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西廂記台詞逗黛玉u002F薛蟠請客u002F馮紫英圍獵

  林黛玉感到自己有些失態,臉不由得紅了,便用袖子遮住臉,轉過身去假裝睡著。這時,寶玉正要上前推她,卻被黛玉的奶娘和兩個僕人攔住了,她們說:「妹妹睡覺呢,等她醒了再來吧。」話音未落,黛玉突然翻過身坐起來,笑著說道:「誰說我在睡覺啊。」那幾個僕人見狀,連忙笑著說:「我們還以為姑娘睡著了呢。」接著,她們就叫紫娟:「小姐醒了,進來伺候。」說完,兩人都退了出去。

  黛玉正坐在床上,邊梳理著頭髮邊笑著問寶玉:「人家正睡覺呢,你進來幹什麼?」寶玉見她眼睛微閉,臉上泛著紅暈,不由得心神蕩漾,便歪坐在椅子上,說:「你剛才說什麼來著?」黛玉回答:「我沒說什麼呀。」寶玉打了個響指,笑著說:「別裝了,我可都聽到了!」

  兩人正在聊著,紫鵑進來了。寶玉說:「紫鵑,給我倒杯好茶來喝。」紫鵑回答:「哪有好茶呢?要想喝好的,得等襲人來才行。」黛玉說:「別理他,你先幫我打點水來。」紫鵑笑道:「他是客人嘛,當然要先給他倒茶,然後再去打水。」說完,紫鵑就去倒茶了。

  寶玉笑著說:「好丫頭,『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疊被鋪床?』」

  (如果能和你的小姐同床共枕,我怎麼捨得讓你疊被鋪床呢?)

  黛玉一聽,立刻不高興了,問寶玉:「二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寶玉連忙辯解說:「我沒有說什麼呀。」黛玉委屈地哭著說:「現在新鮮的,在外面聽的那些村話也拿來跟我說,看些亂七八糟的書也用裡面的話來取笑我。我成了給你們解悶的了。」邊哭邊下床往外走。

  寶玉見狀慌了神,趕緊追上去,道歉說:「好妹妹,是我錯了,你別生氣,也別告我。我保證,以後再這樣,我就讓自己嘴巴長瘡,爛了舌頭。」

  正在這時,襲人走過來急匆匆地說:「趕緊回去換衣服,老爺找你呢。」寶玉一聽,又像被雷擊中一樣,也沒心思管別的了,急忙跑回去換衣服。出了園子,看到焙茗在二門那裡等著,寶玉就問:「你知道找我什麼事嗎?」焙茗回答:「少爺,您先出來吧,反正去了自然就知道了。」邊說邊催促寶玉快點。

  寶玉走過大廳時心裡正納悶,突然聽到牆角傳來一陣笑聲。回頭一看,原來是薛蟠邊拍手邊笑,說:「就知道說姨夫找你,你才會這麼快出來。」旁邊的焙茗也笑著說:「少爺,別怪我啊。」說完就跪下了。寶玉愣了一會兒才明白,原來是薛蟠逗他。薛蟠趕緊道歉,還求寶玉別責怪焙茗,說都是自己逼他去做的。寶玉無奈,只好笑著問:「你騙我就算了,幹嘛提我爸爸呢?我要去告訴姨媽,看她怎麼說?」薛蟠連忙說:「好兄弟,我本事著急讓你出來,就忘了這是你的忌諱了。下次你也可以拿我爸爸開玩笑,咱倆就算扯平了。」寶玉假裝生氣地說:「哎呀,越發該死了。」然後轉向焙茗說:「叛徒,還跪著幹嘛,快起來吧。」焙茗趕忙磕頭起身。

  薛蟠說:「主要是因為五月三日是我生日,古董行的程日興不知道從哪裡找來這麼粗這麼長的嫩藕,這麼大的大西瓜,這麼長的新鮮鱘魚,還有這麼大一隻泰國進貢的靈柏香熏的豬。這四樣禮物真是難得,特別是那藕和瓜,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種出來的。我已經先給我媽送了點,也給咱們家的老太太、姨父姨媽送了些嘗鮮。現在剩下一些,我自己吃,但又怕太奢侈,想了想,除了我,只剩你配吃,所以特來請你。正好,唱曲兒的小麼兒也來了,咱們一起樂呵一天怎麼樣?」

  說著,他們一起來到了薛蟠的書房。房間裡已經有詹光、程日興、胡斯來、單聘仁等人,還有一些唱曲的藝人。大家見薛蟠進來,有的請安,有的問候,互相打過招呼後,坐下喝茶。薛蟠隨即吩咐下人準備酒席。小廝們忙活了好一陣子,終於擺好了桌椅,大家落座。寶玉發現桌上的瓜果蔬菜果然十分新鮮特別,就笑著說:「我的生日禮物還沒送來,倒是先享受起你的東西來了。」薛蟠說:「是啊,那你打算送我什麼呢?」寶玉想了想說:「我也沒什麼好送的。要說錢啊、吃穿的東西,其實都不是我自己掙的。只有親手寫幅字或畫張畫,那才算得上是我自己的心意。」

  薛蟠笑著說:「你提起畫兒來,我才想起來。昨天我看到一幅春宮圖,畫得特別好。上面還有很多字,我沒仔細讀,就看了下面的落款,寫著是『庚黃』畫的。那畫真是絕了!」寶玉聽了,心裡覺得奇怪:「我看過不少古往今來的字畫,從沒聽說過有個叫『庚黃』的畫家。」他想了半天,忽然笑了,讓人拿筆來,在手掌上寫了兩個字,然後問薛蟠:「你確定是『庚黃』嗎?」薛蟠說:「我怎麼會看錯!」寶玉展開手掌給他看:「會不會是這兩個字?其實和『庚黃』挺像的。」大家都湊過來看,發現是「唐寅」兩個字,都笑著說:「可能就是這兩個字,大爺可能是看花眼了。」薛蟠覺得自己有點尷尬,就打趣說:「管他是『糖銀』還是『果銀』呢。」

  正說著話,有個僕人進來報告:「馮大爺來了。」寶玉知道這是神武將軍馮唐的兒子馮紫英來訪。薛蟠和其他人都連忙說:「快請他進來。」話音還沒落,馮紫英已經邊說笑邊走進來了。大家趕緊站起來,讓出座位給他。馮紫英笑著說:「哈哈,你們都不出門了,改在家裡找樂子了啊。」寶玉和薛蟠都笑著問:「好久沒見了,你父親身體還好吧?」馮紫英回答:「我爸還好,多謝關心。就是最近我媽不小心受了點風寒,不太舒服,有兩天不太好了。」

  薛蟠看到馮紫英臉上有傷痕,就開玩笑說:「哎,你這臉又和誰打架了?都掛彩了。」馮紫英笑答:「自從上次不小心把仇都尉兒子打傷後,我就發誓不再隨便動氣打架了。這次臉上的傷啊,是前些天打獵時,在鐵網山訓練獵鷹時讓翅膀刮到的。」寶玉問:「什麼時候的事?」馮紫英說:「三月二十八日去的,前天剛回來。」寶玉恍然大悟:「難怪初三初四的時候,我去沈世兄家吃飯沒見到你。本來想問的,結果給忘了。就你一個人去的,還是你父親也一起去了?」馮紫英回答:「是我父親要去,我不得不陪他。我又不是沒事找事,放著咱們幾個喝酒聽曲的樂子不享受,跑去受那份罪?不過說來也幸運,這次雖然有點小意外,但總體還算不幸中的萬幸吧。」

  薛蟠和朋友們見他喝完了茶,就勸他說:「咱們先坐下,有事慢慢聊。」馮紫英聽了,站起來說:「按理說,我該留下來多喝幾杯,但今天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得回家告訴父親,真是不好意思,不能留下來了。」薛蟠和寶玉他們哪裡肯答應,硬是拉著他不讓走。馮紫英笑著說:「這可真奇怪了,咱們這麼熟了,哪次這樣過?不過我真的不能不走。要是你們非要我喝,那就拿來大杯子,我喝兩杯就得了。」大家聽他這麼說,也就不再勉強了。於是,薛蟠拿著酒壺,寶玉端著杯子,給他倒了兩大杯。馮紫英站著,一口氣全喝了。

  寶玉說:「你先把那個『不幸中的萬幸』講完再走吧。」馮紫英笑著說:「今天還沒聊夠呢。就為了這事兒,我得專門安排個聚會,請你們好好聊聊;另外,我還有一事相求。」說完,他就握手告別準備離開。薛蟠說:「你這一說,弄得我心裡熱乎乎的,捨不得了。你什麼時候請我們啊,說出來我們也心裡有數,不用老惦記著。」馮紫英回答:「最多十天,最少八天之內。」邊說邊出門,騎上馬走了。大家回到座位上,又喝了一會才散場。

  寶玉回到園子裡,襲人一直在擔心他去見賈政的事情,不知道是禍是福。這時候,她看到寶玉醉醺醺地回來了,就問他怎麼回事。寶玉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襲人。襲人說:「我這邊著急得不得了,你倒跑去玩得開心,怎麼也該派人告訴我一聲啊。」寶玉回答:「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馮世兄一來,我就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