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南天拎著東西尷尬回身,對上我和長燼的狐疑視線,猶豫著將手裡精緻禮盒遞過來:
「這是、菊花糕,還有棗餅。一些小零嘴,是我特意讓人從京城帶過來的,梔梔應該喜歡吃。」
糕點禮盒?
我不解地看了眼他手裡東西,無情拒絕:「鳳家主客氣了,我不吃這東西。」
但他卻執意將禮盒塞進長燼手裡,自顧自地說:
「可以嘗嘗,是我讓江姨專門給你做的,梔梔,爸從前做過很多錯事,也自知此生無法彌補,如今只能盡一盡微薄之心,讓你記得,你還有個爸……
你爸是個沒本事的男人,這一生,想護的人護不住,日日都要受人掣肘,窩囊到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敢認。梔梔,你這樣優秀,我確實不配做你的父親。
這些糕點,你不喜歡就分給你的師兄與師侄們,但爸想請你答應爸,嘗一口也好……閨女,就當是爸,向你許的一個小小心愿……」
這一口一個閨女一個爸的,喊得倒是親熱。
我低頭,沒忍住譏諷出聲:
「鳳家主怕是忘記四年前,我初見鳳家主時的場景了吧。我記得鳳家主當時很明確的告訴我,鳳家沒有我這樣的女兒,你鳳南天除了鳳微雪,沒有第二位千金。
你嫌我叫你爸,髒了你的名聲,你在明知我是誰的前提下,為討老婆女兒開心,讓你家的保鏢,把我和奶奶這兩個冒名頂替的傢伙拳打腳踢扔出鳳家。
那會子,要是沒有奶奶拼命用後背護住我,那一鋼棍就打在我腦袋上了。
從那時起,我就堅定的告訴自己,我養父養母就是我親爸親媽,我的父母已經死了,我只有奶奶一個親人,我如你們所願,這輩子都不會再與你們鳳家有任何關係。
你們不想看見我,不希望我打擾你們平靜和諧的生活,我成全你們了,可我在外生活得好好的,是你鳳家主,為了保自己的親寶貝千金,逼著我去鳳家,承認與你們的血緣關係。
是你們用奶奶威脅我,強迫我接受鳳家大小姐的身份,然後替嫁、沖喜、後面如果沒生變故,就是陪葬!
可惜,偷雞不成蝕把米,你們也沒料到長燼還能活過來,更沒想到長燼肯接受我這個沖喜的媳婦。哪怕我和長燼結婚了,你們還企圖往我身上潑髒水,反悔當初的所作所為,想再把鳳微雪換回來。
鳳家主,如若不是長燼不接受鳳微雪,執意要我,如若今天我不是殷首富的夫人,五陽觀紫陽道長的小師妹,你還會巴巴的給我送什麼糕點,一口一個閨女的稱呼我嗎?」
接過長燼拿在手中的禮盒,我盯著鳳南天那雙愈發通紅婆娑的老眼,伸手把禮盒扔回他懷裡,不領情道:
「鳳家的糕點,我還沒那個資格品嘗。鳳家主也不用現在來和我這個野種培養感情,如果有可能,我恨不能斬斷我們之間這絲僅有的血緣羈絆,如果有可能,我更不想做你和沈碧珠的孩子!」
「梔梔!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和你媽……沒有關係,你媽媽是這個世上,最疼愛你的人。」他眸底浸滿悲傷,哽咽著沖我說。
我餘光掃見他臉頰上的兩行清淚,麻木道:「鳳家主現在說這話,自己不覺得可笑麼?」
「梔梔……」
我心情低落的牽著長燼轉身要走:「外面有點冷,長燼我們回去吧。」
長燼深深看了眼愧疚流淚的鳳南天,溫柔捏緊我的指尖,伸手,將鳳南天懷裡的糕點禮盒拿回來。
我一頭霧水的迷茫昂頭:「長燼……」
長燼牽著我,帶我回去,「屋裡的人都愛吃甜食,既然是鳳家主的好意,那我們便收下吧,幾樣點心,你老公還是還得起的。」
我低頭沉默,這個長燼,分明就是想幫鳳南天……
糕點被長燼收了,鳳南天抹了把猩紅潮濕的眼角,這才緩上一口氣,站在原地呆呆的目送我們背影走遠。
偏殿裡青陽師兄和兩位大哥已經進行到開果酒配菊花火鍋的這一步了,見我倆在外面溜了一圈才回去,趕忙熱情招呼我們繼續落座:
「來來來,梔梔,今年春天觀里釀的桃花酒,快嘗嘗,不醉人,可以隨便喝!」
樂顏姐姐眼尖的飛飄到長燼身側從長燼手裡搶走糕點禮盒:「哇,花糕噯!我喜歡,殷大人你從哪順來的?你們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吃這玩意!」
「還能從哪順來的,八成是從老丈人手裡拿的。」青陽師兄給我和長燼各倒滿一杯酒。
長燼淡淡反問:「你怎麼知道?」
青陽師兄舉杯和紫陽師兄碰了一個,抿口花酒一本正經道:「下午和老范老謝下山採購食材,撞上鳳南天了。鳳家的保鏢送來了三個禮盒,這隻盒子就是其中之一。」
呸,我就知道,他怎麼可能突然那麼好心專門給我送花糕,估摸是吃不完順手給我還能討個人情……長燼真是的,我都已經扔回去了他又給收過來。
一個禮盒,說不準未來得找長燼換些什麼走呢!
「這裡面的花糕,好精緻啊!」
樂顏姐姐打開盒子,拿出一朵色彩鮮艷的菊花狀糕點,欣喜地遞給我分享:
「這有錢人就是會享受,這些菊花花糕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是純手工製作,不是大廠批量生產,做這些花糕的手藝師父真是太細緻了,你看每朵花形態都不完全相同,栩栩如生,看著就很有食慾。」
我本來不想接樂顏姐姐的花糕,可長燼卻靠過來溫聲同我商量:「丫丫,嘗嘗。」
我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扭頭鬧脾氣:「我不喜歡吃菊花糕。」
長燼今晚格外的不聽話,主動幫我接了糕點,耐著性子哄我:「就嘗一口,不好吃再給我。」
我咬住唇角,無奈地給他一個面子,張嘴啃了他手裡的東西。
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我原以為菊花糕會像市面上賣的那樣,味又重口感又偏苦,可鳳家的菊花糕,卻是香甜軟糯,夾雜著淡淡的菊花清香。
很是可口。
我嘗了一口,沒出息地把糕點接過來,丟人的低聲嘟囔:「有錢人就是會享受……」
長燼好笑地摸摸我腦袋,接著給我夾白菜,「喜歡?喜歡回去我也讓劉姨給你做。」
我掰開菊花花瓣塞進嘴裡悶悶不樂:「劉姨似乎和北小姐很熟,我看北小姐前些天使喚劉姨使喚得很順手。」
長燼頓了頓,趕忙靠過來解釋:
「夫人誤會了,劉姨很討厭北善柔,劉姨一直覺得,北善柔喜歡反客為主頤指氣使,北善柔第一回去雲皎山莊的時候,劉姨還和小白他們吐槽過北善柔。」
正埋頭吃飯的白大哥聞言來了精神,放下筷子就亢奮分享:
「可不是麼!第一次北善柔去雲皎山莊根本不是老闆帶回去的,是北善柔自己找過去的,說是想蹭老闆的車去會展,老闆在樓上忙工作,北善柔就在樓下等著老闆。
誰知北善柔一到雲皎山莊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樣,又要劉姨把養在後院的仙客來搬出來放窗邊澆水,又要劉姨把客廳的茶水換成自己喜歡的,還想改家裡的食譜,給劉姨氣的叨咕了她好幾天。
劉姨之前還說:這還沒當上殷夫人呢,就這麼不客氣,使喚她使喚得比老闆還勤快,要是來日真成了殷家家主夫人,雲皎山莊就是再來十個阿姨都不夠北善柔折騰。
劉姨還說過,以老闆的眼光絕不可能看上北善柔,誰娶了北善柔,誰在家裡一輩子抬不起頭,北善柔的控制欲太重了,只要她看上的,她都想強制性的把對方變成她喜歡的模樣。
像極了路邊的狗往電線桿子上撒尿標記領地。」
我嗆了聲,放下糕點,尷尬道:「這話,真糙。」
「話糙理不糙。」
范大哥也附和著告狀:
「先前明明是她把老闆的衣服弄髒了,她還偏要裝作一副賢妻良母的虛偽模樣,給老闆洗衣服……呸,就該她洗!
老闆要不是因為對她有事相求,早就不忍她了,就她,還敢肖想與老闆有個什麼關係,做夢去吧,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她也配!」
我哽住,心虛埋頭喝酒:「那個啥,論身份,我更不配……」
「你不一樣。」
白大哥很懂的發表想法:
「自由戀愛和包辦婚姻的標準是不一樣的,再說真要論身份,你是鳳家小姐,她只是北家姑奶奶,鳳家與殷家相比是垃圾了點,可與北家相比,那簡直是實力雄厚,北家連和鳳南天稱兄道弟都不配。」
「有錢人家其實也挺沒趣。」我把糕點掰一半分給長燼:「你也嘗嘗,味道挺不錯。」
「嗯。」
青陽師兄撈著火鍋里的肉調侃道:「什麼有錢人沒錢人,梔梔你怕是還沒適應你老公是首富的事實,論有錢人,誰有錢程度能比得上他啊!」
「就是就是,殷大人的錢根本花不完,上回漓漓和九爺來看我,還說她們這幾年小日子過得格外舒爽,每個月都出門旅遊一回,沒錢了就找殷大人要。」樂顏姐姐端著酒杯往我杯子上一碰。
漓漓這個名字……好耳熟。
我昂頭問樂顏姐姐:「你說的漓漓,是祝漓嗎?長燼的大侄女?」
「啊?侄女?」樂顏姐姐懵了一瞬,青陽師兄猛用力咳嗽兩聲,在旁邊提醒:「對啊可不是侄女嘛,漓漓是長燼大哥的小輩,咳,小輩!」
樂顏姐姐這才恍惚想起來:「哦對,是侄女!我記錯了,我以為是外甥女。小梔梔你見過漓漓啊!」
白大哥在旁邊搭話:「黃泉和九爺前一陣去家裡吃過飯,黃泉小姐和小梔梔玩得可好了,現在兩人還經常約著一起打遊戲。」
「啊?你們組隊打遊戲都不叫我!」樂顏姐姐氣鼓鼓:「虧我還把你們倆當成我最好的妹妹!沒想到你們竟然背著我好上了。」
我不好意思的陪樂顏姐姐喝酒:「我不知道你和祝漓認識嘛……要是知道我早喊你了。」
「藉口,都是藉口!」樂顏姐姐甚是不開心的拉著我猛喝:「罰酒三杯!下次記得喊我!」
「一定一定。」我老實倒了三杯酒向她賠罪。
青陽師兄今晚開的這壇果酒雖然在喝的時候不覺醉人,可緩個半小時酒勁就上頭了……
酒過三巡,樂顏姐姐鬧著要和白大哥喝交杯酒,嚇得青陽師兄一把將樂顏姐姐按進懷裡坐下,根本不敢把樂顏姐姐再放出去。
范大哥白大哥倒還好,除了臉有些紅,暫時還沒醉昏頭。
紫陽師兄借著酒勁念起詩,唱起了道德經。
全場唯一面不改色的僅有長燼,看來從前沒少出門應付酒局。
我喝的腦子發昏,最後一杯酒灌進肚子裡,轉身就爬進了長燼的懷中,一把摟住長燼……
「丫丫,醉了?」他呵氣帶著絲絲沉醉桃花香,我趴在他肩上點頭,貪婪地往他脖子裡蹭蹭,軟語勾他:「阿燼,你好香,好暖和。」
他摟著我的腰把我放腿上,像照顧小孩子那樣,大手撫著我的脊背,淺淺回應我每句話:「暖和就抱緊些,丫丫,真乖。」
我一個勁往他懷裡拱,昂頭,唇瓣無意擦過他的耳尖,玩心大起張嘴一口含住,伸出舌尖挑逗舔弄。
他被我折騰得耳廓迅速火紅髮燙,箍著我的腰哽咽著輕聲同我商量:「丫丫,輕些……」
我繼續蹭他的俊臉,抱著他不撒手,昏昏沉沉地附在他耳畔淺吟:「長燼……你慢死了,都不來救我……」
「丫丫……」
「長燼,好大的火,我要被人掐死了……你討厭,出門都不帶我……是不是不疼我了。」
「丫丫,你、想起來了?」
我晃了晃腦袋,頭重腳輕地趴他懷裡胡說八道:「什麼想起來了?長燼,抱住我,冷……」
「好……我抱緊丫丫。」
旁邊的范大哥心裡很不是滋味地啟唇:
「梔梔她、這輩子怕是來報恩的,要不然怎麼可能那樣巧合,老闆你轉世在桃木村,她就生長在望仙村。」
白大哥也說:
「是啊老闆……她當年被遺棄在你的府邸門口,快要被凍死的時候,是你脫了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她小小年紀就喜歡抓著你的手,讓你教她拿筆練字……
後來,也是因為老闆你,才讓她落的一身寒症,誤害她斷了一雙手筋。
上輩子欠你的,梔梔這輩子都還給了你,若不是你們之間還有暖暖這個因果羈絆在,梔梔與老闆你,怕是已經有緣無分了……」
青陽師兄按緊張牙舞爪的樂顏姐姐,擔憂道:
「梔梔當年是在玄門水牢里受了太大刺激才會選擇性忘記與你相關的所有事,我去問過這方面的專家,他們說選擇性失憶,以後還是會有恢復記憶的可能。
她要是記起來你就是當年那個負了她,害她落了一身傷的謝星珩……師伯你怕是要完蛋。
就我家這個,當初我哄她我無縫銜接有了別的女人,她恨了我四五年!我那時還沒捨得對她有身體上的傷害呢!
師伯你……單是你騙梔梔,答應陪她一起去看日出,結果卻把她丟給你青梅竹馬的哥哥教訓,害她被那些人挑斷手筋,疼得死去活來命都快沒了……
我覺得,你完全夠資格領一份妻離子散、孤家寡人套餐。」
「就是!冥王你太不是人了,你做的那些事,換做我,我都不可能原諒你!」
樂顏姐姐醉醺醺地壯著膽子吐槽:
「人家梔梔等了你十來年,你把她忘掉了也就算了,還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幫著你那個青梅竹馬欺負她!
你不許她進你房間,你爸媽又逼著她給你傳宗接代,外面雨下那麼大,你把她趕出去害她只能縮在牆角挨凍,被雨淋了一夜!
她發高燒你也不管她,還讓她去山上給你的青梅竹馬採藥,要不是這丫的命大,連山神都看不下去了,她早就墜下懸崖死無全屍了,你的心怎麼那樣狠呢!
她剛來五陽觀的時候,只要犯寒症,就疼得揪著青陽袖子哭,你自己也感受過,她那舊疾發作起來連呼吸都是冰的……
可想而知她當年都在你身邊受了多少苦,漓漓帶我看她的回憶時,我都快心疼哭了,你等著吧,總有一天梔梔的記憶會恢復,到時候你就只有一個下場,追妻火葬場!」
「樂顏妹子,話不是這麼說的……老闆雖然上輩子的確不做人,但老闆在回到冥界後,確實後悔了。還因為那些舊事差點走火入魔。」
「都是天意弄人啊!」
紫陽師兄捋著鬍子感慨萬千:
「人的記憶,七年一清,師伯入世成了凡人,難免會為天道所掌控,忘記小梔梔,也是天意,與小梔梔的那段緣分,在那時候相遇,註定沒有結果。哎,要是晚遇見幾年就好嘍。」
「晚遇見幾年才不好呢,說不準冥王早已和他那個青梅竹馬修成正果了,估摸也沒小梔梔什麼事了。」樂顏姐姐不高興抗議。
「怎麼可能!」
范大哥第一個反駁:
「那個什麼青梅竹馬,其實是老天爺給老闆設的一道劫關,上任冥帝卸任後,我們老闆被天道擇中為新任冥王,但繼任冥王就得先經歷天地人三劫,七情六慾之悽苦。
用現在的話說,老闆的出廠設置就是體弱多病活不久,求不得且放不下,老闆他不是存心要忘記小梔梔的,主要是梔梔的出現本就是個變故,老闆歷劫那一世,是必須要喜歡青梅竹馬的。
而梔梔在青梅竹馬出現之前就……勾得我們老闆神魂大亂,上頭肯定不會允許梔梔破壞老闆歷劫的計劃,就強制讓我們老闆忘記梔梔這個插曲……
就像紫陽老頭所說,忘記小梔梔乃是天意,梔梔和老闆在錯誤的時間相遇,註定沒有好結果。
加之,最開始上天給我們老闆設計的人生劇本,就是老闆喜歡青梅竹馬至深,卻被青梅竹馬辜負傷害。
你們不曉得,那天上的神仙寫命格太殘忍了,那場劫難中,我們老闆會在十來歲時就生出保護疼愛青梅竹馬一輩子的念頭,但青梅竹馬從頭到尾對老闆都只是利用。
老闆家有錢,青梅竹馬只想抱老闆大腿吃香喝辣達到自己大富大貴的目的,而老闆的死因,也是親眼看見青梅出軌,並聽見青梅竹馬和出軌對象吐露她接近老闆,純粹是為了錢,對老闆沒有一分愛,這才一時氣急攻心,吐血病死在醫院中。
但梔梔的出現,徹底打亂了老闆的命盤,老闆後來壓根不是被青梅竹馬氣死的,而是得知青梅竹馬欺負梔梔,算計老闆的真相,活活愧疚死的……」
「說起來,老闆上輩子的死和梔梔那位好奶奶也脫不了干係。」
白大哥無奈嘟囔:「梔梔被那個女人的哥哥堵在山洞裡割斷了手筋以後,就特別害怕我們老闆,本來呢,老闆以為梔梔想通了,老闆也沒料到那群人下手如此狠。
當初老闆確實渾蛋,被那個青梅花言巧語沖昏了頭,答應把梔梔交給青梅處理,老闆其實就是想嚇嚇梔梔,讓梔梔知難而退。
老闆那會子是另有安排的,老闆誤以為梔梔是為了錢才嫁給自己,老闆和他父母都講好了,只要梔梔自己願意離開,老闆父母就再給梔梔一筆錢,承擔梔梔從高中到大學的所有學雜生活費。
老闆是想把梔梔嚇唬走,好讓梔梔乖乖回學校上課,免得為了他耽擱一片光明的人生。
事發之後,梔梔也確如老闆所願,不再滯留於謝家,老闆躲了好幾天清閒,但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老闆最終還是不放心,出門旁敲側擊的打探了一下梔梔近況,這一探,才知道梔梔壓根沒回秦家。
同一天,老闆正好撞見了同村的同齡人楚五城,那傢伙原本是老闆的好兄弟來著,以往和老闆最有話題聊,可那天卻見著老闆就一拳頭揮了過去。
老闆也是那會子才知道,梔梔被人挑斷手筋,差點失血過多死在山洞裡,是楚五城上山找沒回家的羊,才陰差陽錯撞見昏迷的梔梔。
楚五城要帶梔梔去醫療室,梔梔卻堅持先回家,楚五城沒法子,只能先背梔梔去找老闆,可那晚,老闆……和青梅竹馬在一起,咳雖然什麼都沒發生,但梔梔看見老闆抱著青梅竹馬,聽見老闆說了一些傷人的話。
後來梔梔就哭著求楚五城帶自己走,楚五城見梔梔實在沒地方去,就把梔梔偷偷帶回自己家,給梔梔簡單處理了傷口,天亮後,梔梔就冒雨離開了楚家。
楚五城也以為梔梔是回娘家了,可那天楚五城又上山找羊,又在原來的山洞裡看見了梔梔,梔梔哪裡都沒去,躲在洞裡三天沒吃飯把自己餓暈了。
楚五城抱起梔梔,發現梔梔全身都在發燙,這才把梔梔送去了鄉鎮衛生院。
梔梔燒是退了,奈何一雙手腕沒有及時治療……那時候說是治不好了。」
范大哥倒上一杯酒,續上他的故事:
「老闆得知一切後就去醫院看望梔梔,梔梔那會子還昏迷著,老闆看見梔梔受傷的手腕也自責不已,老闆去找青梅要說法,但青梅……到底有個天道外掛在,三言兩語就把老闆糊弄了過去,還裝得自己像無辜受害人。
老闆並沒有和青梅計較,但對梔梔……老闆心中有愧,就不像從前那樣冷漠了。
可發生這種事,擱在哪個姑娘身上都承受不住,梔梔從衛生院裡甦醒過來以後,見到老闆就害怕大哭,老闆沒辦法,只能請楚五城幫忙照顧梔梔。
梔梔那回受的打擊太強,出院當天,就和老闆辦了離婚手續,也沒要老闆的錢。
這人吶,就是容易大腦短路,梔梔在老闆身邊的時候老闆不在乎,梔梔走了,老闆又總是想起梔梔。
老闆偷偷去梔梔家看望梔梔,發現梔梔過的不好,自己心裡也不舒服,本來完全放在青梅身上的心思被梔梔這麼一分,老闆就對青梅沒什麼感覺了。
天意弄人,後來老闆無意發現青梅和別的男人廝混,也按命格所寫的那樣,親耳聽見青梅說,青梅不愛他,青梅和他在一起,只是因為他捨得在青梅身上花錢。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老闆並沒有按劇本所設定的那樣崩潰,被氣死。
直到,老闆聽到青梅詳細交代她如何欺負梔梔,算計梔梔,利用老闆虐待梔梔……以及,青梅是故意讓哥哥廢了梔梔一雙手。
原本她哥哥是想對梔梔起賊心的,可惜那晚梔梔疼的發了瘋,外面又一道雷劈在了洞口,她哥哥害怕遭天譴,這才放過了梔梔。
老闆知道這些真相,第一反應就是去找梔梔,那會子,老闆已是到了油盡燈枯之境,是強撐著虛弱身體回望仙村找梔梔的。
可老闆那天沒有見到梔梔,只見到秦家那位老太太。
老太太心疼自己孫女在謝家受了那麼多苦,就一股腦的把所有事都給發泄了出來,包括,當初梔梔被養父賣給謝家做童養媳沖喜,梔梔本來是死也不樂意嫁人的,直到聽說要衝喜的對象是老闆,梔梔才肯上謝家花轎。
梔梔說……嫁給小病秧子,小病秧子一定會待她好,她終於等到小病秧子去接她了……」
白大哥抹了把眼淚,傷情哽咽:「小梔梔啊,當年發現老闆不認識她了,肯定心都碎了,念了老闆十來年,終於能嫁給老闆了,可老闆卻為了青梅竹馬那樣傷害她……老闆你注孤生啊!」
范大哥把剩下的酒喝完:
「老闆也是得知這些舊事,才又悔又惱,氣急攻心,倒了下去。再後來,老闆臨死前最後一個心愿就是再見梔梔一面。
然造化弄人,老闆沒見到梔梔,誤以為梔梔此生都不肯原諒他了。
老闆下去以後,為了梔梔差點走火入魔,剛繼任冥王那幾年,老闆每天都拼命處理冥殿公務,一到夜深人靜就盯著燭火發呆掉眼淚。
但凡梔梔不喜歡的東西,老闆看見就會發怒,可把冥殿那些宮女給嚇得不輕。」
「老闆不敢上來見梔梔,老闆以為就算自己死了,梔梔也不肯原諒自己。
不久,為了陰陽兩界的平衡,老闆占據了另一個分身殷長燼的身體,即便同在陽間,同在京城,老闆也只敢隔著一條大道,遠遠的看一眼梔梔。
我們勸過老闆……梔梔從前那樣深愛老闆,老闆如果肯去向梔梔解釋,大不了……任梔梔發幾通脾氣,老闆再態度堅決點,努力改過自新,梔梔應該能原諒老闆,兩口子,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可老闆卻說、梔梔被傷的那樣重,只要梔梔看見他,就是切膚之痛,他的出現,只會給梔梔帶來無盡痛苦,讓梔梔想起不堪的從前……
老闆不肯啊,只能獨自煎熬著。好在前幾年尊主窺探梔梔的記憶,發現當年梔梔並不是不肯去見老闆,而是也出了車禍,才會錯過最後一眼。這才解了老闆多年的心結。」
「後面的事,我們大家就都知道了。」
紫陽師兄啞著嗓子對酒嘆息:
「梔梔失去了那些年的記憶,對你們而言,或許是件好事。至少,師伯你還有機會對梔梔好,彌補梔梔。」
長燼摟著渾身燥熱,心浮氣躁的我,輕輕撫著我脊背,愧疚輕喃:「欠她的,我此生都彌補不盡。」
我渾渾噩噩地伏在他肩頭打個酒嗝,悶聲同他撒嬌:
「長燼,你要彌補誰……熱死了,我們回家睡覺好不好……」
他沉下呼吸,柔聲應我:「好,丫丫,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