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毀堤淹田,災情洶湧

  第267章 毀堤淹田,災情洶湧

  七月,是蘇州最後的雨季。

  梅雨下了幾回,衝去了撒落的煙塵,像是濯在蓮花上的清水,讓這江南水鄉愈發清麗了。

  知府府衙,

  雨點拍在屋檐之上,淅淅瀝瀝。

  作為蘇州的父母官,此刻卻在醞釀著傷天害理的陰謀。

  堂上,燈火搖曳。

  除去代任蘇州知府的孫逸才,此地還有徐家家主徐耀祖,以及蘇杭織造局監督甄應嘉。

  三人聚齊一堂,為的沒有別的事,也沒有外人,便就直抒胸臆了。

  甄應嘉當即問道:「孫郎中,事情準備的如何了?」

  孫逸才嘆了口氣,「都交代下去了,只是這口子一開,災情如何,就不好挾制了,這……」

  甄應嘉搖頭道:「你放心,此事上面的大人物是知道的,也是他們給的點子,只是輪到你來做罷了。」

  「而且,罪責不在你身,是那朱懷凜的錯。至於災後的事,自然有顯宗兄來一力擔之。」

  「以改兼賑,兩難自解呀。」

  徐耀祖與甄應嘉舉杯相望,示敬飲下一杯茶。

  孫逸才內心還是沒個著落,貪手貪腳,他的確做了,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毀堤淹田是將蘇州兩縣之地,萬戶百姓推向絕路,誰能忍心做得出來。

  見孫逸才還是不能下定決心,徐耀祖又寬慰道:「大人,此事便是有錯,也是上面的人一力擔之。何須大人束手束腳?」

  「官場之道皆是如此,做事不利者,可難有好下場啊,大人不如想一想朱知府的下場。」

  「再者,安京侯如今已達東平府。到蘇州,不會出一月時間了。」

  「在這期間,若是大人將善後的事情做好,只有獎沒有罰呀。安京侯憑何而知這堤是毀的,不是潰的?」

  適時,有差役登堂來報,「大人,吳淞江水漲三尺,每兩個時辰還能漲半尺,亟需泄洪。」

  甄應嘉和徐耀祖齊齊望向孫逸才。

  孫逸才微微頷首,道:「好,本官已知,先下去吧。」

  待差役走後,甄應嘉開口道:「今日之雨,來的正是時候。水漲三尺,泄洪過境,足以浸沒大部分田地,孫郎中,機不可失了。」

  「下一場大雨和安京侯,還不知哪個先到蘇州呢。」

  「難不成,你有在安京侯眼皮下做事的把握嗎?」

  「大人物們,會記得你今日的貢獻。」

  孫逸才攥了攥手中茶盞,艱難開口,「好,我已知曉,這就差人掘開河堤。」

  ……

  吳淞江出太湖,河道貫穿整個吳縣。

  由於蘇州地勢平坦,每當雨季太湖水位上漲時,吳淞江就成了天然的泄洪出口,水位會猛漲,嚴重時便有澇災。

  當下,隨著水位不斷上漲,各處村莊都開始疏導百姓,防患未然。

  這在汛期是常有的事,只是一般水流不會衝垮堤壩,只是臨近河道的田會因為泄洪淹上一部分。

  天災如此,並不是難以接受的損失。

  而今日,汛情就來得非常急了。

  人還沒走乾淨,便能見得河水已經注入了稻田裡。

  田是沒了,但終歸命最要緊。

  在坑窪地帶,臨近太湖,吳淞江河道的農田,不多時便被如同猛獸的洪水所吞沒。

  百姓根本來不及悲傷,攜家帶口的逃往玄墓山上。

  此次洪水的影響遍及了蘇州兩縣,越來越多的農戶,開始往山上聚集。

  每個人臉上皆是悲痛不已,洪水過境,一年的辛苦也就付諸於東流了。

  而洪水帶來的泥沙,更是將稻田原本鬆軟的土質改變,若想播種,還得先修田。

  除此之外,最令人頭疼的事,是洪水所帶來的蟲卵。

  在蘇州溫濕的環境下,極易發生蟲災,這又非是人力能抵擋的了。

  對於農戶們來說,未來簡直是暗無天日。

  玄墓山的石階上,堆滿了上山的人,各個背著幼兒,行囊,衣上沾滿了淤泥。

  登高能遙遙望見外面的景象時,百姓們才發覺是堤壩決口了,洪水還在源源不斷的衝擊著稻田,怕是臨近城中都難以倖免,要一直漫過數十萬畝良田。

  今年顆粒無收,過冬怎麼辦?

  惶恐的情緒迅速在人群中滿眼,當有人繃不住心緒,痛哭出聲後,便有越來越多的哀嚎聲。

  小兒啼聲更難止。

  玄墓山聖恩寺大開山門,救濟難民。

  不少人踏過山門時,口中還在咒罵著貪污公款,導致河道未有疏浚,堤壩失修的朱知府。

  其中粗鄙之詞,不堪入耳。

  邢岫煙擔憂的望著身旁妙玉,關懷道:「姐姐,事情很快就會過去了,侯爺會有辦法的。」

  妙玉喃喃道:「這些人實在是喪心病狂了,竟真被侯爺言中了。」

  法袍中手都不禁暗暗攥緊,妙玉抬手輕念道:「阿彌陀佛,願侯爺是真的有法子解決當今的難題。」

  邢岫煙眸眼轉了轉,再想岳凌那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禁慨然應道:「畢竟那是安京侯,他會有辦法的。」

  妙玉疑惑的打量著邢岫煙,邢岫煙也不解的對望著。

  「怎麼,我說的不對?」

  妙玉搖頭,「非也,只是你一個丫頭這個語氣,總感覺其中夾雜著特別的情緒。」

  邢岫煙紅了半邊臉,輕輕嚅囁著道:「怎得,這還不是你的好姻緣呢,就不許別人說些好話了?你這姊妹真是小氣,也難怪藏著佛經不與我學。」

  妙玉眉頭輕蹙,「你又不入佛門,學那麼多佛經做什麼?識字了,自去看看別的書。」

  「再說,我何時說這是我的好姻緣了,我可是修行中人。」

  邢岫煙強調道:「帶髮修行,隨時能還俗的。」

  妙玉撇撇嘴,不欲再與邢岫煙狡辯了。

  也是因為她底氣有些不足。

  舊時她曾立誓,若真有人能為她父親昭雪,她便可以身相許。其實她根本沒想過有人能做成這件事,心裡想的甚至當牛做馬都無所謂。

  可眼下,安京侯早就暗中查證許久了。

  只差拿到強有力的證據,就能為其父親伸冤了,是真的有希望做成此事,那之前的誓言成什麼了?

  倒要成她修行的心魔了。

  最近打坐誦經,內心總是難以安穩,再想起岳凌的容顏來,更是悸動難止,實在讓她都感受不到自己是個出家人了。

  旁邊小妮子又這般調笑她,更惹得她心亂如麻。

  輕撫額頭,妙玉嘆出口氣來,「休要玩鬧了,如今寺中來了不少人,該是我們做事的時候了。」

  邢岫煙點點頭,「好,助侯爺一臂之力,也早日洗脫你父親的罪名。將這些污言穢語,全都還給那些應得之人!」

  ……

  漕運會館,

  大堂上,岳凌居中端坐,聽著下方來人的稟報。

  一排人單膝跪地,拱手向上,與岳凌道:「啟稟侯爺,滄州軍已撥五千人押送糧食南下,足有三十萬石。按照侯爺的吩咐,所攜牲畜,及沿路搜集,過十萬之數。皆由滄州河道總督和漕幫協力南運,風聲並未透露。」

  「可以,做的不錯。只是糧食三十萬石,實在太多了,滄州城的百姓吃什麼?」

  下方又回應道:「蘇州有田四十餘萬畝,便是買田一畝十石,都需四百萬石糧食,此數目之巨,非一州之力能供給。」

  「滄州眼下存糧足夠支撐百姓秋收,三十萬石也是周遭八縣共同拼湊出來的。」

  岳凌微微頷首,「也好,若是因此連累滄州百姓,我心有愧。你說的也不錯,三十萬石之於蘇州,也是解一時之急罷了。」

  「還需我另想辦法。」

  適時,又有人開口,「侯爺,漕幫全力營救受災難民。最初受災的幾處村莊,我們通報的很早,沒有人因洪水死亡。被圍困者,如今皆帶去了各處的漕運會館,妥善安置了。」

  漕幫在各地發展迅速,算是個民間團體,經常接濟難民,在此事上對百姓提供幫助,也並不突兀。

  有了這一面旗幟,漕幫也很好做事,積累了不少名聲。

  一語稟報過後,再有人道:「侯爺,經我們嚴查,堤壩是掘開的,從臨近太湖的上游,到逼近城中的吳淞江,有幾處決口,皆人為導致。」

  「雨中看不分明,但乘馬匹離去,見者是官府中人。」

  這話通報完,下方眾人皆是義憤填膺。

  官府掘堤淹自己的百姓,這是什麼人神共憤之舉,實在枉為人子,恨不得當下就沖了那鳥衙門,給狗官捉出來治罪。

  「尸位素餐者,不少有。既有此事,他們也會賑災。再有我們合力為之,百姓度過這次難關,當不是問題。」

  「不過,我們賑災的策略,肯定和官府不同。我們畢竟是民間義社,不能如同官府一般的開倉放糧,否則便會招致官府的懷疑,會被暗中打壓。」

  「他們淹田,為的是低價買田。我們擋了他們生財的路子,他們不會輕易罷休的,日後你們都要小心。」

  眾人拱手向上,「遵命。」

  岳凌再吩咐道:「淹田不是沒價值,若是百姓意識到淹田有價值,便不會賣田了。」

  「接下來如何做,我已寫在了紙上,你們各自領字條去做事,切記莫要與官府衝突。」

  「再有一隊人,隨我上玄墓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