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嬋這一覺睡的很沉，就連夢裡還惦記著拋棄自己的阿耶阿娘。
壞阿耶！壞阿娘！
小腦袋不自覺拱了拱溫暖的懷抱，迷迷糊糊間，聽見身邊有嘆息聲落下。
「跟只小貓兒似的。」聲音隱約含著笑意，「睡著了比誰都乖，醒著卻是個十足十的小霸王。」
邊上有人附和。
「霸道一些才好呢，咱們家的小娘子又不愁婚嫁，只要日後不吃虧就行。」
是誰在說話？
阿嬋無意識地揮了揮小拳頭，發出了撒嬌似的哼哼唧唧的聲音，還讓不讓寶寶睡覺了？
「不吵了、不吵了。」阮箏輕輕撫著曾孫女的後背，眼神中是一片化不開的溫柔，「乖寶，睡吧。」
清淡悠長的香氣，就像是阿耶給阿娘摘回來的梅花花。阿嬋在這安靜而柔和的環境中繼續睡覺。
天色漸暗，雲因輕輕走進，把屋內的蠟燭點起來。
阿嬋還想繼續睡，但下午睡多了晚上可就睡不著了，阮箏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乖寶，醒醒，陪曾大母用飯好不好？」
低笑聲若有若無地響起。
接近於無的腳步，衛平侯、衛敞夫妻、衛韶夫妻以及衛瑾兩姊妹過來了。
雲因道：「娘子，可以用飯了。」
阮箏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阿嬋不陪曾大母用飯，曾大母好餓啊。」
阿嬋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櫻桃小嘴一張一合，倒是甜的很，「陪、陪。」
她被阮箏抱在懷裡，白裡透紅的臉蛋貼著阮箏的胸口，打了個哈欠，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大家子都圍坐在長桌邊上。
阿嬋犯懶，想要用嗯嗯呀呀的含糊聲敷衍過去，反正有人抱著她，有人會給她餵飯，她只要負責吃就好了。
吃飽了，她要阿耶抱她去院子裡摘花花！
忽然。
阿嬋扭過腦袋，微微紅腫的眼睛瞅著這個，瞅著那個。
她想起來了！
「耶耶！啊呀！」阿嬋叫起來，她的阿耶阿娘不見了！他們跑了！
霧氣瀰漫眼眶，眼看著淚水匯聚打轉，要落不落，阮箏讓人把剛做好的玲瓏宮燈拿出來。
小孩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其中，瑩瑩光澤，映照著五面用玉片雕刻的蝴蝶花草。裡頭還藏了許多複雜又精緻的機關，一眼望去，別說小孩，就是大人也挪不開眼。
「啊——！」阿嬋的注意力被轉移，立刻把爹娘拋之腦後，她呆呆的看著雲因手裡頭的宮燈，嘴巴微微張大。
薄可透光的玉片是取自極品羊脂玉，大師傅精工細雕、圖案渾然天成，夜明珠光澤瑩潤，宮燈裡頭貼上了五彩貝母，外頭還綴著紅珊瑚和珍珠……用巧奪天工，華貴無雙來形容再恰當不過。
安陽郡主忍不住道：「阿、阿家，您什麼時候讓人做了這樣一盞宮燈……」如果她沒記錯，那裡頭的夜明珠，是阮箏姑母當年留給她的嫁妝吧？
大人們尚且驚嘆不已，更不要說阿嬋了。她看著宮燈，嘴角有晶瑩的口水流出來。
「曾大母～」阿嬋這一聲喊的，是奶聲奶氣、清楚至極，「寶寶、寶寶。」
她指著玲瓏宮燈，滿臉的渴望。
一桌子的大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衛瑾才回來沒多久，衛啟就要外放，衛平侯府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全家團聚過了。阿嬋的出生是衛平侯府近些年最大的喜事，給這個家帶來了無數歡聲笑語。
此刻，大家都看著她，看著她因為著急而口齒不清，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阮箏想到了宮中的阮皇后，又想到了從小在豫州長大的衛啟衛瓊，心頭一軟，忍不住親了親曾孫女的臉蛋。
「耶耶和阿娘去外頭做事兒了，等過個三四年，曾大母再想辦法把他們調回平京。」
衛敞和盧氏愣了一下，阿娘/阿家跟阿嬋說這些做什麼？她一個丁點大的孩子，能聽懂嗎？
衛韶遲疑道：「阿娘，三四年的話，怕是不能服眾。」想要治理好一個落後的縣，三四年是肯定不夠的。雖然衛韶也想過讓兒子早點回來，但是他後面仔細想了想，最起碼也得五年吧？
這本來就是熬資歷、歷練沉澱的過程。
阮箏擺了擺手，這件事情她自然會考慮妥當。只要衛啟能做出不錯的成績，就算不能調回平京，她也能想辦法把他調的離平京近一些。
這樣一來，等阿嬋長大以後，就可以時不時過去看看他們。
衛韶沒話了。
安陽郡主則是心中一喜，婆母能想辦法是最好不過的了。雖然說平京多的是像阿嬋這樣的孩子，母親隨父親去任上，孩子交由祖父母帶著，但安陽郡主私心裡還是希望他們可以一家三口團聚。
安陽郡主不懷疑兒子兒媳對孫女的疼愛，但是一個孩子和好幾個孩子總歸是不一樣的。除非衛啟能讓盧九娘一直不懷孕，否則他們在松山縣有了孩子，一個是帶在身邊，一個是養在平京，怎麼能不偏心？
阮箏沒有把阿嬋當做小孩兒看待，雖然她確確實實還是個說話都不利索的奶娃娃，但孩子的敏感度可比大人厲害許多，他們只是小，又不是傻，哪能聽不懂人說話？
阮箏會寵孩子，但不會把他們教的不明事理，以自我為中心。
她把話一點點掰碎，儘可能讓阿嬋明白，衛啟和盧九娘不是故意把她扔下的。
她不希望阿嬋因為大家的過度寵愛而對父母產生怨恨，也不希望她因為父母的缺席就自怨自艾。她得到的愛，不會比任何人少。
阿嬋可以不用成為多麼優秀的人，但她是衛平侯府的孩子，她需要明事理、知分寸、識大體。小事上可以任性，阮箏還能給他們兜底，但涉及到底線的大事兒，絕不能碰一點。
阿嬋眨巴眨巴眼睛，其實沒聽懂，但是知道了阿耶阿娘不是故意扔下她的。好吧，那阿嬋就原諒他們。
曾大母說完了沒有呀？阿嬋嘴裡嗯嗯啊啊，哼哼唧唧，想要那盞宮燈。
阿耶阿娘什麼的都先放在一邊兒！阿嬋想要燈！漂漂亮亮的大燈！
「好了，去玩兒吧。」阮箏拍拍小孩兒的屁股，阿嬋高興不已，主動朝衛瑾伸出雙手。
阿姑抱！阿姑抱著去玩！
安陽郡主沒忍住笑道：「這孩子，比阿蘊小時候還要機靈！」
衛瑾也用的差不多了，一手抱著阿嬋，一手提起宮燈。
「走吧。」
在衛瑾看來，阿嬋就跟自己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她又才離了父母，家裡人對她疼愛都來不及，還好有祖母在，不然真要被他們給寵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