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超巨額負債

  長安望南路的一處宅子裡,樂昌侯坐在正廳上首的太師椅上,滿臉鬱悶。

  幼溪端坐在下首,微垂這頭,眼神飄忽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樂昌侯看著女兒,心裡悼念起了亡妻,當年晉陽公主尚在的時候,時不時會傷感如今的太皇太后,當年的慕容皇后在宮中的日子難過。那他如今怎捨得將女兒送到那虎狼窩裡去?

  樂昌侯抬了抬手,又落到太師椅扶手上,柔聲問:「清安,你告訴阿耶,聖上當真說了金屋藏嬌這話了?」

  幼溪驟然回憶起了那日午膳時的情形,白皙的臉上又浮現出了一抹紅暈,囁喏:「聖上,他只不過是句玩笑話……」

  樂昌侯看著女兒這樣子心馬上墜入了冰窖,幼溪雖在劍南這等民風開放之地養大,但是皇親國戚,也是養在深閨里的嬌嬌兒,不曾在燈節七夕這等節日與誰相看,這樣養護著,誰曾想被聖上一句話奪了心思。

  幼溪看了眼坐在高堂上的樂昌侯,猶豫著:「阿耶,有外祖在,兒為何要怕入宮去?」

  「你為何要到那地方去?!」樂昌侯猛然抬高了聲調,嚇住了幼溪。

  樂昌侯深吸一口氣,苦口婆心:「阿溪,不是阿耶不願讓你去,實在是那地方能吃人吶!你外祖年逾古稀,護得了你一時,護得了你一世麼?」

  「不論如何,你阿娘是聖上親姑母,我也算是聖上的姑丈了,就算丟了我這條老命,也不會讓你進去的。」

  那日從興慶宮用完午膳離開時,慕容朝讓沐宸席間那話驚得走路時都是發懵的。萬平常走到她旁邊行了禮她才猛然瞧見。

  萬平常堆上一臉的笑容,「昭儀娘子,聖上鑾駕在前邊等著您呢。」

  慕容朝心中狐疑,還是微微頷首,「有勞萬公公在前邊兒引路了。」

  二人一路沉默著去了長生殿,到殿門外,沐宸回首嚮慕容朝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放在他手心,引著她入了長生殿側邊清涼殿。

  「朕許久未見你出門了。」

  慕容朝心中委屈積壓著,口不擇言,「哪是妾許久未出門了,是聖上許久未記起妾吧。」

  沐宸拉著慕容朝的手,將她環入他胸膛里,按在胸前,輕笑一聲,聲音低沉「昭儀娘子這是心中委屈了,可朕也沒見昭儀娘子來給朕請安送點心,昭儀娘子怕也許久未記起朕吧。」

  慕容朝依偎在沐宸懷裡,感受著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心裡那點兒委屈早就煙消雲散,只餘下女兒家的嬌羞。

  興慶宮中,太皇太后靜坐在屏風後的軟凳上,樂昌侯跪在殿中,聲淚俱下。

  「殿下,清安也是您的孫女啊,臣求您,替清安謀劃謀劃吧。」

  太皇太后揉了揉額角,無奈道:「你啊,一點風吹草動就給你嚇成這樣,你怎知哀家就沒替清安謀劃?」

  樂昌侯聽出太皇太后話中疲倦,心裡更是火燒一樣,急得又重重地磕了下去,惶惶不安:「殿下!清安現在婚事還沒個定數,要是到時候聖旨下來,就無迴旋之地了!」

  樂昌侯雖是晚輩,卻已是花甲之年,如今早就滿頭白髮,跪在殿中身子單薄的似乎一陣風能將他帶走。

  太皇太后也可憐他,但實在是被他擾得煩不過,忍不住加重了語氣:「哀家不過是個老不死的寡婦,聖上也不是個黃口小兒,」

  太皇太后放緩了語氣,「駙馬爺,你是老糊塗了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聖上若是想要你家清安,哀家這個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攔得住麼?」

  樂昌侯緩緩抬起頭,渾濁的老眼中還蓄著一泡淚,一滴一滴砸在了興慶宮花紋繁複的地毯上,「殿下,臣和亡妻就這麼一個女兒,臣天命之年才得了這麼個寶貝疙瘩……」

  「他是天子,你我又能如何?」

  望南路宅院,樂昌侯頹然靠到在太師椅上,挺直了一輩子的腰杆,彎了。

  終了,幾日後的清晨,一隊禁衛軍護著沐宸身邊的夏安良夏公公到了樂昌侯所在的宅子。

  夏安良甩了甩拂塵,深提了口氣,準備迎接一場惡戰。

  「侯爺,還請您將郡主請出來,上邊的聖旨到了。」夏安良哈著腰笑得滿臉褶子,只為樂昌侯能少為難他一分。

  誰知樂昌侯並未多言,當即就叫人去請了幼溪出來一同朝著紫宸殿方向跪下。

  「劍南樂昌侯,清安郡主接旨——」夏安良拖長了尾音,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咨爾朱氏,劍南樂昌侯之女,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著冊封為淑妃,授玉印玉冊,賜居鳳凰殿,欽此!」

  樂昌侯一臉麻木,叩頭接旨,倒是後邊的清安郡主滿臉紅暈,含羞帶怯。

  興慶宮,沐宸與太皇太后坐在貴妃榻兩側。

  太皇太后捻著佛珠,輕聲誦著佛經,忽然開口:「聖旨送到了吧?」

  沐宸笑著接過話頭,「送到了,多虧祖母勸慰,侯爺接了聖旨沒費什麼力氣。」

  太皇太后冷著臉瞥了沐宸一臉,「是你要把人綁進來的,哀家只盼著你莫費盡心思弄到宮裡來就丟著不管了。」​華清宮,太醫里里外外進出忙碌著,整個院子充斥著一股濃郁的中藥味。

  祈寧站在嘉寧旁邊,緊張地攥著嘉寧的裙擺,大大的眼睛中蓄滿了眼淚。

  「阿姨,阿弟怎麼了?阿弟還會……」

  「啪!」嘉寧一巴掌扇在了祈寧臉上,笨重的身軀因為動作幅度過大搖搖欲墜。

  阿棉趕緊衝過來扶住了嘉寧,祈寧臉上布滿了淚水,仍倔強地站在那,一動不動直直地看著主僕二人。

  阿棉穩住了嘉寧,轉過頭憤憤道:「皇子再怎麼也要心疼自己阿姨吧!娘子懷著身孕,小皇子還病著,您怎麼能不敬父母,謀害手足!」

  這番話又重又沉,壓得祈寧險些喘不過氣來,他想去找阿布,可是阿布在側殿照顧發熱的祈樂,哪顧得來他呢?

  祈寧突然褪去了一身鋒芒,抬起頭,眼眶濕潤,泛著紅暈,哀戚地看了嘉寧一眼。

  剛觸及嘉寧的目光,嘉寧微張開嘴正要說些什麼,頭一歪竟昏了過去,阿棉急忙摟住她,不曾想摸到了嘉寧身下一片濕濡。

  「快,快!快去內務府喊接生婆子來,娘子要生了!」

  祈寧打了一個寒顫,想要上前關心嘉寧,卻被阿棉兇惡的眼神逼退,他現在迫切地想知道阿姨昏過去之前想對他說的是什麼。

  糟亂中,外面又是一聲又尖又細的傳唱:「皇上駕到——」

  一眾宮女太監,連著太醫接生婆子,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打頭來了沐宸身邊的大太監萬平常,匆匆一撩拂塵移到邊上去,微喘氣:「聖上口諭:務必保蕭婕妤母子平安,否則格殺勿論。」

  一眾人又著急忙慌摸爬滾打著從地上爬起,各忙各的活計,生怕這項上人頭不保。

  祈寧像個木樁似的杵在房中,還發著愣怔,幸而萬平常一扭頭瞧見了他,蹲下來:「哎唷皇子您怎麼還在這,這不是您待的地方,奴帶您出去。」

  說著萬平常一把將祈寧抱了起來,他也存了個私心,聖上皇子眾多,雖不知往後哪位登上了這位子,但現在能獻個殷勤也是不錯。

  萬平常抱著祈寧就到了外間沐宸和太皇太后跟前,沐宸瞧見了祈寧,眉間的鬱悶散了些許,從萬平常懷中接過祈寧,抱在自己懷中。

  太皇太后本慈愛地看著祈寧,突然瞧見了他白嫩小臉上的紅痕,面色一凜:「哀家曾孫兒臉上這印子誰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