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歸家

  當芸娘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晃動著,就像是躺在一艘搖搖晃晃的船上一樣。

  這種感覺讓她有些不舒服,但她並沒有立刻睜開眼睛,而是選擇繼續閉著眼,暗中思考著自己的處境。

  她心裡暗自琢磨道:「我和金家的正廳真是犯沖啊!每次去那裡,都會受傷昏迷過去。」

  回想起上次在金家正廳發生的事情,當時她也是在這樣昏迷後醒來,卻得知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她懷孕了。那麼這一次呢?她不知道等待著她的將會是什麼。

  她緩緩睜開眼睛,試圖適應周圍的環境。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愣住了。

  她發現自己並不是在金家,而是身處一輛馬車之中,車身劇烈地搖晃著,顯然是在行駛中。車窗外的風景不斷變化著,顯示出他們正在穿越一片山林。

  車廂內空無一人,唯有兩個被棉被嚴密包裹住的大撣瓶,孤零零地倒在那裡。

  儘管只能瞥見一角,但芸娘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它們——這不就是金家正廳里的那對青花瓷嗎?儘管之前僅見過一次,可那獨特的紋路和色澤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感,芸娘的聲音不禁變得焦急而尖銳:「停車!停車!快停下!」她用力拍打著車門,試圖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車簾被輕輕掀起,露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當初跟著方管家去過她家多次的小廝,柱子。

  金家有兩架馬車,一架超豪華的,是老爺和夫人出門時乘坐的;而另一架則相對簡單一些,但也不失精緻,這便是柱子所駕駛的這輛。

  這輛馬車通常是家中的姨太太們和其他管事人員使用的。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方管家幾次前往她家時,都會帶著柱子一同前往。

  「四姨太太您醒了,您要是不舒服,就再躺一會,快到您家了。」

  「柱子,誰讓你送我回來的?其他人呢?」

  "是老爺讓我送您回去的,其他幾位姨太太也都被送走了,家裡的僕人也都遣散了,老爺說您的包袱放在撣瓶里,那兩個撣瓶是您要的……

  這輛馬車就頂我的遣散費了,送完您,我就可以直接趕回家了。"柱子的表情是愉悅的,看來他對主人家的慷慨大方滿意極了。

  他甚至有些同情四姨太太,要什麼不好,非要兩個沒用的大撣瓶,聽說二姨太三姨太帶走了好多金銀珠寶。

  芸娘眼神恍惚地看著車廂里這對瓶子,心中充滿了疑惑和迷茫。她皺起眉頭,努力回憶著是否曾經要求過要這對瓶子,但腦海中的記憶卻一片模糊。

  她搖著頭,喃喃自語道:「我不記得要了這對瓶子啊……我想要.......」

  想到這,她的內心忽然被一股深深的痛苦所占據。她知道,無論如何,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個她在金家唯一的牽掛。

  每當想起未來的日子裡,再也無法看到她的小平安,她的眼眶就不禁濕潤起來。

  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試圖減輕內心的痛苦,但無濟於事。每一滴眼淚都承載著她對小平安的牽掛和無盡的哀傷。

  「四姨太太,回家是好事兒啊,您別哭了.......」柱子不是一個會安慰人的,他也理解不了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痛苦。

  不過他有句話說的對,回家是好事兒!宣洩了一會兒情緒,芸娘止住了哭聲!

  馬車緩緩前行,她的思緒也隨之飄蕩起來。她想起了自己曾經的榮華富貴,想起了那個已經離去的,她人生中的第一任「丈夫」。想起了這幾年在金家大宅里的喜怒哀樂。

  而現在,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式,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她想。

  馬車駛進村子的時候,正趕上農忙,路邊沒有什麼人。芸娘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離開的時候是無聲無息的,回來的時候也是安安靜靜的。

  下馬車的時候,柱子要來扶她,她沒讓,自己撐著跳下來的。

  從今天開始,她再也不是金家的四姨太太了,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回王芸娘了,這種感覺真好。

  讓柱子幫忙,把兩個大撣瓶搬下了車,她沒有清高的說自己不要,即便沒用,留作紀念也好。看到它們,她就會想起自己的孩子。

  她鄭重的和柱子告了別,也告別了她的姨太太生涯。

  柱子還特意讓她檢查一下那個包裹,表示自己沒有動過裡面的東西。

  芸娘聽後微微一笑,其實她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包裹裡面裝著什麼,而且她對金家給的東西並不在意。因為她知道,真正重要的東西,金家是不會給她的。

  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她的兒子小平安。然而,她卻不能擁有小平安。想到這裡,她不禁感到一陣心痛,但她還是努力地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

  畢竟,即使兒子跟著金家夫婦去了外地,他們也總有一天會再次相見的。只要她能夠堅持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後來歸家後很不久,芸娘就知道了金家為什麼要送走她們這些姨太太,遣散下人。

  原來是政府發動了土地改革,所有的地主都被揪出來批鬥,甚至是槍斃。原本屬於地主的家產被充公,土地被重新分配。

  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早已經席捲了全國,只不過她們地處東北的偏遠小縣城,開始的較其他地方晚了一些。

  這一消息讓芸娘感到震驚和不安,更擔心起兒子的安危來。

  小平安還那么小,金家兩夫妻也不知道逃到了哪裡?會不會被抓回來?兒子會不會被牽連,擔心得她整夜整夜的失眠,頭髮大把大把的掉。

  和她同樣擔憂的,還有她的母親,芸娘是擔心自己的兒子,她娘是擔心她。

  雖說芸娘去金家做妾的事兒知道的人不多,村裡的大多數人都以為她遠嫁了,如今回來了,還以為她是被休了或者聽說改革了回家來分田產的。

  但是不多,並不等於沒有。萬一哪天被曝光出來,怎麼辦?她已經失去過這個女兒一次了,她不想失去第二次!上次去做妾起碼還能好好的活著,這次要是也被牽連進去批鬥,那可是送命的。

  在娘倆的忐忑不安中,這天,一個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人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