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寶玉說夢話

  王夫人這邊大家一起吃完西瓜,又說了一會兒閒話,就各自離開了。寶釵和黛玉回到大觀園,寶釵約黛玉去藕香榭找惜春玩兒,黛玉說她立刻要回去洗澡,所以她們就各自回去了。

  寶釵一個人散步,順路就進了怡紅院,想找寶玉聊天以解除午後困意。可是一進來,發現院子裡鴉雀無聞,就連那兩隻仙鶴也在芭蕉樹下睡著了。她沿著走廊走進房間,首先看到的是外間的床鋪上,丫頭們橫七豎八地睡得正香。穿過玲瓏剔透的隔斷,寶釵來到了寶玉的臥室。寶玉正躺在床上熟睡,襲人坐在邊上,一邊做著手裡的針線活,旁邊還放著一把白犀拂塵。

  寶釵輕輕走過去,小聲笑著說:「你真是太過謹慎了,這房間哪裡會有蒼蠅蚊子,還拿拂塵趕什麼呢?」襲人沒料到有人來,猛然抬頭一看是寶釵,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站起來輕聲笑道:「姑娘來了,我沒注意,倒嚇了一跳。姑娘不知道,雖然沒有蒼蠅蚊子,但有些小蟲子能從窗紗眼裡鑽進來,人不容易發現。它們專門挑人睡著的時候咬,感覺就像被螞蟻夾了一下似的。」

  寶釵聽後說:「難怪呢。這房間後面靠近水源,周圍又都是香花,屋子裡更香。這種蟲子都是花心裡長大的,聞到香味就撲。」

  說完,寶釵看到襲人手裡的針線,是一件白綾布料紅色里子的兜肚,上面繡著鴛鴦在蓮花間嬉戲的圖案,紅蓮綠葉,五色鴛鴦。她好奇地問:「噯喲,這麼鮮亮的顏色!給誰繡的,值得你下這麼大工夫?」襲人向床上努嘴兒示意是寶玉的。寶釵笑著說:「這麼大了,還戴這個?」襲人笑著說:「他本來是不戴,所以我特意做得特別好,讓他看到就忍不住想戴。現在天氣熱,睡覺不老實,要是能哄著他戴上,晚上就算被子沒蓋好,也不用擔心著涼了。你說這個費的工夫大,還沒見他身上那個更費功夫呢。」寶釵誇讚道:「也虧的是你才有這個耐心。」襲人說:「今天低頭做活做得太久,脖子都有點酸了。」又笑著說:「好姑娘,你稍微坐會兒,我出去活動活動就回來。」說完就走了。寶釵專心看那繡品,沒注意自己也坐到了襲人剛坐的地方。她覺得那繡品實在太吸引人了,不禁拿起針,幫著繼續繡了起來。

  沒想到林黛玉半路上遇見史湘雲,就和她一起去給襲人道喜,她們來到院子裡,發現周圍靜悄悄的。史湘雲就先去旁邊廂房找襲人,而林黛玉則走到正房窗戶邊,透過紗窗往屋裡看。她看到寶玉穿著一件銀紅色的薄紗上衣,隨意地躺在床上睡覺,寶釵坐在床邊做著針線,邊上還放著趕蒼蠅的拂塵。

  林黛玉看到那個情景,趕緊躲起來,捂著嘴忍著笑,悄悄叫湘雲過來。湘雲以為有好玩的事,趕緊過來一看,剛想笑,突然想到寶釵平時對她很好,就趕緊憋住了笑。湘雲知道林黛玉愛開玩笑,怕她說出什麼讓人尷尬的話,就趕緊拉住她說:「走吧,我想起襲人說中午要去池邊洗衣服,可能已經去了,我們去找她吧。」林黛玉聽懂了,冷笑兩聲,只好跟著湘雲離開。

  寶釵在裡面剛繡了兩三片花瓣,忽然聽到寶玉在夢中大罵:「和尚道士的話怎麼能信?什麼金玉良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薛寶釵聽到這話,一下子愣住了。這時,襲人走過來笑著說:「還沒醒呢。」寶釵搖搖頭。襲人又說:「我剛看到林姑娘和史大姑娘,她們進來了嗎?」寶釵說:「沒看見她們進來。」然後她問襲人:「她們有沒有跟你說什麼?」襲人笑著說:「就是她們平常的玩笑話,沒什么正經話。」寶釵笑著說:「她們說的可不是玩笑話,我正想告訴你呢,你又急急忙忙出去了。」

  話還沒說完,鳳姐派人叫襲人,寶釵猜到是因為之前的事,笑著說:「去了你就知道了。」襲人只好叫上兩個丫鬟,和寶釵一起出了怡紅院。襲人來到鳳姐這裡,得知確實是為了那件事找她,並讓她去給王夫人叩頭,但不必見賈母。這使襲人有些不好意思。見過王夫人後,襲人趕緊回去,那時寶玉已經醒了,問起原因,襲人先隨便應付了過去。到了晚上,等周圍沒人了,襲人才詳細告訴了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