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江南九縣賑災
江南布政使莊大人的府邸,
書房內,
書案後的莊守治,冷哼一聲,現在不是推行朝廷政策的時候,最要緊的,而是賑災,江南,江北九個縣,那麼多人,銀糧哪裡來,
左三貴面色有些黯然,做了糧台令沒幾天,四下查詢核對官倉帳目,本以為會有白帳掛在上面,沒成想都是實數,顯然出乎意料,問了值守主事,才知道,是戶部派了人,下來核查,但凡少一石糧食,就要把主管押解回京,所以,官倉的帳冊,竟然做的明明白白,倒也少見,不過反過來一想,在江南,最不值錢的就是糧食,
「大人,賑災乃是頭等大事,這銀子錢糧,自然是知府衙門出,景大人和織造局,有的是銀子,也不需要咱們費心,倒是新北大堤,不知如何處理?」
左三貴還是擔心決口的位子,要是雨勢加大,那就堵不住了,
「啊哈哈,此事,就輪不到你想了,」
「這」
「快,快,知府大人有令,城中府軍集結,必須堵上新北大堤口岸,快!」
也不知何時,
賈雨村黑著臉,竟然拿著知府文書,通告金陵皇城司副指揮史杜一甫,由著皇城司的人,去通知府軍守將冷丹東,
城頭閣樓,
冷丹東黑著臉,接過文書,上面蓋了大印,而且還嚴令府軍,定要堵上決口,可是外面陰雨連綿不說,水勢還沒過去,如何堵的上,那可是拿人命去堵呢,
抬頭一觀,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皇城司千戶尤廣鋒,也算是老熟人了,
「尤千戶,杜指揮史是何意,新北大堤決口,挖的人是知府衙門的人,到頭來,知府衙門的人不去救災,反而推給我們金陵府軍,就算要去,那也是揚州來的向將軍去,怎麼說也輪不到本將去啊,對也不對?」
冷丹東坐在高位上,把手上的文書,壓在桌上,冷聲問道。
這一幕讓那個尤千戶一愣,這是,想著京城幾個衙門的動向,冷將軍一直游離在外,片葉不沾身,但是和甄家利益相沾,難不成甄家有心思在裡面,
「冷將軍言重了,救災,可是救的江南百姓,如此危局,將軍怎可袖手旁觀,先出兵要緊。」
尤廣鋒一抱拳,倒是以大義為先,誰知,冷丹東面色一冷,絲毫不為所動,
「尤千戶言重了,本將職責,就是守好金陵郡城,其他的,本將管不著,那揚州府軍來了金陵之後耀武揚威,新北大堤被人挖決口,他們到處嚷嚷,這裡面的事,本將怕沒那個命去參合,這兵,本將一個人不出,要出,也是向將軍出才對,你說呢?」
眼見著冷丹東油鹽不進,尤廣鋒也是急了,
「冷將軍,坐看江南江北九縣受災,朝廷要是怪罪,」
「啊哈哈,尤千戶,別拿你們那一套來壓老子,這麼說吧,本將已經寫了摺子,坐船去了京城,就算是朝廷怪罪,派人來查,你看看,倒霉的是誰。」
冷將軍哈哈一笑,身子往後靠一靠,撈銀子的時候,一個兩個都是沖在前面,犯了錯,卻一個比一個精明,都躲在後面,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再說了,既然敢這樣做,怎會沒有想好後路,至於他自己,不參合,
「你!」
尤廣鋒頓時傻了眼,沒想到冷丹東此人,竟然會是這樣的態度,想到布政使莊大人,還有巡閱使景大人,一時間有些躊躇,畢竟自家大人,都不想參合進去,要不是知府衙門的文書,牽扯重大,他也不想來此,
「既然冷將軍不願意,尤某也就不叨擾了,文書已下,將軍好自為之,告辭,」
「慢走不送!」
尤廣鋒怒氣沖沖的下了城樓,帶著人回了,閣樓內,冷丹東的幕僚走到近前,勸道;
「將軍的事,做的極對,但是話說的太僵硬,奪了皇城司的面子,怕是不妥。」
「哎,要是本將不奪了他們的面子,此事怎麼推卻,那新北大堤,是那麼好堵的嗎,除非水位退去,而後重新修築堤壩,這樣才能穩妥,現在,堵不住。」
冷丹東知道新北大堤情況,年久失修,朝廷每年的修繕費,也只是面子上過一下,就算沒人挖開,也撐不住幾年,所以,那邊可能越開越大,朝廷再怪罪下來,不是又多了一個罪責,
「是,將軍,屬下多言了。」
師爺臉上一緊,金陵那些地界上的事,幾乎都算明事,瞞不住的,
就在城中各官員開始窺探動向的時候,
通判馬廣誠,已然進了江南春酒樓,並且帶著人就急匆匆去尋找楊公公,此時的楊公公坐在屋內,吃著一些茶點,還有幾位女子,在裡面唱著小曲子,沈萬和則是陪坐在一旁,不敢言語,出了這麼大的事,
「既然事情做了,也就做了,想辦法善後,尤其是金陵知府衙門,要負起責任,你說呢?」
「公公說的極是,既然是知府衙門惹出的禍事,就要去補救,織造局可以出一些糧食救災,不過欠條還是要打的,」
這也是沈萬和先想到的,新北大堤決口,莊大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那自然有人背鍋,只要看後續,辦得好差事,朝廷還能拖一拖,辦不好,自然是保不住了,
「嗯,就這樣去辦,等馬廣誠來此,你去打個招呼。」
楊公公面帶笑意,捏著蘭花指,拿了一個糕點送入嘴中,沈萬和遲疑下,點點頭,這就起身告退,
剛出了屋子,下了樓,就碰到了急匆匆趕來的馬通判,抱拳迎上去,
「馬大人如何走的那麼著急,可有要事。」
「自然是有事,沈大人,新北大堤決口,江南江北,共有九個縣受災,救災的事還需要向楊公公請示!」
馬廣誠一臉的焦急,就想上樓,卻被沈萬和伸手攔下,
「馬大人不必著急,等水勢平緩,還是以賑災為主,答應的糧食還是有的,城中糧鋪,還有五萬石糧食,全部給大人拿去賑災,加上知府衙門府庫,還有各縣搶救出來的存糧,應該夠用,不必勞煩公公。」
這動作,顯然是不讓他上去,難不成楊公公反悔了,馬廣誠心下一驚,想到了一個詞,卸磨殺驢,這,
「沈大人,本官也是照著楊公公的話去做的,此時,莫非沈大人想置身事外不成。」
「啊哈哈,馬大人說笑了,天災人禍,都是天註定,如何能牽扯公公身上,馬大人莫非是糊塗了,此事既然發生,大人還是想補救,成了,大人就是功臣,所有的一切,迎刃而解,至於其他的,就算是景大人那邊,也是一樣的回話,向將軍的一萬府軍,不是有馬大人指揮嗎,先救災才是。」
沈萬和如今也不客套,該說的都說了,到了關鍵時候,想要退縮,那是不能的,眼見著人上不去,馬廣誠也知道事不可為,但是衙門救災需要錢糧,這些,府庫裡面杯水車薪,
「既然沈大人都知道了,本官也不是怕事的人,賑災是有的,錢糧不夠,至少沈大人給準備十萬石糧食,十萬兩銀子,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正好稅銀也未上交,修堤壩的銀子應該夠,這些,沈大人不會不給吧?」
也不是馬廣誠獅子大開口,而是賑災就是無底洞,只能往多了要,沈萬和微微一笑,點頭答應;
「馬大人開了口,下官怎能不管,不過需要大人打個欠條,大人要的這些,三日內可到,」
「好,本官寫了。」
沈萬和拍了拍手,自有下人端著筆墨紙硯過來伺候,馬廣誠知道眼下救災最重要,然後陳情上書,才能自救,另一個,京城未必清楚金陵的事,自己做的這些事,又沒有證據,無非是要罷官,但朝廷的政策,誰來執行,只要做得好,功過相抵!
執筆寫下欠條,回頭望了望閣樓上的曲子,知道是見不到楊公公了,抱拳一別,轉身就走,回去後,還要和賈大人好好合計一番,
「告辭,」
「大人慢走!」
京城,
燕春樓內,不說樓上眾人臉上的興奮,就連樓下那些聽到此話的學子,還有前來瞧著熱鬧的恩客,全部來了興致,議論紛飛,不少人聚在一塊,反覆商議,看能不能尋思個好的答案。
可惜,所有人都是急的抓耳撓腮,就是想不出答案。
合著西王宮家世子的陳述,聽到的人,就來了興趣,此乃天賜良機,要是對上來,那還不是,名利雙收的事。
張瑾瑜坐在對面,瞧著西王世子的風采,索性再吹捧一番,
「諸位,看樣子咱們西王府世子,是成竹在胸啊,別說其他的,就是這個絕對,還真的是難得人世間有,殿下給的一炷香時間有些短,這樣,本侯做主,請殿下延長時間,畢竟也是需要時間思考的,」
在場的所有人,聽見侯爺要加時間,都殷切希望殿下同意,就把目光轉向主位上,長公主莞爾一笑,這幅對子,她也沒有想出來,或者說,短時間是想不出來的,所以,多一點,少一點,結果也還一般樣子,遂開了口,
「既如此,聽侯爺的,月兒,再點上一炷香,等燒完了,就宣布平手,」
「是,殿下。」
劉月欠了身,又拿著一炷香走過去,點燃放在銅爐當中,眼見著時間過去,許仁濤皺了皺眉,這對子,明顯是下了套的,又不知如何解答,如何是好,
看向身後,許多師弟,都是喪氣不已,算了,
正巧,
坐在下手的楊明安,忽然小聲問道;
「兩位世兄,為何非要對的那麼工整,換一種對法可好,」
欒一清和孫伯延對望一眼,難不成,楊兄已經對上來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楊兄莫非對上來了,做對子,為兄學問不深,倒是沒法評點。」
欒一清臉色微紅,這些不是他擅長的,孫伯延同樣如此,還想再說什麼,楊明安此時也不知是不是頭腦發熱,率先起身,根本沒有給二人反應的時間,一襲白色錦衣華服,拿著摺扇,就走了出來,站在大廳中央,躬身一拜,大喊一聲;
「殿下,學生可以一試!」
這一動,近乎整個大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道身影,英俊的外貌,爽朗的笑容,無不彰顯京城世家公子的氣度,尤為注意的就是楊明安腰間的玉佩,別人都是掛一個,只有他,配飾是兩枚,一左一右,極為對稱,
主位上,
長公主面色古怪,抬眼瞧了過去,倒是沒見過此人是何緣由,倒是另一邊的大公子李潮生,面有狐疑,這不就是楊世兄家的公子,楊明安怎會出來,遲疑下,解釋道;
「殿下,此人乃是臣的師兄,楊少師的嫡長子,多有文采。」
「哦,原來是李大公子的人,今日一觀,果然不凡。」
聽其解釋,長公主自會給李家臉面,誇讚了一聲,下面有認識的人,也在竊竊私語,
倒是張瑾瑜喝著茶,「噗嗤」一笑,看著恢復風采的楊明安,心中感嘆,果真是愈戰愈勇,這才好了幾天,又出來了,那薛蟠,會不會也來的,心思翻轉,眼神落在下面,看了一圈,倒是沒有發現薛蟠的身影,有些奇怪。
「好,既然是楊公子有了下聯,可以一試,」
長公主微微一笑,俏麗而回,眼眸卻看向洛雲侯的位子,剛剛那一笑聲,她可是聽見了。
「謝殿下。」
楊明安又是一拜,起身後,滿臉笑意,揚著手打開摺扇,話說世家公子是不是都喜歡這一手,弄得不少儒家學子,都是一般打扮,
張瑾瑜其實是知道下聯的,不過不想做那個出頭鳥,俗話說有人牽頭,才能朝下鋪路,
楊明安清了清嗓子面朝南面,說了下聯,
「詩書經意,眾學子無不精通,」
剛念完,
雲山書院的首席趙學倫忽然笑了笑,勸道;
「楊公子,若是看不懂此聯的玄機,還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什麼意思,你是說,本公子對的不好!」
楊明安一回頭,一臉的不快,剛剛你們都不出聲,這回輪著本公子出頭,卻反而橫加指責,什麼道理,
「咳咳,楊公子自己琢磨一番,琴瑟琵琶,每個字上面,都有兩個王字,四字便有八個王,而這四個字,大體相同,都是樂器,你瞅瞅你對的,」
也沒有惡語相向,勇氣可嘉,可是,這些,還真的不能登大雅之堂,楊明安臉色難看,好像也是,怪不得,剛剛那麼多人都不出聲,感情這麼多道道,
也許是看出楊家公子窘迫,大公子李潮生出言幫襯;
「楊公子不必著急,此絕對,乃是青蓮書院山長聽戲曲的時候,偶然所得,無非琢磨時間長,才有下聯,」
「是。大公子。」
楊明安紅著臉,遮掩面目就跑了下去,不過在場的人,都把目光看向評委的位子,怪不得這個絕對沒見過,竟然是青蓮書院的山長所出,見眾人望過來,凌雲甫只是摸了摸鬍鬚,並未開口,這樣一來,作為青蓮書院的首席,宮懷玉則是代為出聲;
「諸位,如大公子所言,字要神似,對子要押韻,所以是難了一些,不過,」
宮懷玉把頭轉向首位上的大公子,問道;
「既然大公子那麼了解,不知可否賜教,」
雙手一抱拳,眼裡有些玩味,這一幕,有些詭異,首輔大人和西王府,有過節!
張瑾瑜看的津津有味,還別說,就這挑事態度,他喜歡,
「啊哈哈,世子言重了,賜教不敢,倒是略有心得,不過本公子知曉,洛雲侯詩詞天下少有,不知侯爺,也否一同用一張紙,共同寫出下聯?」
禍水東引,不對,拉人下馬,
瞬間,張瑾瑜腦子裡蹦出兩個成語,手上捏著的糕點也是一僵,看著對面席地而坐,面有絲絲微笑的大公子,今晚的詩會,怕是脫不了身了,
「哎呀,都瞧瞧,還是大公子敞亮,此對子,本侯可是掏了二十萬兩銀子做賭注,大公子一毛不拔,這一對出來,銀子拿了不說,還得了名利,不公啊!是不是,殿下!」
既然你想拉本侯下馬,這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不拿銀子,別想。
「倒也是,既如此,大公子可有賭注?」
李潮生無奈,不愧是洛雲侯,不肯吃虧的主,想可想,從身後的包裹中掏出一個黃玉印璽,另外拿出十萬兩銀票,放在桌上,
「殿下開了口,這賭注,臣不能不跟了,十萬兩銀票,還有一個未刻印的黃玉印璽,此乃家父收藏,一併拿出來,只要侯爺對上了,這枚印璽,就送與侯爺,如何?」
好傢夥,這是下了血本了,黃玉印璽,這玩意都敢拿出來,不過一想到,諸多大人,都有隨身帶印章的習慣,也能理解,
「嘖嘖,還是大公子闊氣,這好東西也拿出來,既如此,那就寫吧。」
「筆墨伺候。」
劉月喊了一聲,伺候的丫鬟,端著托盤走了上來,張瑾瑜沾了墨,提筆就寫,
「魑魅魍魎四小鬼,各自肚腸!」
而對面的大公子李潮生,始終面帶微笑,落了筆就看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