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祥一路疾步到素春院,僕婢們見他來勢洶洶,剛想說什麼,又想到他在袁氏心中的地位,紛紛退讓兩側。
「阿娘!」衛祥一把揮開珠簾,獨眼轉了轉,很快找到目標。
袁氏看見他,又驚又喜,在床榻上當了一天的祖宗,終於捨得下地了。
「兒啊,你回來的正好。」看見寶貝兒子,袁氏都不用人攙扶,忙不迭起身走到衛祥面前,疼愛之情溢於言表,「廚房的飯菜剛做好,阿娘就等你一同用食呢。」
衛祥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冷不丁問道:「阿娘,你是不是有了身孕?」
袁氏神情一僵,剛想說什麼,看見衛祥的眼神,便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
「大郎,你聽阿娘說,這個孩子——」她欲解釋,衛祥卻猛地甩開她的手!
「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他滿臉怒容,兩隻不協調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袁氏,讓人無端背脊生寒,「如果不是衛瑾那個賤人告訴我,你是不是還想瞞著我,直到你兒子生下來為止?」
衛瑾?
袁氏急急道:「你不要聽她胡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什麼兒子?阿娘的兒子只有你一個啊!」
衛祥冷笑道:「現在是就我一個,再過幾個月,可就不一定了。」
怎麼會呢?
袁氏握著衛祥的胳膊,柔聲道:「那個小賤人都在你面前說了什麼?阿娘保證,我肚子裡這塊肉,絕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大郎,你難道還不相信阿娘嗎?」
她說的情真意切,可衛祥卻半個字都不信,甚至眼神之中隱隱滲出怨恨,
「你不是說這輩子只有我一個兒子?為什麼又會懷孕?」
「阿娘,你是不是也嫌棄我瞎了眼睛,變成殘廢?」
殘廢二字說出來,袁氏的眼眶立馬紅了起來。
她伸手撫摸衛祥的臉,淚眼婆娑道:「阿娘怎麼會嫌棄你?阿娘恨不得、恨不得當初受傷的人是自己啊!」
衛祥不耐煩地打斷:「我問你,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懷孕?」
袁氏僵了一僵,想要告訴他,又怕走漏風聲,畢竟自打衛敞和衛韶兩家先後回來,素春院便被安陽郡主安排了不少服侍的人。
說得好聽,還不是想監視她!
袁氏眼神急迫看著兒子,低聲道:「阿娘需要這個孩子……但不是你想的那樣!阿娘要它,是有大用處——」
「夠了!」衛祥忍無可忍,一把將她推開。
騙子!
說什麼有大用處,還不就是覺得他現在是個殘廢,她得重新生個健康的兒子來做依靠!
「阿袁!」
剛好是飯點,衛平侯過來陪妻子一同用食,沒想到就看見這一幕。
好在袁氏被自己的心腹向氏給扶住了身子,否則若是撞到那架刺繡屏風上,肚子的孩子焉有活路?
衛平侯氣道:「你這孩子!怎麼能和你阿娘動手?你知不知道你阿娘現在——」
衛祥冷冷道:「有身孕了對吧?我當然知道!」
他知道,他還敢推袁氏!
衛平侯險些被他氣倒。
「你、你這個逆子!」衛平侯胸口不斷起伏,心裡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憤怒,總之,有親生女兒珠玉在前,衛祥就哪哪都不夠看了。
衛平侯也沒指望著兒子成才,但做人最基本的孝道總該有吧!
衛瑾從未享受過一日母愛,都知道在母親有身孕後拿些補品過來。
可衛祥呢?
袁氏待他如此疼愛,他卻連應有的敬重都沒有!
衛平侯的呵斥落在衛祥的耳中,只換來一聲冷笑。
果然啊。
任憑嘴上說的有多好聽,但等有了親生的血脈,整個人還不是馬上就變了!總歸是不一樣的!
衛祥從始至終都沒有把衛瑾放在眼裡,因為他知道,衛瑾遲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對他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
但袁氏腹中這個甚至還未足月的胎兒……
衛祥恨的牙根痒痒。
要知道當初,他把刁大郎找來毀掉衛瑾的清白,衛平侯都沒有現在這麼生氣!
可見,在衛平侯的心裡,也是這個還沒出生的孩子更重要吧?
「侯爺、侯爺……大郎他不是有意的。」袁氏忍著腹痛,在向氏的攙扶下走到他們面前。
衛平侯剛想安慰她,就見衛祥露出諷刺的笑容,頓時勃然大怒,
「你這個眼神什麼意思?你阿娘這樣為你,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侯爺!」
袁氏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拽著衛平侯的衣袖,又偷偷給衛祥使了個眼色。
讓他先走。
衛祥一陣心冷。
「你還要為這個逆子說話!」衛平侯又生氣又心疼,將袁氏輕輕抱起,放到床榻上。
「郎中都說了,讓你好好靜養。咱們這個孩子來之不易,稍有不慎就……」衛平侯嘆了口氣,扭頭對衛祥道:「還不過來給你阿娘認錯!」
認錯?
他有什麼錯?
衛祥根本看不見袁氏緊張的目光,咬牙切齒道:「阿娘說過,這輩子只會有我一個兒子,她騙我在先,要錯,也是她的錯!」
「荒唐!」衛平侯勃然大怒。
要不是被袁氏拉著手,都恨不得給這個逆子一個大耳刮子!
衛平侯自認從沒有哪裡是對不起這個兒子的,哪怕知道他並非自己親生,也依舊疼愛有加、處處袒護。
他怎麼不想想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就在這時,衛瑾沖了進來。
「阿耶!阿娘!」她滿臉的著急擔憂,「阿娘你沒事吧?」
說完這句話,衛瑾自己現在心裡作嘔一陣。
她果然還是不夠成熟老練。
僅僅做到這個程度,就受不了了。
袁氏看見她,就跟看見殺父仇人一般,控制不住露出怨氣。
「你還有臉來?誰讓你去到祥哥兒面前嚼舌根的?!」
這個賤人!
她怎麼會生出這種專克自己的東西啊?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直接掐死,而不是送到鄉下!
衛平侯看向衛瑾,後者眼眶一紅,委屈道:「阿娘有了身孕,這是全家的喜事啊。就算兒不說,大兄也是會知道的。兒只是、只是想勸大兄,莫要在阿娘身懷六甲之時闖禍……若害阿娘動了胎氣,那腹中的弟妹,豈不是也要跟著遭殃?」
袁氏道:「你少在這惺惺作態!」
衛平侯臉上的動容被不悅所取代,但念在袁氏懷孕的份上,又忍住了。
「阿袁,大娘也是為你好,這才去提醒的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