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賈環兩個趴在草叢中苦不堪言,好容易等到巡查的人走遠了,他們這才爬起身來,也不敢再多說什麼,撒丫子就是一陣猛跑。
好在這回走的是下山路,二人一路順風,倒也沒再遇見巡查的人。直等二人一口氣跑下山林,又到了人煙稠密處,這才放心下來,對視大笑。
這兩個活寶這時候累得滿身大汗,上氣不接下氣,卻都極歡愉,對望著說不出話來,只顧著相視傻笑。直等到氣喘勻了,賈琮這才笑道:「好啦,今兒玩兒的可是痛快,又見了好景致,眼看太陽也要下山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賈環自然也是心滿意足,四下張望著就想要雇輛馬車。可這裡遊人如山如海,小商販也極多,把隆恩寺前數里地擠的水泄不通,哪兒有車可雇?
賈琮見了這形勢,便皺眉道:「這兒人太多,馬車也進不來,要我說咱們就多走幾步路,等出了集市再僱車吧。順便我也好買點兒好吃喝的回去,叫錦雀那個小丫頭解解饞。」
賈環聽了,不屑搖頭道:「這兒有什麼可吃的東西,不是臭的就是髒的,府里的好吃喝還不夠你嚼是怎地?」
賈琮聽了這番話不由苦笑連連:「兄弟,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啊?雖說咱們都是庶出,可你好歹還有個親娘疼愛著著呢,我有什麼?府里的好吃好喝能到了我房裡?日日都是些個青菜蘿蔔,連油星兒都難見呢。再說你還不知道我們太太?一文錢都能攥出水來,哪兒有什麼好吃喝?」
賈環聽了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當下便不好意思一笑,隨即拍了拍自己腰間的荷包,大方道:「這我倒是忽略了。不如這樣,我身上有錢,今兒個不論你買什麼都算在我身上,我請客可好?反正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改日等我得了稀罕的吃喝再給你送去!」
賈環難得大方,賈琮自然是欣然接受。況且他這麼做恐怕多半兒也是為了堵自己的嘴,害怕他把林黛玉的事情到處亂說,若是不接受反倒讓他疑心。
當下小兄弟兩個牽著手,大搖大擺地就鑽進了人群。
此刻天色將晚,集市上更見熱鬧,許多跑江湖賣藝的都紛紛現身,賣力表演,圍觀眾人較好聲此起彼伏,再加上嘈雜異常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隆恩寺前越發熱鬧不堪,好一幅盛世美景圖。
二人東轉轉,西逛逛,賈環對周遭一切都是不屑一顧的樣子,賈琮卻看什麼都新鮮,不覺就拖拖拉拉浪費了許多時間。
賈環一路走一路不住催促埋怨,嫌賈琮耽擱了時辰,回去被抓了又是一通好打。
他說得賈琮也著急起來,顧不上再看熱鬧,兩人匆匆忙忙擠著往前趕,賈環一路上又隨手買了不少吃喝,無非是些個燒雞燒鵝醬牛肉之類的肉食。
賈琮跟著賈環擠了半天,滿鼻子都是肉香味兒,他聞了半日總感覺好像少了點兒什麼。他疑惑了許久才猛然醒悟過來:這滿滿的香味兒中少了一樣他最熟悉的味道。
因此,賈琮忍不住便開口問賈環:「環哥兒,怎麼不見有賣燒烤的?」
賈環聽了一愣,滿臉疑惑地問道:「什麼燒烤,燒烤是什麼?」
「燒烤啊,就是烤肉啊,烤串兒啊,擼串兒啊,你不知道?」
賈琮心中不由得疑惑,他分明記得,在紅樓世界,賈府眾美曾經在雪地里烤過鹿肉吃,把那些個大小姐香得舌頭都差點兒吞下去,就連見多識廣、吃遍天下美味的王熙鳳都誇讚好吃呢。賈環居然不知道麼?
只聽賈環果然回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沒有,從來也沒有聽說過那東西,去哪兒找那些個吃食?咱們快些兒走吧,小心回去晚了真的要挨打!」
賈琮聽賈環這麼回答,心裡頓時湧起一陣狂喜:沒有燒烤,居然沒有燒烤,紅樓世界居然沒有燒烤?
商機,天大的商機!
正在狂喜不禁之時,卻不料賈環回頭見他傻笑個不停,當即便皺眉抱怨道:「你傻笑個什麼勁兒,撞邪了不成?快走家去,晚了真了不得!」
賈琮這幾天日日夜夜在琢磨發家致富的門路,這下子總算有了著落,他心中狂喜之下對周遭的熱鬧再無一絲興趣,反倒是一把扯住賈環就往人群外狂跑,恨不得立刻就能飛回賈府去實踐他的發家大業。
兩人這一番猛擠,頓時又惹起一陣陣怒罵。賈琮現在興致勃勃,哪兒還顧得上別人抱怨,一個勁兒低頭就是四處亂鑽,賈環反倒是被他拖得跌跌撞撞地跟在了身後。
賈琮這裡越想越開心,興致沖天,冷不防一頭就撞在前頭的腰上。他這一下子撞得狠,只聽「咔嚓」一聲脆響,弄不好把人家腰都撞斷了也說不定。
前頭那人不由得一聲痛呼,轉過頭來對賈琮怒目而視。
賈琮自己也嚇了一大跳,心裡暗叫不好,忙賠著笑急忙道歉。
二人四目相對,不由得都是一聲驚叫:「咦,是你?原來是你?」
賈琮本來心裡害怕挨揍,可等看清眼前人的模樣,一顆心終於落定,原來被他撞的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剛救了他一命的賈芸。
只見此時的賈芸俊面潮紅,滿身酒氣,想來是沒少喝。
「咦,居然是你,芸……芸……大爺……你也才回去麼?」
賈芸頓時也略略有些尷尬,急忙回答道:「是,我將將喝罷酒,這不是剛要回去。」
論理,他應該叫賈琮和賈環兩個叔叔。但賈芸一見到這兩個小屁孩兒其貌不揚,吊兒郎當,年紀又細小,這一聲叔叔怎樣也喊不出口。
賈琮自然了解他為什麼尷尬,當下便爽朗一笑道:「我們兩個也正準備回去呢,不如一起走可好?」
賈芸正待回答,賈環卻在一邊兒皺眉嘀咕道:「沒大沒小的,見了長輩怎麼不知道叫人?我記得你見了賈寶玉可是寶叔長、寶叔短叫得且是親熱呢,怎麼,長輩也要分個三六九等不成?」
賈芸聽見賈環挑理,心中一驚,忙要躬身行禮,卻被賈琮一把拉住,笑道:「你理他呢,他和你開玩笑呢。」
賈琮一邊說,一邊急忙回頭給賈環遞眼色,賈環無奈,冷冷哼了一聲便不說話了,只見他二目望天,留給賈芸的卻一對大大的白眼。
賈芸見賈環這情形,知道他心中不悅,急忙躬下身,恭恭敬敬喊了聲「環叔」、「琮叔」,這才直起腰來解釋道:「兩位叔叔莫生氣,我今兒個黃湯灌多了,兩位叔叔千萬別和晚輩計較。」
賈琮見他如此,心裡倒是萬分過意不去,伸手遞過去一隻燒鵝:「乖侄兒,叔叔請你吃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