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憋紅了臉,瞪著大眼喘著粗氣,不知道廢了多少功夫,這才一咬牙重重落筆。
眾人都是大喜,忙都去瞧他到底能作出一首詩還是一幅畫來。
與眾人驚喜之中,只見薛大爺咬牙切齒,手臂揮舞,舉止粗獷,濃濃的墨色在宣紙上龍飛鳳舞,道道驚心。
好在薛蟠心中早想好了每一筆的起落承轉連接,只見他下筆如飛,姿態瀟灑,頗有一代文豪的神采。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眼睛瞪得未免大了些,臉色未免太紅了些,氣喘得未免粗了些。
但他速度卻是極快的。
眾人還未看明白他到底作的是什麼,薛文豪已經一氣呵成,把手中的毛筆狠狠擲於一旁,怒吼一聲道:「好了,可算是畫好了,我這一回合可算不得輸!」
畫……好……了……
所以,薛才子方才應該是作了一幅畫麼?
眾人盡皆訝異,忙都仔細端詳:只見宣紙上墨色正濃,或粗或細數條墨線或正或斜……看了許久,眾人都不敢很說紙上畫的倒地是什麼。
寶釵伶俐,似乎是看出她親哥哥畫了個什麼玩意兒,登時羞得她粉面通紅,忙扭轉頭不忍再看。
鶯兒和香菱兩個卻看不出自家少爺畫的是什麼,又不敢問的,兩人只得低頭竊竊私語:「少爺畫的究竟是什麼?」
「我瞧不出呢,你看像什麼?」
「我不懂畫哎,我瞧不出……」
「我也是……」
薛姨媽瞪眼看了半天,終於瞧出端倪,忍不住一巴掌就呼過去:「孽障,平日叫你讀書寫字畫畫,你偏不聽,如今就給我畫個這東西出來?」
薛蟠委屈得哇哇大叫:「娘,你做甚麼又打我,不是說好了畫什麼都行?」
寶釵在一邊兒更是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把哥哥的大作撕碎了,再一把火燒成灰才解氣。
再瞧賈琮畫在角落的那隻小麻雀,它那一雙神采奕奕的小豆眼兒瞧著寶釵的眼神兒似乎都變了,正滿是蔑視地瞧著她。
寶釵又羞又惱,薛蟠卻更委屈了,一把扯住賈琮問道:「好兄弟,她們都不懂,我只聽你說,你快說我畫得如何,算不算輸?」
賈琮哈哈大笑:「不算不算,薛大哥這幅畫作甚是傳神,是不折不扣的一隻大王八,你瞧它的五條腿似乎還在動一般,果真是活靈活現呢哦,不對,那一條是尾巴,美中不足,美中不足……」
薛蟠聽了這才得意叫道:「如何,這次我沒有輸,咱們再接著賭!」
王八……王八……王八……薛家少爺畫了一隻王八……
薛姨媽和薛寶釵羞憤難平,恨不得一腳就踢死薛蟠。兩個丫頭到了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竟然是……王八啊……
恕我眼拙,真沒看出來,還以為是別的什麼……
薛蟠此時心裡得意早就又斟滿了第二碗酒。他也不多言語,一仰脖子就灌下了肚,旋即便見他臉色更紅得如同硃砂,酒氣熏天。他打了個飽嗝,得意洋洋斜眼瞅著賈琮,笑道:「如何,兄弟你還成麼,若是不行可不要逞強……」
賈琮聽了呵呵一笑,也抱起罈子給自己斟滿了酒,也是一仰脖就喝了下去。又一碗烈酒下肚,只見他臉色酡紅,兩隻毛茸茸的大眼更顯水汽氤氳,水汪汪如同兩汪潭水。寶釵並兩個丫頭偷眼瞧見了,都忍不住心裡一動,暗暗讚嘆賈琮果然是一表人才,就連喝多了酒都如此好看。
賈琮飲罷了酒,抬袖子擦了擦嘴角,又來到桌前執筆而立。他微微琢磨了片刻,這才落下筆。
這一次他卻是耗費了不少時間,眾人遠遠看去只見賈琮人美如玉,光彩奪目,一支筆上下翻飛,瞧得人心曠神怡。
不多時,賈琮這才把筆規規矩矩放在一旁,含笑道:「大哥,我先畫好了,該你了。」
眾人急忙都抬眼看去,只見宣紙上赫然多了一朵嬌美的芙蓉花,濃淡相宜,美不勝收。
眾人驚訝異常,忍不住都圍攏過來,一面細細觀看,一面讚賞個不停。只見那朵牡丹盛放於宣紙之上,似含羞又似忍不住炫耀,連每一片花瓣都似乎在微微迎風而動。更難能可貴的是,小賈琮喝了兩大碗烈酒依舊手不抖神不搖,把一朵牡丹畫得如此傳神。
眾人看了半天,贊了半天,這才又都扭頭去瞧薛蟠。
薛蟠卻也不怯場,紅著臉大搖大擺就走了過來。他先低頭瞧了瞧賈琮畫的牡丹花,隨即便搖頭道:「兄弟,不是哥哥說你,你這牡丹畫得不好。」
他這話一說眾人皆是驚訝:賈琮這一幅牡丹可謂是栩栩如生、國色天香,哪裡就不好了?
只見薛蟠指著宣紙笑道:「你這牡丹太嬌嫩了些個,你瞧我這烏龜多神氣?!它伸長了脖子要去吃你的花王呢。烏龜吃牡丹,你恐怕要輸……」
原來是如此個輸法……薛姨媽恨不得再狠狠扇他幾耳光才解氣。寶釵忍俊不禁,滿面含羞扭轉回頭不語了。兩個丫頭聽了想笑又不敢,只得低下頭苦苦忍著。
這一次薛蟠倒是一點兒也沒多想,提起筆重重落下,一陣龍飛鳳舞后便把筆摔在一邊,哈哈大笑道:「兄弟,我也畫好了,你瞧我這次畫得如何?」
賈琮忙探頭去瞧,只見宣紙上赫然又多了幾隻濕漉漉的小王八,一個個東倒西歪像是喝多了酒相似,雖不大好看,倒也勉強能認出來是什麼。
鶯兒和香菱兩個忍不住抿嘴就偷笑起來。最是香菱,她生得本來就是極俏麗,這一笑更是添了幾分顏色,賈琮無意間一眼瞧見登時心動不已。
寶釵先是羞臊得滿臉通紅,但薛蟠那幾隻王八實在是畫得叫人瞧著好笑,她也忍不住長嘆了口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
唯有薛姨媽氣得夠嗆,狠狠一巴掌打在兒子後背,呵斥道:「你這畜牲好不知羞臊,你瞧瞧你畫的這叫什麼東西?你瞧人家琮哥兒,不是畫個鳥就是畫朵花兒,誰知你怎麼就鍾愛那東西,可要氣死我了……」
寶釵見母親生氣,忙就勸道:「母親休生氣,不過是大家高興玩鬧罷了,母親怎能當真?」
薛姨媽一時也無可奈何,瞅了兒子一眼禁不住也苦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