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中風的消息瞞不了多久。
畢竟皇帝總是要上朝的啊。
高琛吐了血還能強撐著批奏摺,但中風了以後,就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他雖然不情願,但為了穩定朝堂,也只能把手中的權力放一點給底下的大臣。
當然,最重要的禁軍還是被他牢牢掌握在手裡。
安王借高隱的手安排的刺殺沒有成功,反倒得了父親中風的消息,這對安王來說也是一個意外之喜。他急急忙忙想要進宮侍疾,卻被攔在外頭,宮門都沒有踏進一步。
安王落得了和懷王一樣的下場。
兩人被關在自己的府邸,哪兒也不能去。
安王心中一驚,父親猜到是他出手想要殺掉順王?
高琛沒有去猜,而是直接就認定是安王所為。沒辦法,誰讓安王太著急了呢?這樣的著急落在高琛眼裡,就是十惡不赦的罪。
朝堂上,已經人心浮動。
有的說聖上不該廢太子,不然這種時候太子就可以站出來穩定局面。
有的說聖上已經承認安王為太子,然而一說出口就被人攻擊,安王算什麼太子?口頭說說的罷了!就算欺君之罪沒有確鑿證據,但是高琛的態度還不能證明一切嗎?
也有的說可惜阮皇后沒有兒子,如果神光公主是皇子的話,再怎麼樣也不會是今日的局面。
阮皇后不在的時間裡,近侍便把這些消息一字一句轉達給高琛。
高琛中風的情況雖然有好了一點點,但也只是僅限於不會老是隔三差五地流口水。斜眼歪嘴、面部抽搐的症狀並沒有得到什麼改善。
他依舊是住在寢殿,只有阮皇后、太醫以及幾個近侍可以進來。除此之外,就算是最信任的心腹大臣,也只能隔著一扇屏風,給高琛匯報要事。
安王在府邸急得團團轉,距離成功越來越近,他恨不得老三老四,連同父親一起都去死才好!然而,安王忽然想到,都這個時候了,高琛竟然還把他和老四關起來,是什麼意思?
難道高琛準備繼續讓順王做太子?
一想到這個可能,安王面容頓時扭曲起來。
父親是把廢立太子當做兒戲嗎?明明是他自己親口所說,封他為太子的!
安王痛苦得抓住了頭髮,眼底浮現陰狠之色。
他不想的……是阿耶逼他的。
衛平侯府完全不受外頭影響,只顧著準備衛啟和盧九娘去松山縣的事。
赴任的路上要耗費足足一個月,這一個月里,可能會經歷水土不服、風寒發熱種種不適,安陽郡主生怕兒媳婦支撐不住,能想到帶的東西都讓他們帶上了。
盧九娘抱著阿嬋,雖然早就做好準備,但等真的到了出發的日子,還是忍不住紅了眼,淚水在眼眶打轉,幾乎是強忍著才沒滾下來。
「阿嬋……阿娘的心肝,要在家裡乖乖聽曾大母、阿翁大母他們的話,知道嗎?」
衛啟把自己去梵音寺求得平安符掛在女兒的脖子裡,阿嬋頭一回沒有往嘴裡塞,而是一臉茫然地看著大家。
什麼意思?
阿耶阿娘要去哪裡?
他們不要阿嬋了嗎?
安陽郡主背過身抹了抹眼淚。她比盧九娘幸福多了,豫州雖沒有平京繁華,但至少比松山縣要好。更何況,衛韶當年是直接做的太守,到衛啟,便只能和他二伯一樣的待遇,從縣令做起。
安陽郡主也不是看不起縣令。
就這小小的官兒,都是用衛瑾的戰功換來的。對許多人來說,那不只是縣令,而是一塊大魏官場的敲門磚,打好基礎就能一步一步往上走,只要家族不倒,再怎麼樣,日後都是能被調回平京。
當娘的總歸心疼兒子、兒媳婦。
安陽郡主如今也總算是體會到婆母當年的心情了。
離開盧九娘懷抱的那一刻,阿嬋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小嘴一癟,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下來,「嗚——啊呀!阿耶!」
她口齒不清,喊阿娘叫啊呀,盧九娘平日裡會糾正,但此刻……她背過身,不再看女兒,哽咽道:「明緒,我們走吧。」
阿嬋哭得撕心裂肺,伸出小手想要抓他們。
「啊呀、阿娘!阿耶!」
為什麼不帶寶寶一起走?阿娘和阿耶不是說他們最愛寶寶了嗎?
聽到那一聲「阿娘」,盧九娘淚如雨下。
衛啟不敢再回頭,只能狠下心,扶著盧九娘上了馬車。
原本是想偷偷走的,但阿嬋這兩日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每時每刻都要黏著阿娘,就算是盧九娘更衣沐浴,她都要守在外頭。
沒法,哄睡也不行,總不能給孩子下藥吧?
阿嬋哭得都打嗝兒了。
「啊呀……要阿娘。」
「耶耶……要耶耶。」
她重複著這兩句話,可憐巴巴地看著衛韶和安陽郡主,阿翁把阿耶阿娘找回來。
安陽郡主扛不住孫女的眼淚,忍著哽咽道:「我去、我去看看阿宜他們還有沒有東西落下……」
阿嬋立馬哇哇叫,哭得是稀里嘩啦:「啊!」
有!有的!
阿耶阿娘把寶寶落下了!
衛韶道:「要不、要不讓阿宜回來吧……」再這麼下去,他孫女的嗓子都要哭啞了。
安陽郡主一個踉蹌,回頭瞪了衛韶一眼。
你看看自己說的什麼話?!
衛韶苦笑一聲。
好在衛瑾找來了一隻小羊羔,多多少少分散了一點阿嬋的注意力。
阿嬋一邊看小羊羔,一邊窩在祖父懷裡抽泣,「要、要啊呀,翁翁……寶寶要啊呀呀……」
衛韶被這一聲翁翁喊的,連聲道:「翁翁一定想辦法,讓你阿耶阿娘早些回來!」
什麼十年八年!
他孫女可熬不了那麼久!
衛韶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因為孫女不喜歡還特意把蓄鬚給颳了,跟衛啟站在一起不像父子,像兄弟。有這樣一個俊美風流的美男子哄著,阿嬋總算是消停了。
她哭累以後,直接在祖父的懷裡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