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寶釵大怒u002F金釧兒被趕

  話沒講完,突然聽到一聲「好了!」寶林兩人不防,倒嚇了一跳,轉頭看,原來是鳳姐跳了進來。鳳姐笑著說道:「老祖宗那邊正念叨著呢,讓我來看看你們倆怎麼樣了。我說不用看,不出三天,他們自己就好了。老太太還罵我懶。你看,我說對了吧。你們倆真是,好三天鬧二天的,越長大越像小孩!昨天還跟鬥雞似的,今天又手拉手哭了。快來,跟我去見老祖宗,讓她安心些。」說完,鳳姐拉著林黛玉就要走。林黛玉回頭想叫丫鬟,卻發現一個也不在。鳳姐說:「不用叫她們了,我來服侍你。」邊說邊拉著林黛玉往外走。寶玉跟在後面,一起出了園子。

  鳳姐走到賈母面前,笑著說:「我早說了,他們倆自己能解決,用不著咱們操心。可您老不信,非讓我去勸和。結果我一到那兒,您猜怎麼著?他倆已經在一塊兒互相道歉,對著哭訴,就像黃鷹和鷂子爪子勾著爪子,誰也離不開誰了,哪裡還需要我去勸解啊!」這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這時候,寶釵也在場。林黛玉一句話沒說,靜靜地坐在賈母旁邊。寶玉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對寶釵笑著說:「今天是大哥的好日子,可我不巧身體不舒服,沒法去給他慶賀,連個頭都磕不了。大哥可能會以為我是偷懶找藉口,要是他生氣了,你能幫我解釋一下嗎?」寶釵笑著回答:「這事兒你不用擔心。你身體不適,本來就不該去打擾,兄弟之間天天見面,不用太拘泥這些禮節。」寶玉聽後笑道:「姐姐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他又問:「姐姐怎麼沒去看戲呢?」寶釵說:「我怕熱,看了兩場戲就熱得受不了。想走,但客人們還沒散。我就只好推說身體不舒服,提前回來了。」寶玉聽了,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便轉而打趣地說:「難怪大家都把姐姐比作楊貴妃,原來也是體豐怕熱的體質啊。」

  寶釵聽了,不由的大怒,但又不好發作。她想了想,臉紅起來,冷笑一聲說:「我倒是像楊貴妃,可惜沒有一個能成為楊國忠那樣權臣的好哥哥或好兄弟。」正說著,小丫頭靛兒找不到扇子了,開玩笑對寶釵說:「肯定是寶姑娘你藏起來了,好心的姑娘,還給我吧。」寶釵指著她就說:「你小心點!我跟你玩過,你再懷疑我。你應該去問問那些平常跟你嘻皮笑臉的姑娘去。」靛兒被說得趕緊跑了。寶玉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在這麼多人面前,比剛才在林黛玉那裡更尷尬,就急忙轉身找其他人聊天去了。

  林黛玉聽到寶玉嘲笑寶釵,心裡得意,也想說兩句跟著開個玩笑,這時靛兒進來找扇子,寶釵順勢說了兩句,林黛玉便改口笑著說:「寶姐姐,你看了哪兩齣戲啊?」寶釵看林黛玉一臉得意,猜到她是為寶玉剛才挖苦自己的話感到開心,就故意說:「我看的戲講的是李逵先罵了宋江,後來又去道歉。」寶玉聽後笑了,說:「姐姐你知識那麼廣博,居然不知道這叫《負荊請罪》。」寶釵故作驚訝地回答:「哦,原來這戲叫《負荊請罪》啊!你們學識豐富,當然知道這個成語了,我可不懂什麼是『負荊請罪』呢!」這話一出口,寶玉和林黛玉想到自己之前的誤會和爭吵,臉都羞紅了。

  鳳姐雖然不精通這些,但她觀察這三個人的表現,立刻明白了他們的意圖,她笑著問大家:「這麼熱的天,誰還會吃生薑呢?」大家都不明白她的意思,便說道:「我們沒吃生薑啊。」鳳姐故作驚訝,摸著腮說:「既然沒人吃生薑,那怎麼感覺這麼辣辣的呢?」寶玉和黛玉聽到這話,心裡更加難受了。寶釵本想再說些什麼,但看到寶玉已經很尷尬,臉色都變了,就不好再說了,只是笑了笑。在場的其他人沒搞懂他們四個人之間的微妙對話,所以也沒在意,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一會兒寶釵和鳳姐都走了,林黛玉笑著對寶玉說:「你現在知道還有比我厲害的人了吧。要是大家都像我這樣心思單純,嘴又笨,那就只能任憑別人說了。」寶玉本來因為覺得寶釵多心而自己感到不愉快,加上林黛玉這會兒又來問他,心裡更加不高興了。他本想反駁兩句,但又擔心林黛玉誤會,只好忍住氣,無精打采地走了出去。

  現在正值盛夏,天氣非常熱,早飯過後,家裡的主人們和僕人們大都因為漫長的白天而感到疲倦。寶玉背著手閒庭信步,每到一個地方,都鴉雀無聲。他從賈母的住處出來,穿過走廊向西走,就到了鳳姐的院子。但當他走到院門口時,發現門關著。寶玉知道鳳姐有個習慣,天氣熱的時候,中午會休息兩個小時。考慮到進去可能會打擾到她,寶玉便轉而走進旁邊的小門,來到了王夫人的房間。房間裡,有幾個丫鬟正拿著針線打瞌睡呢。

  王夫人在內室的涼蓆上睡覺,金釧兒在一旁為她捶腿,眼睛半眯著也有些迷糊。寶玉輕手輕腳地靠近,調皮地碰了碰金釧兒的耳環,金釧兒睜眼一看,原來是寶玉。寶玉壓低聲音笑著說:「就困成這樣?」金釧兒抿嘴笑了笑,揮手示意寶玉離開,然後又閉上了眼睛。寶玉捨不得走,他悄悄探頭確認王夫人還在熟睡,便悄悄從自己荷包里掏出一顆香雪潤津丹,送到金釧兒嘴裡。金釧兒沒睜眼,含著藥丸沒說話。寶玉接著拉起她的手,小聲說:「我明天就跟太太說,讓你跟了我吧。」金釧兒沒回應。寶玉又說:「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馬上去說。」

  金釧兒睜開眼,將寶玉一推,笑道:「你忙什麼!『金簪子掉在井裡頭,有你的只是有你的』,連這句話難道也不明白?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去東邊那個小院子,抓環哥兒和彩雲去。」寶玉笑著說:「不管別人怎麼樣,我都會一直陪著你。」這時,王夫人突然坐起身,猛地給了金釧兒一個耳光,並且罵道:「下作的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讓你教壞了。」 寶玉看到王夫人站起身來,趕緊一溜煙地跑開了。

  金釧兒半邊臉被打的火辣辣的,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一時,其他丫鬟聽見王夫人醒了,連忙跑了進來。王夫人喊玉釧兒:「去把你媽叫來,帶你姐姐出去。」金釧兒一聽,連忙跪下哭著求饒:「我再也不敢了。太太要打要罵都行,只求太太不要讓我離開。我跟隨太太這麼多年,現在要是被趕走,我還有什麼臉面見人呢?」

  王夫人平時是個很寬容善良的人,從來不對丫鬟動手,但今天看到金釧兒做出這種無恥的事來,實在是平生最恨這樣的人,一時衝動就打了一下,罵了幾句。儘管金釧兒苦苦哀求,王夫人還是決定不留她,最後叫來了金釧兒的母親白老媳婦,讓她把金釧兒領回去。金釧兒只能滿心羞愧,屈辱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