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王熙鳳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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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母一臉陰沉的坐在高台之上。

  賈赦邢夫人則是站在堂下,而王夫人則是站在賈母身旁,神情頗顯驚異。

  除此之外,堂內再無旁人。

  滿堂壓抑凝重,氣氛駭人。

  堂正中,一向嬉笑怒罵,惹得眾人時不時滿堂歡笑的王熙鳳, 此刻面色慘白滿臉涕淚的跪在當庭哭訴著

  「旁人只見我家光鮮,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卻哪裡知道,這些年出的多進的少,一年只靠那些地租進項,能值當什麼?

  老祖宗和太太托我管家,府里上上下下近千口人,每月的月例連日子都不錯給他們呢, 先時在外頭關, 哪個月不打饑荒,何曾順順溜溜的得過一遭兒?

  所以我就尋思著給家裡添進項,前面的事我管不上,也沒法管,日後沒了銀子是他們的事,可內宅的銀子,我必定要早早留足。旁的本事我沒有,就想著放印子錢賺些例錢。

  我每月都把例錢和自己的梯己銀子放出去,收回的例錢發放完月錢後,再放出去,連自己嫁妝銀子也一併放出去,不求別的, 總不能讓下面的人笑話,說咱們府里沒落了, 瞧咱們的笑話,讓老太太太太們丟了臉皮。

  我若只圖個好名聲,只要本分管家, 侍奉好老太太、太太就好,可是我尋思著總不能讓老太太、太太去操心銀子?

  若如此,旁人說我沒有能為不怕,可老太太、太太都多高的春秋了,我就算再不孝,也不能讓老太太和太太操這份心哪!」

  王熙鳳一把鼻涕一把淚,說的聲淚俱下,悽慘無比。

  賈母聞言心中頓起憐惜之心,王熙鳳平日來孝順有佳,任勞任怨,變著法兒讓她高興痛快,,若是賈家男人爭氣,何須一個孫兒媳婦用這等法子斂財?

  不過賈母也沒給王熙鳳好脾性,叱罵道:「你也是個糊塗種子,再沒銀子還能短了我的嚼用?前面的不爭氣,隨他們去就是!爺們兒們都不頂用,你一個內宅媳婦出頭逞能就能挽回?

  放印子錢也就罷了, 還鬧出了人命,更沒想到, 你居然還包訴訟官司,簡直是膽大包天。」

  王熙鳳聞言哭訴道:「老祖宗,這孫媳婦可就冤枉了,我雖放印子錢,但從未逼出人命,真要沒錢還,我也只能認了,頂多告到衙門抓起來關幾天也就完事,那出了人命的事我是真不曉得。」

  一旁的王夫人沉吟片刻,小心地對著賈母說道:「母親,鳳丫頭苦心積慮也是為家裡謀福,放印子錢雖是律法不容,可我卻知,但凡有名有姓的人家,就沒有不放錢生利的,怎麼沒人去告他們?再者,鳳丫頭這些事都是交給了來旺家去做,這些人欺上瞞上的,鳳丫頭哪裡曉得這些事。」

  王熙鳳聞言忙附和道:「老祖宗,我也是才曉得,那來旺家的為了謀利,便提了利錢,但凡還不起的便是拳腳相加,我也是被他們蒙蔽。」

  賈母聞言嘆息一聲,府里上下都是些「好奴才」,貪墨公款也就罷了,還干下這等駭人的事。

  此時的賈赦面色也不好看,如今被訓斥的是他的兒子兒媳,他心情能好到哪裡去,見王夫人把事都推到來旺家的去了,賈赦當即不滿地對賈蘊開炮道:「那孽障也是個糊塗的,事都沒調查清楚,便報了上來,心裡也是藏著奸。」

  賈母聞言頓時一臉黑線,王熙鳳放印子錢的事那是有了說法,可包訟官司呢?事都理不清楚,就曉得奚落人。

  「你這混帳種子能好到哪裡去,我這是給你臉面沒把你的事抖落出來,瞧你乾的那些事,府里還不夠你胡鬧,偏偏喜歡去外面尋,干出那等不要臉皮的事,你現在還好意思說別人的不是,這西府的臉面算是被你們丟盡了。」

  賈赦頓時嚇了一跳,面對賈母的斥責,賈赦顯然心虛起來,畢竟他也幹過不少齷齪事,本以為賈母不說,那是沒發現,不曾想,賈母這是給他留顏面,可如今一擠兌,反倒是抖落出來。

  見賈赦安靜下來,賈母冷哼一聲,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賈母開口道:「平日裡總怪我偏心,可也不瞧瞧你們大房是什麼德行,哪個屁股下面是乾淨的?好在二房這裡省心,沒做出什麼丟人的事。」

  賈蘊所提供的冊本當中大多都是西府大房一脈的混帳事,至於二房,賈政是個迂腐之人,自然不會做出什麼沒臉皮的事,王夫人一向「慈眉善目」,甚愛禮佛,連管家之事也大多交給王熙鳳,自然也就「乾淨」,至於李紈,本來就無權無勢,做不出什麼壞事,賈寶玉稚童一個,只曉得混在胭脂堆里高樂,也沒有什麼腌臢事。

  這麼一算來,二房算是乾淨的,無外乎賈母偏心二房。

  王夫人此時也是放下心來,她也不曉得冊本上的內容。

  不過轉念一想,大房這麼不堪,她們二房豈非得力,於是乎,王夫人便也不對賈蘊有偏見,不過也僅限此事。

  賈赦丟了臉皮,心中頓感憤懣,偏心就偏心,還尋什麼藉口。

  不光如此,賈赦也記恨起賈蘊來,若不是賈蘊,他焉能受此大辱

  不過賈赦不敢在賈母面前放肆,只能忍氣吞聲。

  正當此時,賈蘊與李紈兩人走了進來。

  李紈好似沒見著眼前的情形,自顧自地上前,將手中的帳簿遞給賈母,開口道:「老太太,西府的帳目都核算清楚了,請您過目。」

  賈母接過帳簿,旋即翻閱起來,而賈蘊則是看著跪在地上容顏淒楚的王熙鳳,這位好嬸子,平日裡見她都是一副嬉笑臉,不曾想今日還見著王熙鳳這般面容。

  怎麼說呢!跪姿很誘人,倒是有幾分別樣的風采

  王熙鳳雖是跪著,可察覺到賈蘊到來,心裡不由地對賈蘊記恨起來,她向來對賈蘊客客氣氣的,前不久還熱心地幫著賈蘊處理東府的喪事,還得了個承諾,誰承想這小子提褲呃翻臉無情,竟然把自個的糊塗事一併告知了賈母,真是個沒良心的種子。

  賈母翻閱完帳簿,身子氣的發抖,本來希望西府面上能好看些,不曾想卻比東府好不到哪裡去,她本就在賈蘊面前拿捏不起來,此時更是丟盡了臉面。

  沉吟片刻,賈母顫抖著說道:「好啊,好啊,這都是平日裡盡心盡責的好奴才。」

  一旁的王夫人與鴛鴦趕忙上前給賈母順氣,可賈母氣不過,惡狠狠地看著王夫人,怒斥道:「你也是個瞎了眼的,府里的事交給你這個太太管,下面這麼多齷齪的事你都不曉得,就這般讓人矇騙?」

  王夫人頓時一臉委屈相,她雖是有管家之權,可府里的許多事都交給了王熙鳳去管。

  到底是做兒媳婦的,也只能任由賈母呵斥。

  緩了片刻,賈母看著賈蘊說道:「蘊哥兒,你打算如何處置?」

  賈蘊早有腹案,既然賈母問起,賈蘊便直言相告道:「似賴家之類的管家一併打死,剩下的家眷全部趕了出去,留著也都是禍害。」

  雖說朝廷不允許擅殺家奴,可也是說無罪的奴婢,似賈府的這些人都是侵吞主子家的財產,並且依仗國公府欺男霸女,本就在府衙備案,即便全部打死那也無妨。

  賈母看了看賈蘊,眼神晦暗不明,賈蘊這般做也太狠了些,主犯尚且不說,兩府那些奴才的家眷少說也有近千人,若是趕了出去,身上沒個活計,到頭來比死還難受。

  沉吟片刻,賈母勸誡道:「蘊哥兒,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必如此苛待,更何況你還在守孝便造這般殺業,外人也會說你的不是。」

  賈蘊無所謂地說道:「我國公府懲治刁奴,還怕旁人說閒話,這等無法無天的奴才不嚴加重懲,那才是笑柄。」

  賈母聞言頓時語噎,誠如賈蘊所言,國公府的事瞞不了旁人,堂堂國公府家業被一群家奴貪墨了大半,這本就是笑話,若是不嚴懲,那更是為人笑柄,相對而來,說閒話的倒是在少數。

  此時的王夫人開口道:「蘊哥兒,咱們國公府家大業大,若是將那些人全部趕了出去,一時之間從哪裡尋人填補,更何況外面的人也不見得用心。」

  賈蘊看了看王夫人,瞧她的意思是打算保住某些人。

  頓了頓,賈蘊說道:「做奴才的謀些私利不是不能理解,可若是做的太過,這種人心腸都壞了,留著更是禍害,好在府中還是有些底子算是乾淨的,留下他們便可,剩下的再去人牙子那邊買,仔細調教後,府里也能幹淨些。

  西府的帳目太太們也都曉得,是去是留你們西府自己作主,小子不便多言,至於東府的事,小子自有主張。」

  賈母聞言心中一緩,到底是心裡有成算的,如此來說倒也並非不盡人情,

  點了點頭,賈母說道:「既如此,那你便去處置你東府的事,西府我這邊會酌情處置。」

  賈母既然這般說了,賈蘊也沒什麼好說的,他原本的意思便是清掃東府,西府的事讓她們自己處置便是。

  「既如此,那小子便回東府去了,不過小子還是提醒老太太一句,以往就是府里對下人太過放縱,以至於養出這些刁奴,治家之道老太太比小子清楚,該如何處置老太太心裡有數就行。」

  話罷,賈蘊便欲離開。

  正此時,賈母忙喝住賈蘊,若有所指地問道:「你二嬸子她該如何處置,你是族長,你給個說法。」

  以賈蘊族長的身份,王熙鳳是賈家媳婦,他有權處置,此時賈母看似詢問賈蘊,實則是想知道賈蘊的態度。

  而且賈母只言王熙鳳,卻不提榮府大老爺賈赦。

  賈蘊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熙鳳,王熙鳳抬眸露出淒楚的眼神,或許裡面也有祈求之意,畢竟賈蘊的話連老太太也不能忽視,決定王熙鳳以後的命運。

  沉吟片刻,賈蘊說道:「到底是府內銀錢不夠使,二嬸子才一時糊塗,不必過分追究,只是當以此為誡,切莫再做這等蠢事。」

  王熙鳳聞言心裡百感交集,若不是府里難以為繼,何必作這等腌臢之事,先前還埋怨賈蘊「寡恩薄倖」,現在倒是舒心不少。

  賈母聞言亦是滿意,她本就不想處置王熙鳳,便順著賈蘊的話說道:「你是賈家族長,便按你說的辦。」

  隨後賈母語重心長地對王熙鳳說道:「鳳丫頭,以後可莫要再做這等下作的事,若是不然,我這老婆子也饒不得你。」

  王熙鳳此時哪敢多言,忙應承道:「孫媳婦曉得了,謝老祖宗恩德。」

  賈蘊看著賈母惺惺作態,他知道他是不可能處置了王熙鳳,或者說是二房之人。

  說到底,二房的人都是她的骨血,即便心中不喜,可也不會坐視不管,一旦賈蘊觸及這道紅線,賈母便是魚死網破也要護住。

  明白此種關鍵的賈蘊曉得,賈蘊只要不觸及賈母的紅線,賈母也就奈何不了他。

  隨後賈蘊開口道:「老太太,以往種種小子不會再追究,只是如今我既為賈家族長,族規定然不會是擺設,五日後,小子將以族長之名,召開族會,重整族規,京中賈家子弟,但有不到者,皆除宗籍,不論他是公子還是老爺,本族長絕不通情,還望老太太明鑑。」

  賈母聽了賈蘊的話也明白過來,二房的事他可以不追究,但賈母不能多事,於是賈母點頭道:「你既然是族長,本就是你該做的事。」

  雖說對賈蘊的語氣不滿,可她也曉得這是件好事,國公府承繼百年,如今的子弟多是飛鷹鬥犬之輩,的確是應該整治。

  賈蘊聞言心中滿意,整治完府里的奴才,剩下的便是整治族裡,不求他們能上進,只求能安份便可。

  得到滿意的回答,賈蘊語氣輕鬆道:「東府還有雜七雜八的事等著小子處置,便不打擾老太太了。」

  賈母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就不挽留賈蘊,不過看了一眼身後的鴛鴦,賈母開口道:「也好,鴛鴦你也帶過去,府里那麼多事,合該有個照料的人。」

  賈蘊笑道:「還是緊著老太太這邊要緊,我那邊不妨事。」

  話罷,賈蘊便轉身離去。

  而鴛鴦聞言一陣苦澀,雖說賈蘊好似與往常一般,可是自個貌似被主子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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