後又得挨凍了,冬天這麼長,我該怎麼過啊!」
不爽的拍開長燼要給我打蝴蝶結的手,我抑鬱道:
「你還是別纏了……我晚點讓紫陽師兄用法術給我治一下,我今天怎麼這麼倒霉,白挨你一巴掌,還被你剌了一刀……這日子過得苦啊!」
他心疼地摸摸我腦袋,眼底陰沉未散,自責道:「是我不好,我太害怕了。梔梔,別怪我。」
我順手摸了個葡萄塞嘴裡,一口咬下去,酸得我五臟痙攣。
「嘶,白大哥你是偷了後院沒成熟的葡萄嗎?」
白大哥啊了聲,傻兮兮的自己也摸了顆嘗嘗。
「嘖這葡萄變異了吧!明明下午我吃的時候還是甜的。」
范大哥無力扶額:「可不是麼,下午你把成熟的葡萄全吃完了。」
白大哥瘋狂狡辯:「我哪知道哪些熟了哪些沒熟啊,這玩意是青葡,生熟長得都一樣!」
范大哥聳聳肩:「很明顯,被你剝破的葡萄熟了,沒破的不是因為你手法好,而是因為人家生的!」
白大哥:「……」
我欲哭無淚地放下葡萄,就知道不能指望白大哥給我留什麼口糧。
長燼端起一杯熱茶送到薄唇邊替我吹吹,正要給我遞過來,門口卻急速猛卷進一股大旋風,陰風穿堂而入,卷得殿內竹簾啪啪搖晃作響——
什麼情況?陰差?
我提起警惕,說時遲那時快,陰風卷進房間,張狂旋風裡傳來一道年輕男人的威嚴聲音:
「酆都神宮鬼差統領葉十二,求見黑白無常,冥王殿下——」
黑白無常,冥王殿下?
我好奇地伸出脖子,下一秒,也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一手刀劈在了我的脖子上……
猝不及防,眼前一黑,我咚的一聲暈倒砸在了茶桌上。
這王八蛋,我伸脖子是方便你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