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醉酒

  白秋回去時, 青燁已不在院子裡。【Google搜索】

  她愣了一下,四處找了一下,沒找到他的蹤影, 拿玉簡呼叫他,也遲遲得不到回應, 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 正好撞見還沒走的宋顏。

  宋顏皺眉道:「你我躲得不遠, 如果他醒來找你,定是聽到你我方才說的話了。」

  白秋心跳驟快,有些懊惱地靠著樹, 揉了揉眉心,又抬頭追問道:「那他可能去哪了?」

  「師妹不必擔心。」宋顏看她如此沮喪, 出言安慰道:「按照衡暝君的性子, 倘若當場生氣, 定會直接出現,絕非如此拐彎抹角, 你先在此等一會兒,或許他稍後便會回來。我再回靈雲宗一趟, 如有異動,隨時以玉簡聯繫。」

  白秋點頭, 與宋顏告了別, 又轉身回了院子, 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對著空空如也的躺椅發呆。

  雲遮驕陽,日頭轉寒,涼風颯颯而過,捲起一地殘枝敗葉。

  她閉上眼, 用神識感受了一下周遭的動靜。

  與青燁雙修多日,他的氣息也深深地烙印進了她的體內,仿佛有種奇怪的聯繫牽動著他們,她偶爾也能感受到他的那些疼痛,他的呼吸仿佛都存在於她的體內,仿佛真正地融為一體。

  只是她都不曾告訴他過。

  白秋閉目緩緩吐納,靈府清明,神識向四周擴散,也感受著屬於青燁的氣息——她終於不得不承認,他的確不在這裡,不知道上哪去了。

  這人……怎麼連一聲招呼都不打,白秋沮喪地站了起來,一個人著實無聊,只好彎腰抱起院子裡的大白鵝回了屋,一邊漫不經心地給懷裡的鵝子順毛,一邊對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夜幕逐漸降臨,屋檐下一排排紅燈籠泛著暖光,將窗外照得暖融融的。

  青燁攜著一身寒露回來時,白秋已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夜間的溫度頗涼,小姑娘安安靜靜地蜷縮著一團,把頭埋進臂彎里,單薄的脊背用力彎折著,雙肩瘦削,承載著柔軟的青絲。

  那隻鵝見勢不妙,撲騰著翅膀,非常敏捷地跳窗跑了,它跑得太急,撞得木質窗欞「嘎吱」一聲,發出嘶啞的聲音,木窗搖搖欲墜似的。

  似乎被吵到了,白秋不安地動了動。

  「青、青燁……」

  她字句含糊地嘟囔著他的名字,窗外暖黃的燭光照進窗台,落在桌前,長睫灑落一層淺淡的投影。

  青燁垂目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走上前去,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慢慢放回床上。

  她順勢便摟住他的脖子,像是下意識的行為,溫熱的頸貼著他冷冰冰的下巴,始終不肯撒手,迷迷糊糊道:「……你回來啦。」

  「回來了。」他應了一聲,拿被子裹緊她的身子。

  一低頭,發覺她睡得正香,方才的話仿佛是她的夢囈。

  青燁想要摸了摸她恬靜的睡顏,手伸了一半,又在空中僵住。

  ——他手上全是血。

  不可以弄髒乾淨的小白,他把手默默收了回去,柔軟的唇在她眉心碰了碰,把她輕柔地放了下來,才起身出去。

  屋內燃著兩三隻紅燭,一片靜謐安寧,給他的眉眼打上一層暖色。

  安靜得不像一隻魔。

  可跨出門檻的剎那,那一抹暖色卻被陰影瞬間吞沒,只剩下黑暗中冷漠陰沉的臉龐,眼尾透著森冷殺意。

  漆黑的長髮和衣袖無風自動,他抿緊唇,再次握緊手中的邪劍,身形消失在原地。

  「什麼?!」

  第二日,白秋握著玉簡大吃一驚,騰地站了起來,「靈雲宗一夜之間血流成河?誰幹的?!」

  這個問題一問出口,她的腦海中便自動蹦出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青燁。

  「是魔乾的,到底是誰有這個能力與膽量,答案你我都明白。」宋顏沉聲道:「靈雲宗並未被殺絕,但李鋮失蹤了,就連混元玉的氣息也隨之斷了。」

  「還有,原本駐紮在玄靈派的魔修,已將靈雲宗包圍,靈雲宗已成了魔族的地盤。」

  他這也太衝動了……白秋目瞪口呆,握著玉簡陷入沉默。

  昨夜青燁定是回來過了。

  她記得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睡著的,醒來後卻是在床上,被子蓋得整整齊齊,空氣中殘留著一絲熟悉的氣息。

  「師兄,你先避開他,一旦你與他對上,他未必會放過你。」她沉吟著說:「這件事先交給我,你有江文景的下落了麼?」

  宋顏道:「已經有了些許頭緒,也多虧衡暝君,眾魔修殺進玄靈宗,也排除了江文景藏身其中的可能性,少了許多麻煩。」

  「只要抓到江文景,關於混元玉的事情便能問清楚,只是江文景手上有一把利器,可殺世上一切魔靈,二十年前他本想用此物殺了衡暝君,只是你將衡暝君藏得太好,才讓他錯失良機,後來又發生了那些事情……」

  宋顏也沒繼續說下去了。

  後來白秋入魔,對江文景的打擊是真的很大,可惜江文景此人,實在是咎由自取,說他無情,偏偏又太放不下,說他放不下,卻又如此自私。

  不知他放下了這一切沒有。

  玉簡兩端的人都沒有開口,宋顏嘆了一聲,掛掉了玉簡,白秋關掉玉簡,想了想,又重新打開玉簡,這一回,她直接聯繫了白禾。

  「姐妹你終於想起我了,我差點以為你都把我給忘了,你不知道,我在魔域天天對著那隻目中無人的臭蛇,整個人都要憋死啦。」白禾一接通玉簡便開始絮絮叨叨,恨不得把這段時間的苦傾倒出來。

  白秋原本打算直入主題,聞言一愣,「玄猙欺負你了?」

  「不是不是,他才不敢欺負我呢。」白禾的嗓音逐漸低落,嘀咕道:「就是這臭蛇腦子有毛病,每次都擺著一張臭臉,仿佛是我欠了他一樣,可分明我對他這麼好,你說我陪了他二十年,他就不能對我態度好些麼?」

  白秋回憶了一下。

  她和玄猙的初遇不太愉快,玄猙第一次抓走她和白禾之時,甚至差點殺了白禾,還將她單獨關了起來……這樣想想,這蛇的確有點品行不端,傲慢無禮。

  後來她到了青燁身邊,這條蛇無法得逞,開始陰陽怪氣地諷刺她恐嚇她,雖然後來,這條蛇漸漸斷了別的心思,將她視為主母對待了,只是她修為太低,玄猙也並非是真的對她心悅誠服。

  這條千年老蛇,也只有青燁鎮得住。

  白秋有段時日,非常非常非常討厭玄猙。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白秋回憶了一下,疑惑地問道:「你不若討厭他,覺得他待你不好,直接與我說便是,為何還要留在魔域二十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不是你自己要留下來的麼?」

  白禾:「…………」

  白禾一下子沒了聲音,許久,才磕磕碰碰道:「我……我就,看他不是斷臂了嘛,又可憐又弱小,他受傷的時候也沒這麼討厭嘛……」

  白秋:「???你認真的嗎?他就算斷臂,也終究是合體期的魔修,誰也打不過他。」

  這小妮子根本就是在找藉口。

  別是喜歡上玄猙了吧?白秋忽然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白禾直接關掉了玉簡。

  白秋又不厭其煩地重新撥了過去,又說:「那條蛇先前對我有意思,後來或許也看上過其他人,花心得很,我勸你想清楚,你可管不住他。」

  白禾嘀咕道:「你不也管不住衡暝君嘛……」

  白秋眯起眼,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你別生氣。」白禾驚覺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道:「你不必擔心我,我也……沒說喜歡他,這那臭蛇我如今煩得很,如果他真的欺負我了,我一定讓你替我主持公道!白秋你最好了!」

  白秋心道她怎麼就好了,這二十年和白禾朝夕相處的也不是她啊……果然閨蜜一遇到男人,就變得無比敷衍了,白秋也「嗯嗯」地敷衍了她好幾句,開始直入主題。

  她先問了一下玄猙最近在做什麼,可有見到青燁,白禾都說不曾見他離開,只是近日似乎也有在做什麼,白秋便讓白禾將玉簡轉交給玄猙。

  「我懷疑江文景藏在魔域,我師兄之前調查過,沒有找到他的蹤跡,但唯獨漏了一個地方。」白秋對玄猙說:「當初我死在禁地之中,我的屍骨是不是還留在那裡?」

  玄猙直接被這句話嚇呆了。

  她的屍骨?怎麼就成了她的屍骨了?主人千年前抱著的人……是她?

  臥槽。

  玄猙忽然頓悟了,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當然是她啊!他怎麼這麼傻,現在才想通,倘若不是她,主人千年前的執念怎麼會越來越淡,他修煉上千年,得到主人的指導,才幸運地突破了合體期,她這一身修為也不可能是白來的……

  這呆蛇之前只知道她修為大漲,一直懵懵懂懂,連嫉妒都嫉妒完了,心裡感慨萬分,就是沒深入思考這前因後果,過了幾天才反應過來她是誰。

  玄猙的態度立刻恭敬起來——

  「主人當時拼命纏著您的屍骨,不肯撒手,於是我將您當初的屍骨放入了盒子裡,埋藏在禁地宮殿外的一棵槐樹下。」玄猙低聲道:「除我之外,連主人都不知您屍骨的下落,主人那時記憶全無,我不忍告知他此事,便一直隱瞞著。」

  玄猙說完,驀地一驚,「您的意思是是不是……江文景要去禁地找您的屍骨?」

  「未必如此,但他能連我魂魄都下手,或許呢?」白秋說:「勞煩你去確認一趟。」

  說著,她忽然壓低了嗓音,補充道:「……先不要告訴青燁。」

  不要……?

  可玄猙從不隱瞞主人。

  玄猙握著玉簡的手一緊,剛皺起眉,想要拒絕,卻聽見女孩失落的嗓音,隔著玉簡低低地響起:「我希望他安安穩穩的,什麼都不要操心,只需要在我身邊就好啦。我現在強大了,可以擋在他面前,照顧好他了。」

  「偏偏他還總是這樣,什麼事都自己去做,連通知我一下都不肯。」

  明明是平靜的嗓音,卻莫名顯得難過,玄猙眼神微暗,心底也隨之有了些許波瀾。

  「主人若親自問起,我便不會隱瞞。」玄猙道。

  若不問起,便也不會說。

  白秋抿起唇,輕輕道:「謝謝你。」

  第二日夜裡,青燁回來了。

  白秋故意沒睡,她去集市一趟,原本想買些甜甜的糕點來,結果卻買了酒,是那些凡人特意用桃花釀的甜酒,白秋初飲一口便覺得好喝,飲得醉了,一屋子裡滿溢著甜膩的香味兒。

  青燁回來之時,便聞到滿屋子飄香的酒氣。

  她安安靜靜地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青燁以為她是睡了,一如既往地抱起她,要將她放回床上,結果剛抱起來,脖子就被纏住了,她用力勾著他,杏眸里泛著惑人的水汽,睫毛上沾著水珠自,流轉著一室燭光。

  她一開口,登時桃花香四溢,「青燁……」

  「青燁。」

  「青燁。」

  她拼命地叫他,小手抓著他的衣裳,使勁兒地把臉頰探到他的頸邊,差點兒從他身上摔下去,青燁連忙抱緊她,捏了捏她的臉,「老實一點,我在這裡。」

  她嘀咕:「你不在。」

  「我在。」

  「你白天就不在,你瞞著我。」

  他沉默。

  她蜷縮在他懷裡,雙手拽著他亂摸,眼睛不知不覺地閉上了,像夢遊一樣笨拙地拽他,「想、想要……」

  他拽住她的手腕,不如她亂動,「今日先不——」

  話還沒說完,她就摸到了一手濡濕,她愣了一下,他也愣了,和她大眼瞪小眼,已經準備好了如果她開始鬧,他又要怎麼哄。

  她看著血紅的掌心,歪著腦袋瞧了好久,然後開始咯咯地笑,「是番茄醬!」

  青燁:「……」

  她說著就要低頭去舔手上的血,青燁皺眉掐住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著他,沉聲道:「不能舔。」

  她無辜地望著他,眼睛裡泛著濕潤光,「那就舔青燁。」

  「……」

  她又開始扒他的衣裳,手忙腳亂,像是急得不行,額頭上都滲出了絲絲薄汗,第一次如此主動,他剛想掙扎一下,就被她兇巴巴地吼了一句「不許動」,他被她這一聲歇斯里底給吼得茫然,任由她扒開了他的衣裳。

  她把他推倒在床上,趴在他的胸口上,壓著他,像是覺得暈,乖乖地閉目養神,趴著沒動。

  怎麼醉成了這樣。

  他剛想動一下,她又突然驚醒,手忙腳亂地捧住他的臉,又要湊過去親。

  結果這一親,親歪了。

  親到了他的鼻尖。

  她像只笨拙的啄木鳥,只管對著他亂啄一通,也不管親到了哪裡,然後又手忙腳亂地往下爬,學著他之前的樣子,還沒溜下去,就被他握著手腕一拽,拽到面前來,他表情古怪地盯著她,「你喝醉了。」

  她臉頰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呼吸有些急,睫毛上掛著水珠。

  臥房內開著窗,風卷著花香陣陣吹了進來,白秋卻有些熱,望著他的眼裡儘是濃重的不甘和占有欲,「我今天要讓你下不了床。」

  到底誰讓誰下不了床?

  醉得爬都快爬不動了,還在這兒撂狠話。

  青燁回來時,原本滿臉陰鬱,烏雲罩頂,一見到她如此胡鬧,眼底的暗色漸漸褪去,只餘下溫柔無奈的水色。

  他抬手摸著她溫熱的臉頰,「別鬧了。」

  「你說我鬧哦。」白秋猛地低頭,對著他的胸口狠狠咬了一下,青燁瞬間驚得拱起背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他一動白秋就沒趴穩,突然摔下了床。

  「啊!」她疼得在床底下尖叫一聲。

  青燁坐了起來,飛快地伸手,要把她抱起來。

  白秋呆呆地坐在床上,還沒被他重新抱回去,就突然狠狠地伸手,「啪」地拍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我生氣了。」她瞪他。

  青燁一僵,薄唇抿起,眉心微微攏起,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她自己吭哧吭哧爬了起來,捂著摔疼了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木門砰地闔上,屋內恢復寂靜。

  只餘下殘留的桃花香。

  青燁獨自坐在床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眼底翻湧著深沉的情緒,連一絲光都滲不進去。

  他這幾日的確冷落了她,她該生氣的。

  他不想離開她,也無須她心疼,做魔靈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不想解脫。

  他已經這樣了,再慘又能慘到什麼地步,反正又疼不死,只要他還能抱住她,疼一下又怎麼樣……就算身體在逐漸變好,他也可以變回去。

  只要變回從前那副樣子,就可以永遠與她在一起……

  青燁驀地閉目,又聽見「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了。

  白秋醉醺醺的,一瘸一拐地進來。

  ……身後拖著一大捆麻繩。

  她在他的注視下,一步一步地蹭到他的床邊,然後蹲在了床邊,仰起頭來,和他安靜對視。

  她委屈道:「青燁,你乖乖讓我捆好不好?」

  「然後你跑不掉了。」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