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兄弟,你能喜歡林黛玉

  賈環今年十來歲的年紀,論理說還小呢。可在紅樓年代,十四五歲成親的男子大有人在,因此,賈環也不算很小,心裡有了愛慕的姑娘再正常不過。

  哪個少年不善鍾情,哪個少女不思春?

  可無論賈琮如何追問,以至於賭咒發誓說絕對不會透漏,那賈環只是紅著臉梗著脖子死不承認,弄得賈琮也毫無辦法了,只得嘆氣道:「真小氣,還兄弟呢,這點兒事兒都不肯說!你好歹告訴兄弟一聲,兄弟也好替你高興高興……」

  賈環依舊是扭臉兒死不承認:「沒有,真的沒有,要是有的話我怎麼會不告訴你?」

  賈琮又不傻,怎麼肯相信,白了賈環一眼,冷哼道:「不說拉倒,等我有了相好的姑娘也不告訴你!」

  賈環聞言低頭不語。

  賈琮見他這副模樣,知道再追問也問不出個什麼,便也不再逼他了。自己倒是低頭又細細把王夫人和元春方才的對話想了一遍,突然抬頭問賈環:「我剛才聽見大太太說起林黛玉在咱們府里住著呢?我昨天去怎麼就沒見著她呢?」

  賈環死活不肯說自己偷偷喜歡上了林黛玉,怕人家笑話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好容易賈琮不追問了,他剛鬆了口氣,突然又聽賈琮居然問起林黛玉的事情,心裡立即「咯噔」一下子,還以為自己的心事被猜中了。

  他瞬間心跳如雷,臉皮漲紅得就好像要滴出血來,霎時心浮氣短,說話的強調都變了。只聽他哆哆嗦嗦問賈琮道:「是……是……那個……那個……黛……黛玉姑娘……是在……在咱們府里……怎……怎麼啦……」

  賈琮本來混不在意,不過是隨口一問,突然聽見賈環腔調怪異,不由得仔細看了他一眼:只見這位平日裡吊兒郎當、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庶出少爺居然扭扭捏捏,小臉紅得好像猴屁股。他先是一呆,隨即便猜中了賈環的心事。

  「啊,原來是她啊,原來竟然是林妹妹,你喜歡的姑娘竟然是林妹妹!」

  賈琮恍然大悟,指著賈環脫口而出。

  賈環心事被人猛然叫破,他頓時大窘,氣急敗壞叫嚷道:「怎麼啦,我就是喜歡林姑娘,不行嗎,難道只有賈寶玉那個魂淡可以喜歡林姑娘麼?難道我就不能喜歡林姑娘?」

  賈琮見賈環一轉眼就急赤白臉起來,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知道他是真心愛慕林黛玉,登時心裡老大後悔,不該這麼直白地說破人家玻璃小心肝少年的心事。他急忙安慰賈環道:「可以,可以,誰說你不可以喜歡林姑娘了。我看你就很好,你比那個賈寶玉可強多了,我很厭惡他那副公子哥兒的死相!你若是當真喜歡林姑娘,我來幫你想法子……」

  賈環聽賈琮這麼一說,登時破涕為笑,但仍是半信半疑問道:「當真?你當真覺得我能喜歡林姑娘?」

  「能,怎麼不能?我看你就好得很呢,比那個什麼寶玉可強多了。怎麼就不能喜歡林姑娘了?能,當然能!」

  賈琮急忙開口一疊聲安慰道。

  「當真?你當真覺得我能……能……配得起林姑娘麼?」

  賈環自從見了林黛玉那一眼,驚為天人,自此日裡夜裡甚至是睡夢裡都忘不掉她仙子般絕美的容貌,從此日日夜夜自慚形穢,深覺自己是個腌臢醜陋的凡夫俗子,怎麼也配不上仙子一般的黛玉姑娘。

  此刻賈琮居然說他能配得上林黛玉,他怎麼肯相信?

  「哼,賈琮,我有自知之明,你少哄我,我知道自己是配不上人家,可那個賈寶玉更配不上,最可笑的是他娘還做夢呢!」

  賈環不由恨恨說道。

  賈琮聽他如此一說,忍不住心裡偷笑:哪個少年不善鍾情,這句話看來一點兒不假!

  即便浪蕩不堪如賈環者,居然也有深羨的夢中情人啊!

  而且瞧他這樣子,對林黛玉一定是動了真心的,倒是不能傷了他脆弱的自尊心。

  想到這裡,賈琮一把就摟住他肩膀,正色道:「好兄弟,我和你說正經話,只要你是真心喜歡人家,肯好好對待人家,哪裡還有什麼配不配的?你沒聽人說過嗎,賴漢配好妻!」

  賈環聽他這麼一說登時滿臉堆歡,叫嚷道:「我自然會一心對她,一輩子也不叫她吃苦受罪……」

  他一言未畢,猛然間才反應過來,抬手就是一拳打過來,叫道:「你說誰說賴漢?」

  賈琮忙閃身躲過,笑嘻嘻說道:「好漢,你是好漢總行了吧。總之,兄弟你若是真心喜歡,管她是誰,放心去追就是!」

  他話音未落,賈環慌忙一把捂住他的嘴,低聲急道:「別喊,別喊,你一個人知道就是了,千萬不敢弄得闔府皆知的,沒得叫人笑話,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到時候那個老東西還不得剝了我的皮?!」

  賈琮也知道這事兒非同小可,他們兩人開開玩笑還使得,若是叫賈府里的人知道了,賈環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因此,賈琮也不再亂開玩笑,立刻收起嬉皮笑臉,正色道:「兄弟放心,我不是那不知道深淺的人,你放心!」

  賈環忙點點頭,卻仍舊不放心,再次囑咐賈琮:「你可一定記得啊,我當你是好兄弟才告訴你,你可千萬不敢亂說。」

  賈琮忙不住口安慰他:「放心,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一定不亂說的。不過你方才沒聽二太太說?她看不上林姑娘呢,賈寶玉沒戲!他就安心等他的寶姐姐吧,林姑娘倒是可憐見的,我總是聽人說起林姑娘美若天仙,也不知是真是假?」

  賈環聽了忙接口贊道:「美,當然美啊!怎麼說呢,就是賈府里所有的小姐丫鬟加起來也沒林姑娘一根頭髮絲兒好看呢!」

  賈琮聽得悠然神往,忍不住低聲說道:「哎,我要是能有這眼福看一眼也好啊……」

  賈環聽了這句話,當時就急了,正想要開口說話,猛然間就聽不遠處有悉悉索索的走路聲傳來,這可把兩人嚇了一大跳,急忙伏在野草叢中動也不敢動。

  只聽隱隱有人說道:「這荒山野嶺的哪兒有人來,咱們大人也太小心了些!」

  這人話音剛落,就聽另有人道:「你不知道麼,與咱們大人同宗的賈家的娘娘也來隆恩寺上香來了,咱們大人多受人家的恩情,怎麼也要好好巴結賣弄,你就別抱怨了,快點兒巡查一遍回去喝酒是正經……」

  這人話剛說完,先前那人冷冷哼了一句就不再吭氣,緊接著就聽見樹林中一陣大響,恐怕是那人在拿樹木撒氣。

  賈琮和賈環兩個嚇得緊緊趴在地面,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人發現。草叢中此刻有許多飛蟲,直往人身上亂鑽,他們可也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