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之所以稱為經典,不只是其思想內涵開天闢地,乃第一部為世間女子正名的奇書。其文學造詣亦是登峰造極,可謂字字璣珠。
其中更有許多詩詞佳品,從為人所知。且這些詩詞都是賈府諸美所作,外人再不得知的。
賈琮這個在文墨上狗屁不通的小少爺敢於和眾人叫板,說自己會作詩,也是因為有這許多好詩詞打底。
當下眾人聽說他會作詩,都是又驚又喜。爵爺夫人先就笑贊道:「哎呀呀,小公子,你這才多大年紀就能作詩?且你生得又這麼好,又這麼有才情,我真不知該怎麼誇你才是了。你若是果真能作出一首詩來,不論好壞,我即刻便認輸,明日乖乖叫人送了畫兒去貴府。」
賈琮當即便笑問道:「果真?」
夫人笑著「啐」了他一口,嗔怪道:「呸,自然是當真了,難道我這麼大個人了還當真賴你這小孩子麼?」
賈琮撅嘴道:「你方才就賴了。」
眾人聽了忙都笑道:「方才不算,這次才算數,你快作詩吧,只要你能作出詩來,我們定當給你做主的。」
賈琮這才歡喜,向眾人點頭道:「好,你們說話算數兒就好,等我想一想。」
說罷,賈琮便作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皺著眉頭,一時看屋頂一時看地面,一時又長吁短嘆,似乎當真在琢磨一般。眾人見他小小年紀偏有這許多張致,忍不住又都低聲笑起來。
不說旁人,就賈母和史湘雲兩個也是驚訝不小,目不轉睛盯著賈琮,心裡不住犯嘀咕:這小子到底又想幹什麼?一個府里住了這麼久,從來也沒聽說過他會作什麼詩。別說作詩,這小子恐怕連書都沒看過幾本兒吧?
可若說他不會作詩,他這又是想做甚麼?況且還是在眾人跟前。眼前這些個雖然都是婦人之流,但哪一個不是當朝最富貴人家的主母小姐,若是當真在這些人眼前丟了人,恐怕不到明日滿朝廷都知道賈府的後人不學無術了。
一想到這裡,連賈母都不由得緊張起來,瞪著眼睛直勾勾盯著賈琮,眨眼都不敢的,生怕這小子又說出什麼「驚天動地」之語來。
湘雲更是心中既好奇又惴惴不安,生怕這個小兄弟丟了人。
她倒是會作詩,也有心想要偷偷幫他作一首,可眾目睽睽之下,她又怎麼能幫得上忙?
正在她暗自焦急的時候,卻見賈琮忽然站定,笑嘻嘻望著眾人道:「有了,這下可有了,我有了一首好詩,你們要不要聽?」
眾人都是驚喜,忙都叫道:「快念來聽聽,快念來聽聽……」
賈琮這才背負雙手,昂頭念道:「鵝、鵝、鵝……」
誰知他剛念了一句,便有人笑道:「賈少爺,你少哄人,這是詠鵝里的詩句,連小孩子都會的,莫想哄我們!」
賈琮一聽就昂首叫道:「你們別著急,難道只許他詠鵝,我便不能麼?你們耐心些個聽我念完,底下的可是不一樣呢。」
那人聽了這才不再吭氣,眾人又都催道:「好,你也可以詠鵝,快往下念,我們聽聽可又有什麼驚人的詩句。」
賈琮這才笑道:「好詩不怕晚,你們耐心聽就是了。」
眾人皆笑而不語。只聽賈琮又昂首念道:「曲項用刀割。」
眾人聽了這一句頓時滿臉的驚訝,相互對望了一眼,皆看到彼此的笑意,卻都苦苦忍著沒有笑出聲兒來。
只見賈琮背著小手踱來踱去,似乎又在刻苦想下一句。眾人忍笑又等了片刻,只見賈府的這位小公子兩眼放光,一臉喜色,大叫道:「有了,有了,後兩句也有了!我這兩句一出定然是形象生動,堪稱千古絕句!」
聽他這麼一說,許多人早就忍不住笑出聲來,余者仍然苦苦忍著,催促道:「好,前兩句已經很是不錯啦,快把你想出來的千古絕句念念,叫我們見識見識。」
賈琮這才得意萬分,搖頭晃腦地念道:「拔毛加瓢水,鐵鍋燉大鵝。」
他方念畢,眾人頓時爆笑,有不少夫人小姐笑得茶水噴得到處都是,鬨笑聲不曾把房頂都掀翻了。
賈母本來以為賈琮怎麼也有兩句好詩作出來,她老人家苦苦期待了半天,結果卻等到如此一首詠鵝,她老人家心裡不禁一涼,恨不得把賈琮拖過來就暴揍一頓。
可此時眾人笑得歡愉,那和她賭的爵爺夫人已經笑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站不起來了。再看老太妃也是笑得幾乎要背過氣去,慌得幾個丫鬟抱著老太太只是捶背揉胸,生怕老太太有個什麼不好。幾人一面忙亂一面又忍不住抱怨賈琮:「這位小公子也真是的,就把人笑成這樣!您要是實在不會作詩也就罷了,幹什麼非要憋出這一首歪詩來笑死人……」
她們幾個一面抱怨一面自己卻也撐不住笑個不住。
見此情景,賈母也只得跟著眾人尬笑不已。滿屋子裡唯有史湘雲小臉兒雪白,瞪著賈琮無話可說。早知道這位好兄弟就作出這樣一首「好詩」來,她就怎麼也要攔著些,就是認輸也不能叫他丟這麼大的臉。
如今可怎麼辦?
更叫她生氣的是,到了這時候賈琮似乎還不自知,一臉得意地望著眾人,似乎當真作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千古絕句!
瞧他這樣子,史大姑娘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眾人這一場大笑非同小可,直笑了將近一盞茶的時分才稍稍緩下來。可這邊笑才停了,那邊不知又是誰在小聲兒念賈琮的這首「詠鵝」,大家聽了撐不住又是笑得前仰後合。
這場歡笑此起彼伏,竟然停歇不得。最後有人實在受不得了,開口央求道:「各位夫人小姐,求求你們了,千萬莫再念了,肚子好疼,真真是受不得了……」
如此三番四次說了好幾遍,眾人這才慢慢止住了笑,紛紛低頭整理衣衫頭髮。原來眾人方才只顧大笑,少不得茶水灑了一身,這個蹭亂了那個的頭髮,那個又揪亂了這個的衣服……
這一場大笑與眾人而言,簡直就是劫後餘生了。
偏偏有人還嫌不足,問著爵爺夫人道:「夫人,現在您又怎麼說,可認輸了吧,要不要賈府小公子再作一首絕句?」
話音一落,頓時又是一場痛笑,不少人頭上的首飾都笑得掉在地上,金光閃閃直眯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